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死瞬間 (3 / 3)

“當爸爸的沒有什麼對不起兒子的。”魯軍用心說著這句話,他想安慰魯大治。

“爸,你什麼也不要說,兒子已經大了,兒子一定要把你治好。”魯軍絕對不是瞎說,他的衣袋裏有錢,他催促司機,“快、快,越快越好,你要多少錢我給你多少錢。”

馬路上人影漸漸稀薄,司機已經用上了最快的速度,關鍵路口他一連闖了兩個紅燈。聽到魯軍焦急的聲音他說:“我已經闖了兩個紅燈,今天的罰款就是四百,我也是為了救人。我知道這個人,他不是青雲局的刑警隊長嗎?當年他幫過我,什麼錢不錢的,隻要是能把人救回來就值。”

魯軍沒想到司機會這麼說,一時間他啞口無言。

司機真是個老司機,一個捷達車他開得風馳電掣。而且,他熟悉這裏所有的路,很快出租車停到了醫院。

那司機和他一起將魯大治送進急診室,又幫魯軍將魯大治推進了手術室。然後,司機悄然離去。

那邊,廣場上好多人目睹了這一幕,有人給110打了電話。消息很快傳到了青雲公安局,傅誌他們全部來到了醫院。手術室外麵的走廊裏很快地站滿了警察,他們神態肅穆焦急地等待消息。

手術室裏傳來消息:需要血漿,立刻無數的手臂伸出,所有的警察都是一句話:“抽我的!”

魯軍想起了楊青歌,他拽起自己的“大哥大”,電話要到了團裏,楊青歌恰巧沒有演出,她聽到電話好久沒有聲音。突然,她發瘋般地喊道:“魯軍,你一定要救活你的爸爸!”

那聲音撕心裂肺,魯軍一時被震得聽不清楚。可是,楊青歌又重複了一遍:“魯軍,無論如何你要救活你的爸爸!”

魯軍嗚咽著,他已經回答不了媽媽。此刻,他感到自己是最無力的,他無言以對。也許,他的心中正是悔恨交加之時。

沒有多一會,楊青歌瘋了一樣衝進了醫院。她失去了往日的風度,頭發蓬亂,衣衫不整。進到走廊,她抓住沙雪楓一陣狂喊:“怎麼了?大治怎麼了?你們要救他,他是一個好警察!”

事到如今,楊青歌突然覺得魯大治的可愛,突然覺得他是一個好警察,她此刻說的話全是她的心裏話。可是,為什麼從來沒有的這個感覺,反而在這一刻她從心裏升起這種感覺呢?也許,魯大治到了凶多吉少的時候了?

沙雪楓臉色鐵青,這使他黝黑的臉膛更加深沉。在公安局裏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魯大治,沒有人比他更知道魯大治是個好警察。當然,也沒有人比他更知道魯大治和楊青歌的關係。此刻,這瘋了一般的楊青歌不但沒有惹起他的反感,反而讓他充滿無限柔情地拍拍楊青歌的肩膀輕聲說道:“放心吧,青歌!我們一定盡力。全局幹警都在這兒,他需要什麼我們給什麼。必要的話,把我的肝髒換給他。”

沙雪楓說的絕對不是應對楊青歌的話,這也是他的心裏話。因為,從醫生處聽說:魯大治被一刀刺中肝髒。

這是致命的,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4

李方舟見到的是老爸的一個同行,他告訴那個司機:“你看到我爸告訴他,我們家裏有公安。”

然後他鑽進公交車來到了老虎公園,這裏有一所中醫院,他知道李原海經常要在這兒停車載客。時間尚早,路人行人不多,李方舟找到一個樹蔭將書包放在腿上,小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一個人在那兒東張西望。

早晨,路上的車輛和行人逐漸增多。陽光灑在人們的身上,格外的透亮。每一輛出租車的停靠都引起了李方舟的注視,可惜,始終沒有發現老爸的車。他有些焦急,最終站起身來,畢竟上學的時間要到了。

“李方舟!”有一個聲音喊他,他回頭一看,原來是他的同班同學傅曉梅。

傅曉梅的母親牽著她的手,兩個人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傅曉梅打扮得像一隻蝴蝶,也像蝴蝶一樣燦爛,她熱情地招呼李方舟。李方舟看到傅曉梅也是心中一跳,他回答:“曉梅!”

傅曉梅的媽媽叫柳蘭,是一所中學的教員。丈夫一夜未歸,她想搭輛車將曉梅送往學校。這時,聽到傅曉梅招呼李方舟她就判斷出這是她同學。於是,她說道:“正巧,你們一道,快招呼他上車。”

蝴蝶終於飛過,曉梅拽住李方舟,柳蘭給他們打開後麵的車門,又給司機扔上錢。然後,她向曉梅招手說:“晚間回來,再搭車,錢在你書包裏。”

車到學校,李方舟一下車就發現了李原海的車輛。他狡猾地向傅曉梅一笑說:“曉梅,你先進門,我還要買點東西。”

兩個人分手,李方舟直到確認傅曉梅進了校門,他如飛地跑到李原海的車前。果然,李原海正焦急地等他。

李原海是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開車來到李方舟的學校的。看李方舟終於跑來,李原海打開後車門,李方舟鑽了進來。

“爸,我到處找你,咱們家中有警察。”

“我已經知道了,我暫時也不能回家。這兩萬元錢交給你媽,千萬不要和別人說,等過一段我會和你們聯係。”李原海眼睛裏散出一種他從來沒有過的光澤。說完話,他將兩遝錢交給李方舟。

接過那錢,李方舟有點害怕,他說:“爸,你能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嗎?”

李原海的大手在李方舟的頭上摸了一下說:“不要問了,反正你長大了,一定要走正道。什麼時候,也不要跟你爸學。”

說著這話,李原海的眼淚似乎在眼圈裏轉。這讓李方舟突然間難過起來,他小鼻子一酸,眼淚滾了下來。他拽著李原海的袖子說:“爸,我不讓你走!”

李原海回過頭來,嘴裏發狠地說:“你小子不聽話我就揍你,你就給我侍候好你媽就完,我的事不準你管。”

李原海一變臉,李方舟還是有些害怕的,他隻好說:“爸,你要小心,經常回家看看。”

李原海看李方舟下了車,他一推前進擋,捷達車離開了這裏,他去找白班司機交車去了。

李方舟將兩萬元放到書包的最底下,當天晚上交給了他的媽媽。當時,他並不知道,此刻在火車站前有一個刑警隊長倒下,並不知道他的父親李原海犯了大罪。

李方舟的媽是個家庭婦女,沒有多少文化。她看中的就是錢,李方舟將這麼厚的兩遝錢放在她的手中,老人家高興得心中樂開了花。她綻開臉上的每一道皺紋,笑著問李方舟:“你爸是真行啊!我沒看錯他,他是不出手就拉道,要是出手肯定會掙大錢。這筆錢我要給你存起來,你要考大學,這就是你的學費。”

說完話,她將那兩遝錢小心翼翼地包在一個布包裏,然後,進到屋子塞到她的箱子裏。至死至終,她也沒問李原海哪兒去了?她似乎忘記了這錢是何人所給。

婦女有點歡天喜地,兒子李方舟擔憂李原海,他說:“媽,是不得給我爸送件衣服什麼的?”

婦女一臉的不在意,她回答:“不用,你爸經常這樣。公安以前也抓過他,他出去躲一陣就會回來。他外麵有的是朋友,餓不著他。”

婦女話音剛落,外麵就傳來了敲門聲。

敲門而進的當然是傅誌與狄凱,二人的後麵還有兩名刑警。四個人的臉上全部掛滿冰霜,因為他們的心裏都結著冰,反映到臉上豈止是霜。他們喜愛的隊長,全隊的大哥,也是傅誌的師傅魯大治已經離他們而去。當代醫學用盡全力也搶救不過來一個肝髒破損的患者,李原海的尖刀在那個部位刺了一個窟窿。

魯大治的後事要辦,可李原海也要抓。現在他不但是6·16案件的重要嫌疑人,而且,他是殺害魯大治的凶手。仇恨燃燒在警察的胸膛,他們兵分數路,傅誌和狄凱熟悉李原海的家,他們帶上人一路來到這兒。

敲開門,傅誌雖然並沒抱有幻想李原海此刻還蹲在家中等他來抓。可是他仍然是用最迅捷的動作對這個單元的各個房間掃了一遍,他的記憶力不錯,這個單元裏和他早晨離開時沒有太大的變化。憑直覺,也憑經驗,李原海沒有回來過。

轉過身他看著沉默木然地看著他的婦女,傅誌鐵板著臉說道:“記住了,我們是公安局的。你的男人在外麵犯了殺人罪,他隻要回家你必須立即報告公安。否則,你就犯有包庇罪。”

婦女不懂什麼包庇罪,因此,她還是無動於衷。隻不過,她習慣地嘴唇翕動囁嚅著答道:“好,我告訴他。”

“不但要報告,而且,他隻要和家中聯係,你都要及時通知我們。你還要將李原海現在可能的去處告訴我們,包括你們的親屬。”魯大治死於非命,傅誌心情沉痛,此刻的語言十分嚴厲。

婦女不計較,也許她沒有覺得有什麼嚴厲不嚴厲。但她心裏的潛意識告訴她,這些公安沒有什麼好意,尤其是對於她的老公來說。但是,公安說的李原海犯了殺人罪還是給了她震動。一開始可能是沒反應過來,過一會兒感覺出了某種不對,於是,她問道:“你說什麼?我們當家的犯了什麼罪?”

狄凱眼睛瞪著他,一字一頓地喊道:“他殺人了。”

魯大治已經無法救治的消息從手術室中傳出,所有的人都哭了。狄凱的臉上還掛有淚痕,如果此刻李原海在這兒,狄凱肯定會一個回合將他放倒在地。狄凱出身刑警學院,個人技擊散打都屬一流。

突然,從裏屋跑出一個小男孩。他向狄凱狠命一推說:“胡說,我爸不會殺人!”

狄凱在惱怒之中,受到這突然的打擊,更何況他看到是李方舟,想起早晨就是他通風報信,不免是惡向膽邊生。他伸手就要抓向李方舟,這個時刻,傅誌用最靈巧的動作閃到他的麵前,低聲喝道:“狄凱!”

一句話似乎喊醒了狄凱,他憤怒地轉向一邊。傅誌嚴肅地對那婦女說:“將你的兒子拉走,我們有話和你說。”

婦女雖然木訥,狄凱的盛怒和傅誌說的李原海殺人還是震動了她,畢竟人命關天,殺人償命她還是懂的。她拽起李方舟,口中說:“小舟,孩子家別管這事,你進屋去做你的作業,我和你的叔叔們說話。”

李方舟被他的媽媽推進了他的房間,傅誌說:“我們的這兩個同誌,今天就住在你這兒,你安排他們一個地方。你們都不準隨便出去,有事和我們的同誌說。我們要在這裏等待李原海,你要配合我們。”

李方舟的媽媽木訥地點頭,她心裏也是恍惚,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她知道麵前的是公安,而她的丈夫已經犯法。因此,她不敢違抗傅誌的意思。

看李方舟的媽媽已經點頭,傅誌和那兩個刑警交代一番,和狄凱推門要走。突然,客廳角落裏響起了電話鈴聲。那是一部帶號盤的紫色電話,電話的鈴聲很大,又放在一個角櫃上。空空的角櫃仿佛是個音箱,鈴聲一響引起共鳴真有震耳欲聾之感。

這鈴聲震呆了屋子裏的所有人,所有人都反應過來:李原海電話!尤其是李方舟的媽媽,那個中年婦女。雖然她表麵木訥,那是因為她麵對突然發生的情況不知道如何是好。可她熟悉這部電話,她知道輕易很少有人打來。這個時刻,應該是李原海無疑。因此,她的眼光露出了遲疑,並且將目光投向了傅誌。

傅誌臉沉如水,他一字一頓非常清楚地說:“你接,他要什麼你答應什麼。然後,約定地點和時間給他送過去。”

那婦女還是點點頭,默默地上前拿起電話:“喂!”

“他媽?家中還好嗎?”果然是李原海,本來,他是準備一走了之。可是,漆黑的夜晚壯大了他的膽量。另外,他也是對魯大治怎麼樣了心中無底。因此,電話打回家裏。

婦女拿著電話的手一抖,眼睛向傅誌看了一眼,她不知說什麼好。畢竟,李原海沒有像傅誌預料的那樣叫她送什麼東西。

這個臨時出現的情況,傅誌也無法告訴婦女怎麼說,他隻能眼光示意,打起手勢。可是這婦女理解不了,電話一時間沒有了聲音。

李原海此刻是受驚的兔子,電話裏如此吞吞吐吐,他立刻意會到發生了什麼。很快,他說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放電話吧!我什麼時候回來不一定,你一定把孩子帶好。”緊接著,他沒用女人說話,那邊就扔下了話筒。

傅誌上前一步推開女人,搶過話筒,他就要響了公安局的110指揮中心。他公開自己身份之後,立刻要求值班員向電信局查詢,查詢剛才打進這部電話的方位。

五分鍾後,值班員打回電話,根據電信局的查詢,電話是從沙河區武昌街一個公用電話亭打來的。這消息讓傅誌眼睛發亮,他又問清了那部電話的號碼和具體方位,立刻和狄凱火速下樓。

下樓之前,他命令留守的兩名刑警馬上將這一情況彙報給沙雪楓。

當他們開著桑塔納到達武昌街,並且尋到那個公用電話時,沙雪楓派出的一組警察也到了。帶隊的叫高明,是治安科的一個科長,他告訴傅誌:“你把這裏的情況摸清楚,然後,所有的事你就交給我們。沙局長的意思讓你們抓緊時間回局,魯隊長的後事還等著你們。”

傅誌當然知道,魯大治還躺在太平間,他的追悼會還沒有開。一切等著上級的最後認定,但籌備工作也算得上是千頭萬緒。正如沙雪楓所說:“大治是個優秀的刑事警察,他倒在崗位上,倒在抓捕疑犯的工作中。英年早逝,我們一定要給他公正的評價,讓他的靈魂安息。追悼會一定要開好,要隆重,要讓所有人看到他為職業而死的價值。我們不能草率,我們要對得起死者。”

魯大治的後事要辦,疑犯李原海要抓捕,青雲區公安局上上下下忙得焦頭爛額。沙局派出治安科的人來替換傅誌,目的當然是因為傅誌辦理大治的後事更為合適。

傅誌明白,他想盡量把事情搞清楚,他走進那個話吧,盡量放緩焦急的心態,用和藹的語氣問道:“請問二十分鍾前有一個很高,很黑的人來打過電話嗎?”

說著話,傅誌將準備好的李原海的照片遞過。

開話吧的是一個老年婦女,她聽了傅誌的介紹非常認真地接過照片,仔細看了一下說:“是的,是有一個。他說了不幾句話,然後出門搭車走了。”

“往哪個方向?什麼車?”

“他上車時,我聽到他和司機說去三十裏鋪。”大娘說得很肯定,這讓傅誌非常高興。

三十裏鋪,連大市向北,中途要過金縣。

傅誌和高明握手:“高科長,拜托你們了。立刻封鎖金縣,這可是殺害我們隊長的凶手啊!一切拜托了。”

說完這話,傅誌有些泣不成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