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花海裏的人忽然不見時,心中的驚恐遠大於喜悅。這麼多年的守候,說沒有癡念是自欺欺人。
隻是,他不會因為癡念去傷害她,或違背她的意願。他害怕的,隻有她又如很久之前,忽然消失,再也不見……
“他們?你是說……水罰他們嗎……”
“小姐?”
“死了哦。”她回頭,勾唇淡淡笑著。“子初,他們都死了,和風挽秋、葉刹雪他們一樣,死了。”
子初心一抽,張口欲言,卻發現什麼都無法說出口。
“小姐,子初一直都在。”楚歌,我一直都在……
楚歌沒有說話,依然恬靜安然的微笑著。
她眺望著蒼茫萬丈,沒有寂寥,卻讓人能輕易感知她從靈魂裏發出的寂寞。
七係元素魂靈,在與她一同獻祭後,除去光係元素魂靈暗天和暗係元素魂靈光明,其他五人,都在那一刻,徹底的死去。
從某種意義上,他們並沒有死去。
他們離開前留下來的一半魔力在他們獻祭的同時,就會自動誕生一個新的意識。他們的名字沒有任何變化。但對楚歌而言,他們已經死了。
沒了彼此的記憶,再也沒有可能找回,即便活著,也和死了沒有任何區別。
這一切,是暗天告訴他們的。
同時,她也才知曉。暗天任由光明拘束他們,不僅僅是因為有趣好玩,更重要的是,想要讓他們五人避免消失的結局。
但這一切,他們不能告訴水罰等人,否則即便他們與天地同在,也免不了被天地規則懲罰。自我的他們,也不屑將自己的好心告知他們。
最後,連他們自己,也涉入其中。楚歌不知光明和暗天到底是出於何等原因要牽涉其中,無法追究,此時也並不重要……
“我記得,很久我在某個地方看到一句話,遇元素魂靈者,務請殺之。因為,元素魂靈一旦出現,就代表世界將要毀滅。但留這句話的人卻不知道最根本的原因,隻以為他們是世界毀滅的根源。”楚歌諷刺的笑了笑,“元素魂靈是魔法的根本,是天生地養的神聖存在,又如何會毀滅世界?”
楚歌伸出手,如今的世界,魔力匱乏,哪怕是在這清幽的山裏,也難以感受到以前那種魔力充足濃鬱的感覺。
這就是所謂的毀滅麼?
子初默默的聽著她似乎自言自語似得呢喃。
“小姐,回去吧,小雞和雪舞還在找你。”
“……好。”
***
沒過多久,四季森林周圍出現了許多陌生麵孔,唯一熟悉的,隻有那個幾乎被每個人都欺負過的楚淩。因為,楚淩生活的城市,與四季森林比鄰而居。但楚淩卻被少年留在了城裏,並未帶著她前去他們的目的地。
為首的是那位金眸少年,他身邊站著一位神情矍鑠的老者。
老者細細打量了一番後,歎息道:“殿下,你的心太大了……”
金眸少年不悅的蹙著眉,道:“長老為何如此說?”
“你以為這裏麵的人是誰?哪怕你傾盡天下之力,也無法傷她分毫。她沉睡在這裏,四季森林的一草一木一獸,都是她的守護者。”老者幽幽看了眼少年,“不然你以為,為何這數千年,這裏依然如初?”言下之意是,知道這裏真相的人並非少年一個,他也非最早的一個。
“可我必須得到她。”少年沉默許久後,堅定得決絕的道。
“是麼?這天下終究是點下您的。何去何從,您自有取舍。老夫老了,比不及你們這些年輕人,還是早些回家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吧。”
少年雖非輕狂之輩,卻也驕傲矜貴,出生高貴的他心裏或多或少的會有一種“普天之下沒有我辦不成的事、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的狂妄。
老者知道自己勸說不了這個看似冷靜冷漠卻也驕傲得很的少年,沉默的在一旁圍觀著。
看著他,將帶來的人折損得差不多,自身也負了不少傷,也沒有半分出手的意思。
老者並非忍心見到這些,隻是想讓這位心氣高傲的少年了解一個現實:有些存在,哪怕你出生再高貴,也是不能去觸碰招惹的。
少年並未到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地步。
他放棄了侵入,抿著唇沉默了許久後,道:“我隻是想救母親。”
老者怔楞,又聽少年說:“我聽到大長老對父王說,除非四季森林裏的人出手,否則沒人能救得了我母親。”
老者瞬時了然,難怪他突然間就對四季森林和一些斷斷續續、含糊不清的傳說起了濃厚興趣。
無奈的歎息了一聲,老者也失去勸阻的意圖。任由少年****守在四季森林外麵,眼睜睜的看著這位注重易容的高傲少年變得頹廢邋遢。
***
森林外的一切,都未曾影響到內部的任何。
雪舞和小雞每一日的日常爭吵,成了楚歌醒來後唯一的生活調味料。
子初是最先醒來的人,大概過了一百多年,小雞也醒來了,之後是雪舞。
楚歌沒有問子初那一百年沒有任何人陪伴寂寞與否,即便問了,也隻會得到否定的答案,又何須再問。
對於子初的付出,楚歌並非沒有任何觸動。但彼此都很清楚,他們目前的關係對彼此是最好的。楚歌並不會為了感激感動而有所表示,子初也永遠不會跨過那條線。
前幾日子初離開去準備食物時,嬉笑著的小雞忽然說:“主人,他已經是個怪物了。”
子初並非獻祭的人選,卻進入了祭祀之地,與楚歌等人一同被封印在這裏。
自那以後,他的時間就被凍結。他已經不再算是人類。
楚歌垂下眼眸,許久許久以後才說:“這樣也挺不錯的,至少我不用再看到他死在我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