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亦是放肆地一陣大笑,全無得道高僧形象,道:“貧僧還為開路先鋒,揚我無邊佛法。”
王璿點了點頭,道:“隻要大和上願意,朝廷不吝定遠侯。不過,大和上是為道還是佛或是儒?”
“功名不過浮雲而已,道佛儒名號而已,殊途同歸,在心不在人,南無阿彌陀佛。”
“大和上,這僅僅是開始的結束!我該收官了,下麵是他們的事了。”王璿淡淡地笑了,臉頰閃過一抹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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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個夜晚,景影在夢境中看到了他,甚至不敢讓夢醒來。
她夢境過後,那道偉岸、挺拔又羞澀惶惶的人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每一次想要進入夢境,卻焦慮的無法自己,無法抗拒婚嫁,最終伊人憔悴,被父親惱怒之下,借故送入了道觀。
青燈古卷,那可少女懷春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那道影子卻深深刻在心底。要婚配的男人是位豪傑,她不是沒有聽說過,璿璣子常常在她耳邊提起。
當年那男人就在百步之外,自己卻不願出來相見,一切都是因為心中的他。
父親始終不原諒她,自問今生今世將孤苦一生,回來祭奠亡父,卻不想上天的眷顧,竟然是金明曉月遇到了他。
她的眼際劃過那一身淡青的長袍時,頓時濕潤了,無數個夜晚的煎熬,違逆父母的自責,她無法承受,卻不曾流淚,
十餘年了,那份孤單,那份無助,那份彷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每日無不度日如年。
當再次看到他時,她有了想哭的感覺,卻不敢哭出來,她怕自己會徹底控製不住,怕他會不會認為她瘋癲。
“道長,清波子。”王璿愕然之後,立即意識到什麼,決定不能讓她在消失在眼前,連名字也不知道。
她依然在注視著他,似乎沒有聽到。
王璿索性鬆開馬韁,任馬兒溜達下橋,他卻再次細聲問道:“敢問道長,在城外長亭,在元宵佳節。”
“貧道,洞元觀玉真子,似乎與官人並不相識。”景影不知不覺中,似乎在自言自語,卻沒有說下去。
聲音很輕,如果此時誰在不遠處說話,可能會被湮沒。
王璿卻如五雷轟頂,整個大腦陷入僵硬狀態。
一陣幾乎要發狂的衝動,恨不得跳下汴河洗去自己的愚蠢,玉真子、元宵節的依人,根本是同一人。
為何景慕羞怒交集的道歉,主動解除婚約,為何要把女兒送入道觀,為何要在他提出三年之約後,感激涕零。一切都在瞬間解開。
如果,說那長亭一刻是宿命的一眸,元宵節上便是未曾謀麵的定情。可惜命運多變,上天把依人送到身邊,他卻不自知,甚至近在咫尺,卻未動看一眼的心思。
如果,那天他能多等待一會,多要求一次!哎—自己竟然欺世盜名的許下三年之約,被士人感慨萬分。
一股愧疚心理油然而生,他不是沒有能力打聽經景影下落,更不是沒能力知道過去,卻不想去知道,當真造物能人。
他輕輕一歎,輕聲道:“六姐。”
無比輕柔的男中音,景影卻如遇驚雷,俏臉頓時變了顏色,櫻唇扇動卻不知怎樣說,她不明白他為何知道她的班輩。
“我是王璿,王家五哥!”
“王璿。”景影玉手捂嘴,一雙星眸中盡是不敢相信,隱隱的潮濕化作晶晶淚光。
“我送你。”王璿慢慢側過身去,目光始終停留在景影臉上,幾乎沒有離開。
景影不言不語,微微垂首,卻輕邁蓮步,慢慢越過王璿。
此刻,王璿心中卻閃過蕭無笙的身影,月光下、大海邊,傷感的笛聲,涼州那銷魂的夜。
“若是早一點遇到,或許,或許就不會有後話了!”王璿在心中微歎,站在橋上沉吟良久。
遽然間,他似乎想通了,轉身便向景影去向追去,卻又驚愕地呆在當處。
橋下,蕭無笙與景影,竟入姐妹一般站在一起,兩道充滿殷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怎麼回事?這也太離譜了,王璿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曾經那道淒絕美麗的笑,令他神魂牽繞,這個時代第一個動心的女子,注定遺憾的影子,竟同時出現在麵前,超出他的想象力。
當他慢慢地,不敢相信地走到兒女麵前,望著那紅顏依舊,歲月不去的嬌容,嘴唇煽動,不知該說什麼。
“貧道璿璣子,這是師妹玉真子,敢問官人有何事?”蕭無笙眨了眨眼睛,依舊未曾被歲月帶走的絕色容顏,充滿了初次相識時的天真。
瞬間,王璿仿佛回到了十餘年前,堂堂當朝宰相,臉頰竟一片赫然,諾諾不知該如何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