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烈烈的官場爭奪告一段落,然而,中國卻正在麵臨著一次更深刻的動蕩。五四運動,十月革命,孫中山政黨,這一切都使中國的思想界感到強烈的震撼,敏感的人士先一步意識到一種新的思想導向已經在中國生根了。
1920年2月2日,一艘“大通輪”正在霧靄中逆江而上,太陽初升,江麵上一片金光閃閃,江水被遊輪翻起兩道白浪,發出和諧的“嘩嘩”的聲音,空曠的船板上隻有一個削瘦的中年人站在那,欣賞著這江上日出,他就是剛出獄不久的陳獨秀。他這是應湖北省教育廳長李漢俊之邀,去武昌參加文華大學的畢業典禮。經曆艱苦的牢獄生活的磨煉,陳獨秀瞅上去更加幹練了,他的《新青年》辦得有聲有色,逐漸變成了宣傳共產主義言論的陣地。而經過“五四”,陳獨秀也由激進的民主派逐漸地轉變成了馬克思主義者,當他到達漢口時,文華大學協進會和武漢學生聯合會都派代表冒雪渡江,迎接這位名震國內的革命者。
陳獨秀到達武昌後,便開始四處演講,他在文華大學舉行的歡迎會上作了《社會改造的方法與信仰》,在文華大學第4講堂舉行的畢業典禮上作了《知識教育與情感教育問題》的演講。又應漢口青年會邀請,在武昌高等師範學校作了《新教育之精神》演講,聽眾除青年學生之外,還有議員。接著,他又到堤口下段保安全舉行的歡迎大會上發表演說,到會數百人,除此之外,陳獨秀還應邀參加了幾個小型座談會。陳獨秀在武漢短短的4天,席不暇暖,抓緊時間宣傳新的思想。
這天晚上,陳獨秀正在整理各地發給他的信件,李漢俊推門而入,陳獨秀馬上起身招呼說:“老李,你怎麼來了,無事不登三寶殿,是不是又讓我去哪演講啊!明天可不行,我得去參加一個座談會……”陳獨秀自顧自說著,突然察覺李漢俊一直沒說話,再一看他臉色,就猜出了幾分。陳獨秀凝重地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李漢俊略感為難地點點頭,說:“湖北政府知道你在這演講,已經下了搜捕令。”陳獨秀氣憤之極:“現在是民主社會,難道我們個人還沒有言論自由嗎?他們還是怕了我,怕我宣傳的主義!政府真是太叫人失望了。”李漢俊也很氣憤,但也不得不勸陳獨秀趕快離開武昌,2月8日,陳獨秀乘車北上返京。
陳獨秀的寓所北池子門前,人影閃動,幾個戴禮帽的在那裏走來走去,還不時互相交換眼神,一看這樣,就知道是便衣。原來北京警察廳知道陳獨秀今天抵京,所以企圖加以逮捕守株待兔。高一涵恰巧經過這,看到這情形,馬上轉身往李大釗家走去,李大釗和王星拱正在家裏談論著陳獨秀今天回來的事,高一涵就上氣不接下氣地闖進來,一進門就喊道:“不好了,陳獨秀家樓下站了很多便衣!”李大釗、王星拱一聽都有些著急了。這陳獨秀一回來,不正好被堵個正著嗎,李大釗說:“這樣吧,我去車站把獨秀截到這來,然後先安排個住處,再設法送他離京。”高一涵說:“好是好,但這樣很危險,如果陳獨秀被認出來,連你也得被抓進去。”李大釗笑笑說:“這倒沒什麼,別忘了我說的是東北話,現在是年底,正是生意人往各地收帳的時候,如果有人盤問,我就說是做買賣的,不就成了。”王星拱知道李大釗是河北人,而且衣著樸素,很像生意人,由他護送,確實是很好的一個辦法,所以就說:“那你小心點,然後讓陳獨秀就住到我家吧,你這兒目標太大。”
這樣陳獨秀就暫住在王星拱家裏。但是陳獨秀很愁悶,由於行動很受限製,更別提再出去演講宣傳了。王星拱看出了陳獨秀有苦悶,於是兩人商量,事不宜遲,兩人決定明天就秘密離京。2月12日,天氣異常寒冷,一輛馬車急駛在去往朝陽門的路上,車內正是李大釗和陳獨秀,李大釗穿著長衫,拿著幾本帳本,為防搜查,還在懷內揣了幾張店家的紅紙片子。陳獨秀呢,也脫去了西裝,穿著王星拱家裏廚師的衣服,油跡滿衣,光得發亮,頭戴一頂氈帽,儼然一個跑外的小夥計模樣。馬車從朝陽門出走南下。沿途住店一切交涉,都由李大釗出麵辦理,不要陳獨秀出聲,恐怕泄漏出南方的口音。這一路上,兩人患難之交,誌同道合,更加深了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