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6日早晨,北風颼颼,天寒地凍。中等身材,麵目清秀,氣宇軒昂,戴著眼鏡的蔡元培,踏著晨雪,來到西河沿中西旅館拜訪陳獨秀。陳獨秀由於前一天晚上看戲,還在熟睡著。茶房要叫醒陳獨秀,蔡元培連忙擺手招呼道:“不要叫,讓他睡吧,拿個凳子給我就行了。”
“好的。”茶房邊答,邊拿給蔡元培一張方凳。
蔡元培接過茶房的凳子便坐在房門口,邊翻閱《新青年》,邊靜靜地等候。可見,蔡校長禮賢下士,求才之心切。約過個把小時,當陳獨秀起來開門,見比自己年長12歲且德高望重的蔡元培坐在門口時,覺得很不好意思,連連彎腰致歉,忙請蔡元培進房來,招呼茶房沏茶。相互寒暄了一陣之後,蔡元培十分懇切地說:“我在法國,接教育部電,令某回國,任北大校長。鄙人求才若渴,文科學長正好缺人,特意來聘請仲甫先生榮任此職,月薪300元,你意如何?”
陳獨秀聽了,既感動,又有些為難地說:“感謝蔡校長登門聘請的誠意,鄙人要回上海辦《新青年》雜誌,我看此職可聘在美國留學的胡適先生擔任為好。鄙人隻在蕪湖公學、安徽師範高等學校、杭州陸軍小學任過教,但從來沒有在大學教過書,又沒有什麼學位頭銜,怕難以勝任。”
蔡元培笑了笑說:“那沒關係,把雜誌帶到學校裏辦好了,同時希望胡適先生早日回國到北大任教,若不當學長,文學教授、哲學教授、英語教授,任他選。”
“那好。我回滬稍稍整理即來京,並寫信給胡適先生。”陳獨秀慨然應允。
“仲甫,你回滬事辦妥後,盡快回北京。北京這頭你放心,我即向教育部呈文,相信會很快批準的。你來京住的地方我也會給你安排的,夫人如一同來那就更歡迎。”蔡元培關照地說。
“元培,我能否勝任,不得而知。我試幹三個月,如能勝任繼續幹下去,如不能勝任即回滬。你看如何?”陳獨秀襟懷坦白地說。
“好!就這樣吧。”蔡元培望了望陳獨秀,依著他說。
陳獨秀回到上海後,妻子高君曼聽說丈夫應聘北大文科學長時,喜上眉梢,心裏樂滋滋的,她想當教授夫人多年的夢,現在終於成真的了。“夫貴妻榮”,當她再回到北京故地時,她可以以教授夫人的身份,出現在同學的麵前了。
高君曼喜笑顏開地對丈夫陳獨秀說:“仲甫,蔡校長真有眼力,一下就相中了你這位學長。”
陳獨秀聽了妻子的話,不以為然地說:“這是蔡校長的抬舉,我不知能不能勝任,不要高興得太早。”
妻子高君曼輕輕地推了推丈夫說:“這是你故弄玄虛。憑你辦《新青年》的水平和能力,一定能勝任。日後家裏的事不用你操心,你集中精力當好文科學長,這是多少人想當而當不到的啊!”
陳獨秀接著妻子的話,也有幾分高興地說:“我這個人曆來義無反顧,要麼不答應,答應了的事,就要盡力去辦,去辦好。有了你這位賢內助,當好文科學長更有信心了!”
1917年元月,陳獨秀孑身一人先行離滬赴京任北大文科學長,嶽湘如設宴為他餞行時,陳獨秀還再次表示:“能否勝任,不得而知。我試幹三個月,如不勝任即回滬。”
嶽湘如說道:“仲甫,北大任職定能勝任,不希望你三個月後回滬。”
陳獨秀赴任北京後,居住在蔡元培為他安排的東池子箭杆胡同9號。這是一座普通的小四合院。陳獨秀自居了三間北房,中間用雕花木隔扇分開,兩邊作臥室,中間會客,幽靜安逸。《新青年》雜誌也遷到這裏,編輯室即住宅。不久吸收錢玄同、劉半農、沈尹默等人參加《新青年》編輯工作。三個月後,妻子高君曼及女兒子美,兒子鶴年也來到了北京,陳延年、陳喬年仍寄住在上海亞東圖書館,陳獨秀關照汪孟鄒,每月從《新青年》發行費中拿出十幾元補貼他們兄弟倆勤工儉學。
陳獨秀出任北大文科學長的消息傳出後,震動了北大校園,一時間,讚同與貶斥之聲四起,沸沸揚揚,成了人們議論的熱門話題。思想激進的教師和青年學生無不歡欣鼓舞,熱烈歡迎,奔走相告,讚之為北大文科的新曙光。教師中那些遺老遺少頑固派們,本來就對陳獨秀在《新青年》上提出打倒孔家店,提倡白話文,鼓吹科學與民主的運動,就十分反感,存有芥蒂,現在他又任北大文科學長,他將把北大引向何處?又怎能與這位激進分子共事呢?於是,別有用心的人攻擊陳獨秀說:“陳先生隻會寫幾篇策論試的時文,並無真才實學,到北大任教尚嫌不夠,更不要說出任文科學長了。”
蔡元培對這些攻擊態度鮮明,給予了有力的駁斥。他說:“陳仲甫先生精通訓古韻學,學有專長,過去連太炎先生也把他視為畏友。”
安徽籍的教授和熟悉陳獨秀的人,則熱情支持陳獨秀出任北大文科學長,於是也紛紛出來講話:“陳仲甫先生在文學考據方麵造詣很高,有研究著作《字義類例》一類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