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秀聽著,饒有風趣地說道:“想不到你的小同鄉,竟同我一樣,從小就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由慈母撫育,真是天下同命人啊!”說得汪孟鄒也笑了起來。
汪孟鄒接著說:“我這個同鄉雖身在異國,但他十分關心中國文學改革事業,他在贈友人梅光迪一首詩中就表達了這種心情。”
“什麼詩?快念給我聽聽。”陳獨秀高興地問道。
“好,我念給你聽。‘梅生梅生毋自鄙,神州文學久枯餒。百年未有健者起,新潮之來不可止。文學革命其時矣,吾輩暫不客坐觀。且複號召二三子,革命軍前仗馬行。鞭笞驅除一車鬼,再拜迎入新世紀。’”
“好詩。胡君與本人遠隔重洋,雖不相識,但對中國文學改革之見,都與本人不謀而合。”陳獨秀如同覓得知音,興致勃勃地說。陳獨秀順手找出幾本《新青年》,又說道:“孟鄒,你把這幾本《新青年》寄給他,並寫信代我向他約稿,言詞寫得懇切些。”
“好,我一定寫。”汪孟鄒答道。
陳獨秀在懇切期盼中,終於收到來自大洋彼岸的胡適來信:
“今日欲為祖國造新文學,宜從輸入西歐名著入手,使國中人士有所取法,有所觀摩,然後乃有自己創造之新文學可言也。”
這樣,陳獨秀和胡適雖然遠隔重洋,一個在東半球,一個在西半球,但文學改革的事業把他們聯結在一起了。
1916年10月1日,陳獨秀第一次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二號上發表胡適幾個月前給他的來信:
“年來思慮觀念所得,今日欲言文學革命,須從八事入手,八事者何?一曰不用典,二曰不用陳套語,三曰不講對仗,四曰不講欲字欲語,五曰須講文法結構,此皆形式上之革命也,六曰不作無病呻吟,七曰不慕仿古人,八曰須言之有物,此皆精神上之革命也。”
胡適在信中,對陳獨秀還熱情讚道:
“洞悉世界文學之趨勢,又有文學改革之宏願,故敢貢其一得之急。”
比胡適長12歲的陳獨秀,對第一次發表胡適的來信頗感得意。10月5日,他給胡適複信中說,對他提出的文學革命八事,除五、八兩項不甚理解外,“無不合十讚歎”。同時,他在信中明確表示:
“文學改革,為吾國目前切要之事,此非戲言,更非空言……吾國無寫實詩文以為模範,評西文又不能直接喚起國人寫實主義之觀念,此事務望足下賜以所作寫實文字,切實作一改良文學論文,寄登下期《青年》。”
大洋彼岸的胡適接到陳獨秀的信後,心情十分激動,沒想到“八不”竟得陳君如此的讚賞,而又盼他“切實作一改良文學論文”。經過再三思索,胡適用較溫和謙虛的筆調,對“八事”略作修改和闡述,命題為《文學改良芻議》,寄給陳獨秀。
陳獨秀接到胡適的《芻議》一文,猶如久旱得雨,頗覺作者眼光敏銳,很快發表於1917年1月1日《新青年》第二卷五號,在中國文壇上產生了強烈反響。緊接著,陳獨秀於2月1日《新青年》第二卷六號上發表了《文學革命說》一文,吹響了向封建文學進攻的號角。他在文中大聲疾呼道:
“餘甘冒全國學究之敵,高張‘文學革命’大軍大旗,以為吾友之聲援……予願拖四十二生的大炮,為之前驅!”
陳獨秀在文中美譽胡適為文學革命的急先鋒,不言而喻,陳獨秀即文學革命的主將。
從此,胡適之名風靡中國文壇,後與陳獨秀共投身於新文化運動。同時,兩人也結下終生友誼。
在陳獨秀的推動下,中國新文學誕生了。魯迅的《狂人日記》、《阿Q正傳》便是這一時代的產物。它們開辟了中國文學史上前無古人的大事業。魯迅說,陳獨秀先生是催促我做小說最著力的一個。胡適說,如沒有陳獨秀先生不容匡正的堅決態度,就不會有文學革命。可見,陳獨秀在文學革命中的主將地位。
陳獨秀連放重炮,發起呼喚新世界的陣陣轟響。以其新穎的思想,飽滿的熱情和才華橫溢的文章贏得了青年的尊敬與喝彩。
在陳獨秀與他主編的《新青年》啟發下,中國青年衝破封建枷鎖的束縛,脫穎而出。五四時期,許多青年在毫無依托的情況下,毅然走出家門,到外麵的大世界探求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