“哦。”
“唐小姐,”吳天玉眼瞅著唐小姐好像有點不開心,一想,趕緊解釋道,“本來我應該早點過來跟你說的。是我的不是。唐小姐不要怪我……”吳天玉接下來便將上個禮拜潘道延母親去世,她跟潘道延到鄉下去奔喪的事情說了一遍。唐小姐一聽,忙安慰吳天玉,說:“天玉,我不怪你。這幅字的內容我看了。我覺著吳天澤到上海去也蠻好,獨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是佩服得很。反正上海比較近,說回來就可以回來的。這幅字我非常歡喜!”
“這幅字我爹看過了。”吳天玉接口道,“我爹說這幅字好得很,是天澤現在寫得最好的一幅字。”
“你爸爸說好,那肯定是好了。”唐小姐眼睛一亮,說,“我一看就覺著這幅字寫得漂亮!……我不大懂字畫,但是這幅字是吳天澤寫的,我歡喜。我歡喜的就是好。我不歡喜的,他再好,我也不歡喜!”說罷抿嘴兒一笑,接著說道:“天玉,改天我跟你到上海去看他。”吳天玉一聽,嬉道:“叫他回來看你……”
“那倒不一定非要他回來看我。”唐小姐說,“其實沒關係的,我也可以到上海去看他,跟你一道去。……天玉,說起來我還是蠻想去的。上海,我還是小時候跟我爸爸媽媽去過一趟——”
“哦,你還去過一趟。”吳天玉說,“我是一直待在家裏,從來沒去過。聽說上海洋氣得很,我們說好一道去上海,順便去看看吳天澤,好不好?”
“好的!”
“哎,唐小姐,我想明天請你到我們家去玩一趟,好不好?”
“到你家裏去?”
“是,我爹我媽想見見你——”
“這,唔……我現在不去。”唐小姐臉一紅,沉吟半天,說道,“等去了上海以後,回來再說好不好?”
“嗯,”吳天玉眼睛爍然一閃,點頭道,“這樣也好。”
這天晚上朱子藏算了一下日子,把兒子朱紅、弟子韓進叫到書房裏,開頭第一句話就說:“這一回你們做得不錯!”……朱紅似乎並不在意老頭子誇獎,一轉眼眉頭一緊看著韓進,冷冷說道:“韓子,你前些日子離得我遠遠的,有些事情也不來跟我講,在忙什麼?”韓進略覺意外,心裏“咯噔”一下,瞟了朱子藏一眼,隨即從容說道:“我在外頭忙什麼其實你也知道。比如說我前些日子在外頭跑,踅摸一些老的明式家具;還有一些事情,是老爺前頭關照的——”
“咹?”朱紅眼睛一斜,“老爺關照你做什麼事情?”韓進剛想回話,朱子藏咳了一聲,說道:“紅兒,韓進這一回不聲不響把事情辦得漂亮!”
“什麼事情——啊?”朱紅臉一拉,說,“我怎麼不知道?”
“有些事情是我安排的,不說,你恐怕還不曉得。”朱子藏得意一笑,“今天告訴你,韓進上個禮拜到東山去,你以為是你安排的?——屁!是我的主意。韓進,你現在可以講了。”
韓進會了一下朱子藏眼神,一轉臉看著朱紅,淡定說道:“大少爺,事情是這樣的,老爺最早關照我出去打聽潘道延是什麼地方人。我想起來庚子是吳天澤的同學,這是聽銀子說的。這個事兒大少爺也知道,博古齋老紀曾經跟大少爺說起過,大少爺應該記得。不過那個時候大少爺忙,可能忽略了庚子那小子。我後來問庚子:‘你知道不知道吳天澤的父親有個學生叫潘道延?’庚子當時隨口說了一句‘潘道延是我同學,是東山人’。有一天我聽少奶奶說,少奶奶家有個遠房親戚在東山,說起他們村裏有個姓潘的人家,有個兒子到蘇州來學書畫,隨便問問是不是在我們家裏學……回頭我就跟老爺說了這些消息——”
“咦,”朱紅打斷韓進說話,眼睛一眨道,“這個事情,阿儷怎麼沒有跟我說起過呢?”
“你哪裏會留意這些閑話?”朱子藏瞟了朱紅一眼,咽了一口唾液,嘴唇一牽,說道,“再說了,這些閑話阿儷也懶得跟你講。”
“阿儷不跟我講,倒也罷了。”朱紅眼睛朝韓進一瞪,“哎,韓子,這麼要緊的情況事先你怎麼不跟我講?——咹?”
“我跟老爺說了。”韓進含笑道,“老爺關照我先把情況摸清楚再跟你說。後來我不是跟你說了麼,我說我要到東山去打聽潘道延。你說蠻好,叫銀子庚子也出去打聽打聽。……後來的情況我跟老爺也說了。”
“潘道延家裏的情況你也跟老爺說了?”
“是。”
“我給了潘道延多少錢,你也說了?”
“是。”
“操你媽的!”朱紅嘴巴一歪罵了一聲,說道,“這些事情我本來想晚一點告訴老爺的。我是想讓老爺看看我們辦事情辦得怎麼樣?我還沒有說,你就搶先了告訴老爺,弄得我好像外頭什麼事情都瞞著老爺自作主張似的。你,以後不許這樣!有什麼事情先要跟我說一聲,聽見沒有?我看你現在有點不像腔,眼睛裏隻有老爺,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