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處於讀書人的立場,他們都有一份‘與天子共治天下’的強烈渴望。
王璿關於設立士紳長老議政的構想,其中參預議政者不會是目不識丁的農戶與武夫,必然是他們這些謙謙君子,能夠在國事政務上擁有言論權利,這種誘惑力不可謂不大。
“山長,學生以為山長的士紳議政雖善,然小民但求一歲溫飽而不足,何來言事。即便是入會言事,貧苦人家大字不識幾個,奈何議政。”一名學子起身,慷慨激揚地道:“故而,必是地方鄉紳、秀才,他們未必便不會和官府一起上下其手,魚肉鄉裏呢。”
“不錯,弟子也是有感好處頗多,但要真正執行卻是弊端百出。”身為副山長的劉敏,當眾質疑王璿的理念。
“士紳和官府狼狽為奸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而若有士紳議政,那些鄉間劣紳,反倒可以用民意來對抗官府。”
劉敏的話頗有分量,下麵左右不定的人,頓時間順著他的思路,生出實行的種種弊端所想。
王璿讚賞地看了看劉敏與那個學子,溫聲道:“你二人所言不差,但那是往壞的一麵去想了。夫子所謂的禮,其要義便是一個‘和’字,依我看,這議政的要義,仍然應當在一個‘和’字上,議會之作用,是監督地方官橫行不法,欺下瞞上;督促地方官在政績上有所作為,防止庸庸碌碌之輩竊居高位。其實質不過是一擴大了的禦史台,就算僅僅是士紳組成議政會,隻要能保證議會不被打擊報複,終不成一縣之士紳,個個良心喪盡,就沒有人敢說真話的。便是那壞人居多,但凡能有幾個好人,亦可以向上一級申訴。。”
眾人聽王璿說的也不無道理,也就都點頭稱是。
其實,在座的不少是俊秀之士,之所以沒有問難到這一層,也就是因為他們不僅有參政的欲望與誌向,且同為士這個階層,使他們相信做為鄉紳們的良知,倒不似向一些來自底層三等戶之下的學子,對士紳們的良心頗有懷疑。
但無論如何,從小學習著“人之初,性本善”的人,是不可能相信一個縣中的士紳,都可能是壞蛋的。
所以王璿如此說道,他們馬上也就信服了大半。
雖然,王璿心裏對自己的話很不以為然,卻不願意繼續深論下去了。
畢竟民主議會製度,不是一個單獨的東西,不是說單獨拿出來,放在任何地方可以行得通的,說得越多,隻怕毛病越多。這些事還是以後再說吧,現在想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啊?
本來所謂的民主議會製,如果不是教育普及率達到一定水準、人們又擁有自由的傳統,要實行起來就相當的困難。
宋代的家族製度,雖較唐代之前已大有不如,但是地方上依然是一種家族的傳統,民主議會製度豈是說行就行的?讓一個農民和他的族長族老在議會上對立,那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王璿本意,也並不是冒然在尚無合適土壤的社會中,種下這顆種子。
不過,宣傳這種思想,引起社會精英的討論。還是有必要的,他相信當大宋的商人。真正發展到成為一個穩固的階層後,社會的性質必然會發生巨大的變化,新型階層為了保護和發展自己的產業,必然會謀求政治上的權利。與其到時候讓他們去摸索,不如現在就提供一個可供參考的藍本,水到渠成的時候,自然有人去加以研究,修改、完善。
“子午書院就是要海納百家,絕不拘泥於一人一家之說,隻要是在書院之內,不涉及忤逆之言論,可以盡情爭論諸子學說、政事得失,書院絕不幹涉。有好的文章、辯題也可由‘汴京新聞’擇優刊登,給於稿酬。”
“大和上,恐怕你要失望了!”在與明秀相見的第一句話,王璿是如此說的,沒有任何的歉意,更沒有忐忑明秀十餘年辛苦。
明秀拒絕朝廷給予的封號,卻沒有拒絕賞賜,這筆數目巨大的錢財,全部捐給了大相國寺和三清觀,用他的話說,佛本是道,同為天下蒼生疾苦,何分彼此。
王邵卻知明秀用意之深,禁不住暗自叫好,三教合流,外來之人,博取好感,正可順勢而起,和上不作大夫,實在可惜。
明秀漫步在子午書院,似乎並不介意王璿的話,淡淡笑道:“子正所做,方是大善,其它留給後人未嚐不可。”
王璿停住步子,驚訝地看著明秀,道:“大和上,十餘年之功,生平誌向,豈能一笑了之。”
“方才聽子正大論,方知要做的事很多,民本為上,方是正途,不然取之何用。等待並非放過,終會有機會,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明秀目光清澈,神色淡然。
王璿凝視良久,輕輕歎了口氣,忽然豪爽地大笑,道:“大和上說的是,甘州戰事接近尾聲,漢家即將重出西域。下步,朝廷將逐步推行法度改良,經營西南,擴展海外,若有時機,大宋鐵騎開疆擴土,大宋水軍揚帆海上,也或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