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陳昔凡的目光便自然地落在高曉嵐身上,長挑身材,眉清目秀,亭亭玉立,穿著長長的藍布大襟褂子,紅繩子緊紮著長褲,一雙金蓮小腳走著方寸小步,姿態娉婷,雖然無文化,倒也不失將門之女的秀色。同時,衣著樸實厚道,不見有官小姐那嬌揉造作之態。於是,陳昔凡打心裏也喜歡起這個未來的媳婦。
文官、武官親切交談之時,遠遠對坐的陳獨秀、高曉嵐不時地偷偷瞅著對方,當兩人視線碰在一起時,兩人羞紅著臉低下了頭。兩顆心相撞,嘣嘣地跳個不停……
這樣,文武相親攀姻緣,高登科在與陳家聯姻競爭中獲勝了,1896年高曉嵐與陳獨秀訂下了終身。
秀才與文盲相配,是喜還是憂,小小年紀的陳獨秀也說不清。處於那個封建時代,兒女婚事均由父母包辦,這是幾千年雷打不動的封建禮教。盡管陳獨秀在同齡人中是佼佼者,思想活躍,與舊事物格格不入,但對這門由家庭越俎代庖的親事,即使一千個不情願,一萬個怏怏不快,也是奈何不得的。
1897年8月,陳獨秀從南京鄉試回來,瘦弱的身體還沒恢複過來,高家便托媒上門與陳家提及陳獨秀與高大眾完婚的事。此時高大眾已21歲了,該是女大當嫁之時了,高登科也急於了卻一樁心願;18歲的陳獨秀雖比大眾小3歲,但按“十六歲成丁”的說法,陳獨秀也可算是結婚之齡了。這樣,陳高兩家欣然同意為他們完婚,並擇定了黃道吉日。
這年冬季的一天,彈丸之地的安慶城,街上一大清早就鬧騰起來,人們奔走相告,說是安徽統領副將高登科,今天就要把女兒嫁給陳府的少爺。
陳家為炫耀自己的門楣,為陳獨秀的婚事大操大辦,十分排場。婚事籌辦,由陳獨秀養母謝氏親自主持,已出嫁的兩個姐姐和嫂嫂張氏具體操辦,忙得熱火朝天,有頭有緒。陳獨秀嫂嫂張氏,為山東補用巡廳張懋勳之女,知書識禮,辦事認真,成了謝氏的得力助手。張氏的弟弟張嘯岑為陳獨秀的朋友,在籌辦婚事期間,幾乎天天伴隨著陳獨秀,為陳獨秀助興。同時,高登科也為女兒置辦了極為可觀的嫁妝,僅金手鐲就有10兩重。
到早已擇定的黃道吉日這天,陳昔凡家喜氣洋洋,陳家的親族、本家以及朋友盈門,搭台唱戲,好不熱鬧!高登科穿上了皇帝賞穿的黃馬甲,當地有名望人物紛紛到高府祝賀。
在一隊清兵的陪送下,吹吹打打,鞭炮齊鳴,一頂大紅喜轎穿城而過,悠悠蕩蕩地抬進了陳府一丈有餘的大門。在盈盈喜氣中,儐相請了新人出轎。這時年方18歲的陳獨秀,帶著無可奈何的心情,見比他大三歲的新人高曉嵐蒙著蓋頭,喜娘披著紅扶她來到堂中。在儐相的讚禮聲中,陳獨秀像一個讓人擺布的玩偶,身不由己地與新娘拜了天地。又請出養父母陳昔凡夫妻登堂受拜,兩位老人笑逐顏開,喜從心來。行禮完畢,新郎新娘進入洞房,親朋好友嬉鬧了一番。在一對紅燭飛花下,新郎陳獨秀輕輕地揭去新人的蓋頭。新人盛裝豔服,身材頎長,眉清目秀,確實不愧為將門閨秀。可是,當陳獨秀視線落到新人一雙大紅繡花鞋的金蓮小腳時,他不禁愣了一下,心想這如同一朵鮮花遭霜打,纏足摧殘了婦道人家。這時,喜娘從陳獨秀手中接過蓋頭,也就步出洞房。陳獨秀沒有十分的歡樂,也沒有悲哀,想到和他睡在一起的是一個比他長三歲的將門的閨秀,但又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文盲,是喜,是憂?不禁心頭籠罩著茫然……
高曉嵐坐在大紅綢被的床上,微微低著頭,雙手和合放在膝上,時而瞅著比她小三歲,且有些稚氣的新郎陳獨秀,見他那冷漠而傲慢的神情,不禁心中也有幾分不悅,甚至還生起幾分火來,難道我這個將門閨秀還不配你這小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