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學聯廣泛地走向社會,使抵製日貨的鬥爭很快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
7月7日,學聯和國貨維持會聯合舉行燒毀日貨遊行示威大會。遊行隊伍前麵高舉著“燒毀日貨遊行大會”和“同胞們注意,切勿買日貨”的大旗,學生每人肩負一匹日本布,後麵跟著綢布業的店員工人,最後是國貨維持會和學生聯合會的旗幟。到了教育會坪,學生們將布匹攤放坪中,淋上煤油焚燒。直到布匹燒成了灰,遊行隊伍和參觀群眾才散走。
為了更廣泛地集結反帝愛國力量,7月9日,學生聯合會聯合工商各界開會,正式成立湖南各界聯合會。會上,組成了包括20個代表的各界聯合會代表團。大會指出,國家前途危險已達極端,號召湖南各界人民起來,“推翻武人政治”!湖南的曆史上,第一次出現了全省各界的大聯合。
新民學會在鬥爭的風雨中也更加壯大起來,新入會的會員有七十多人,如夏曦、向警予等。學會修改了章程,設“評議”、“執行”二部,何叔衡、李思安為正副執行委員,毛澤東、周世釗等8人為評議員。
五四運動洶湧的洪流,衝破了封建主義固守的千裏堤壩。人民覺醒了,新思潮也更加猛烈地傳播開來,正如瞿秋白所言,久鑾的閘門一旦打開,浪濤更加奔騰澎湃,烏沫噴濺。五四運動後,各種宣傳新思潮的刊物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出來。當時長沙各校學生也出版了十多種刊物,如《新湖南》、《女界鍾》、《嶽麓周刊》等,但大多仍然銳氣不足。為了更好地推動湖南愛國鬥爭和新思潮的宣傳,也為了有一塊發表自己政見的陣地,毛澤東提出,需要創辦一個新的刊物,根據毛澤東的提議,湖南學生聯合會決定創辦《湘江評論》,由毛澤東任主編。
毛澤東對報紙早有濃厚的興趣,北京新聞研究會的活動,更是從理論上武裝了他。如今正是一顯身手的時候。經過十幾天的緊急籌備,一種具有嶄新風貌的《湘江評論》誕生了。
1919年7月14日,《湘江評論》創刊號正式出版。它四開一張,有洋洋灑灑的長篇大論,有短小明快的《東方大事述評》、《西方大事述評》,還有尖銳潑辣的“放言”、“雜評”。出版的第二天,長沙各報即高興地報道:《湘江評論》出版了!
根據《湘江評論》的主旨和任務,毛澤東撰寫了長篇論文《民眾的大聯合》,還寫了國際、國內大事述評和各種雜感30多篇,熱情地歌頌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無情地批判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號召民眾聯合起來進行改革和鬥爭,宣傳解決思想,衝破迷信和傳統的束縛。他認為,隻有俄國十月革命,才使“全世界為之震動。”
他在《民眾的大聯合》中說:
我們知道了!我們覺醒了!天下者我們的天下。國家者我們的國家。社會者我們的社會。我們不說,誰說?我們不幹,誰幹?刻不容緩的民眾大聯合,我們應該積極進行!
在文章的最後,毛澤東滿懷信心地寫道:
我們中華民族原有偉大的能力!壓迫愈深,反抗愈大,蓄之既久,其發必速……他日中華民族的改革,將較任何民族為徹底。中華民族的社會,將較任何民族為光明。中華民族的大聯合,將較任何地域任何民族而先告成功……我們總要努力!我們總要拚命向前!我們黃金的世界,光華燦爛的世界,就在前麵!
毛澤東號召人們打破迷信,解放思想,要敢想、敢說、敢作、敢為。他在《陳獨秀之被捕及營救》一文中說:“中國的四萬萬人,差不多有三萬萬九千萬是迷信家。迷信神鬼,迷信物象,迷信命運,迷信強權。全然不認有個人,不認有自己,不認有真理。”因此,他主張衝破一切傳統和迷信的束縛。在《湘江評論》創刊宣言中,他說:“天不要怕,鬼不要怕,死人不要怕,官僚不要怕,軍閥不要怕,資本家不要怕。”對真理,應該以“如日光之普天照耀,如探海燈之向外照射”的精神去追求。
毛澤東在《湘江評論》中所表述的主要思想,說明他正在由激進的民主主義迅速地朝著馬克思主義方向發展。
毛澤東從湖南一師畢業以後,為了籌組赴法勤工儉學和發動“驅張”運動,於“五四”前夕和之後,兩次來到當時全國政治、文化中心和新文化運動的中心北京。在這兩次到北京期間,他開始接觸並接受了馬克思主義。
毛澤東從一師範畢業後,為實現自己改造社會的抱負,他在實踐中開始了新生活的探索。受北大楊昌濟老師之告,新民學會的成員紛紛來到北京,準備赴法勤工儉學。
精神上的富有就這樣彌補了物資生活上的匱乏,更何況還有愛情。
在遙遠而又偏僻的韶山衝裏,他的嚴厲的父親,曾強製地為他訂過一房親事,但在內心裏他始終未曾予以認可。因為,在那裏沒有愛。而現在,在這裏,在他初到北京的這段日子裏,他卻深深地愛上了他的老師楊昌濟的愛女楊開慧,即楊霞。楊霞也愛著他。於是,北海橋邊夕陽下的蹀躞,中央公園花叢月下的留連……這古老而又美麗的都城,自由、寧靜、閑適的氛圍,異地重逢的濃濃的鄉情,正好幫助了他,使他第一次品嚐了他過去從未品嚐過的初戀的滋味。
但由於生活費用沒有來源,毛澤東很想找個職業。經過楊昌濟的聯係,毛澤東得到了一個圖書館助理員的位置。在北京大學圖書館館長辦公室,毛澤東第一次見到中國馬克思主義的啟蒙先輩李大釗。圖書館設在沙灘紅樓一樓,毛澤東在第三覽報室工作,職責之一是負責登記閱報人的姓名。每月薪金8元。這對毛澤東來說,已是一大筆錢了。
對於矢誌要進行大規模自由研究的毛澤東來說,這真是來到了一個廣闊的天地。他利用管理報刊之便,像在第一師範當學生時那樣貪婪地閱讀了大量新出版的報紙雜誌,汲取了許多新知識。當時,北京大學是全國新文化運動的中心,各種思潮在這裏傳播,各種學術團體如雨後春筍,一些新派人物如陳獨秀、李大釗、魯迅、胡適等都曾來這裏任教。這些,給毛澤東以極大的吸引力。他利用北京大學的有利條件,經常旁聽他所感興趣的課,還參加了北京大學哲學研究會、新聞學研究會。在參加這些研究會的活動中,他結交拜訪一些名流學者,因為這裏更是人才薈萃。他認識了陳公博、譚平山、邵飄萍等人,尤其是邵飄萍對他幫助很大。
毛澤東除了經常拜訪楊昌濟、黎錦熙之外,還拜訪了陳獨秀、胡適、蔡元培等知名人士,同他們討論新思潮等各種問題。並曾與在京的新民學會會員分別邀請蔡元培、胡適等談學術和人生問題,以求開闊眼界,增長知識。
然而毛澤東有時也受到冷遇,受到刺激。有一次,他見到鼓吹新文化的大名人胡適,大膽地向他提了一個問題。胡適問提問題的是哪一個,當得知隻是一位沒有注冊的學生時,這位名教授竟傲慢地拒絕與他交談。傅斯年、羅家倫當時是北大學生中的風頭人物。他們主編的《新潮》雜誌,激烈地抨擊封建文化,提倡“文學革命”,在青年中影響很大。毛澤東對他們很感興趣,可他們卻看不起這個來自湖南的“土裏土氣”的青年。毛澤東後來回憶這一情形說:“由於我的職位低下,人們都不願意同我來往。我的職責中有一項是登記來圖書館讀報的人的姓名,可是他們大多數都不把我當人看待。在那些來看報的人當中,我認出了一些新文化運動的著名領導者的名字,如傅斯年、羅家倫等等,我對他們抱有強烈的興趣。我曾經試圖同他們交談政治和文化問題,可是他們都是些大忙人,沒有時間聽一個圖書館助理員講南方士話。”
淺薄、浮躁,是當時許多鼓吹新文化的人的通病。
但是,毛澤東卻得到了李大釗的器重。熱誠地扶持青年,把青年看成中國的未來和希望,是李大釗五四時期民主思想中極其光輝的部分。他熱情地鼓勵廣大青年:“進前而勿顧後,背黑暗而向光明”,“以青春之我,創造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國家,青春之民族,青春之人類,青春之地球,青春之宇宙。”當他發現毛澤東思想敏銳、善於思考時,對他表現了很大的關注。工作之餘,或李大釗在閱覽室翻閱書刊的時候,他們兩人經常在一起交談,有時長達一兩個小時,李大釗發表的宣傳十月革命的文章,毛澤東更是認真地閱讀。如他及時地閱讀了李大釗發表的《庶民的勝利》、《布爾什維主義的勝利》等文章。毛澤東表現出來的非凡的拖負和才幹,深得李大釗的讚揚,認為他是“湖南學生青年傑出的領袖”。在李大釗的引導下,毛澤東開始了解十月革命,接觸到馬克思主義。
相繼參加的新聞學會和哲學會的活動,在毛澤東的生活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後來說:“我參加了哲學會和新聞學會,為的是能夠在北大旁聽。在新聞學會裏,我認識了一些同學……特別是邵,對我幫助很大。他是新聞學會的講師,是一個自由主義者,一個具有熱烈的理想和優良品質的人。”
毛澤東的興趣、探索是多方麵的。麵對著當時滾滾而來的各種新思想、新學說,他不迷信,不盲從,一切都在研究、比較之中。
毛澤東還在一定程度上參加了王光祈、李大釗發起的少年中國學會的籌備工作。
毛澤東為組織赴法勤工儉學,四處奔走,多方聯絡,作出了極大的努力。有人在家信中寫道:“毛潤之,此次在長沙招致學生來此,組織預備班,出力甚多,才智學業均為同學所欽佩。”
毛澤東自己卻留在了國內。究其原因,一是新民學會中許多人希望他“殿後”,繼續謀求學會的發展,國內也確實需要有人;二是毛澤東認為自己對於國內的情形調查研究得還不夠,待掌握了中國古今學說的“大要”再出洋留學。
在出國的潮流麵前,毛澤東熱烈地歡迎它,並為有誌於此的同道者奔忙。但他決不盲從,他在清醒而又堅定地走自己的求索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