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親 (3 / 3)

傅誌的這番話讓曉梅產生了和父親截然不同的觀點,她情緒稍有激烈地說:“什麼時代了?香港都一國兩製了。老爸不能用老眼光看問題,你說的是孩子的事兒。社會需要發展,人也需要進步,而且也必然進步。你是沒有接觸魯軍,他不但收養了一個孤兒,而且還要讚助一個盲人兒童,就是那個誰都知道的鬼樓裏的殘疾孩子。如果是一個沒有愛心的人,怎麼能做到這一點?我還是覺得看一個人,不必聽他如何說,而是觀其如何行!”

傅曉梅一說起話來也是滔滔不絕,非常有哲理。這也讓傅誌心底深處升起對於女兒的讚同和深厚的愛意,這種情感的產生,絕對是父女親情的另一種升華。

“好、好、好!還是女兒說得對。我也是當初聽說而來,並沒有見到魯軍當時真實的情況。我就是知道,我的師傅和魯軍的母親感情不和,而且,很多事是因為魯軍而起。等到老隊長去世之後,我基本上就再也沒有聽說魯軍的去向。一切還是以女兒的感覺為準,因為你是當事人嗎!最有發言權的人。”

傅誌話鋒一轉又和女兒的意思融合在一起,傅曉梅聽了很是高興,她說道:“老爸放心,女兒找朋友絕對不是隻看金錢。我的第一條件就是人品,沒有好的人品,女兒是絕對不會和他交往的。”

“那就好,我的女兒畢竟是個無冕之王,也算是年輕人中的佼佼者。一定會把握生活,把握愛情的。女人嗎,婚姻將是她的全部,嫁錯郎是最可怕的一件事。”傅誌說得語重心長,讓傅曉梅的心莫名其妙地一抖。她看著傅誌充滿慈愛的雙眼,心中頗為感動。

二人聊得投機,時間不免就已經過去了很多。臥室的門一聲響,母親柳蘭穿著一件絲綢睡衣出現在客廳。

柳蘭身材高挑,除去歲月滄桑相貌還算漂亮。她努力睜開迷糊的雙眼說道:“你們爺倆真是有一套,都什麼時候了,睡不睡覺?尤其是你,天天像個夜貓子似的,現在還想把女兒給我訓練成夜貓子啊?”

柳蘭指著傅誌說話,傅曉梅有些不滿,她推了一下母親說:“幹啥?什麼事都怨爸爸,是我叫爸爸說話的。”

“哎呀,小丫頭!不管什麼事都向著你爸啊?好,等你想結婚的,我什麼也不管你。”柳蘭笑著說,一副嗔怪的表情。

傅誌拽了一把柳蘭,讓她坐在沙發上,然後說道:“行了,老太婆。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女兒已經有了男朋友,我們正在想怎麼來向你彙報呢!”

聽了這話,柳蘭雙眉一抖,眼睛全部打開。原來,是一對杏核眼,她對傅曉梅高興地說:“真的?那好啊!說我聽聽是哪兒的人?姓什麼叫什麼?幹什麼工作的?”

沒等傅曉梅說話,傅誌說道:“姓魯名軍,是大南國海鮮城的老板,腰纏萬貫,慈善專家。”

傅誌的一番介紹讓柳蘭很是興奮,她說:“好啊,有錢最好。千萬別像你爸,弄個局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每天都是夜半來客,讓老媽擔驚受怕。”

傅曉梅麵無表情地說道:“哪裏?就是開了幾個海鮮飯店而已。錢不錢的不一定有,也就是夠花。”

“哈哈!”柳蘭樂了,“女兒真會說話,開了幾個飯店還而已。行了,我不在乎他什麼錢不錢的。抽時間領回來讓媽媽看看,海鮮可以不吃,但老媽得心中有數。”

“既然你媽都下令了,你就將魯軍領回來吧!讓我們接觸一下,也許也能成為朋友呢!”傅誌緊跟著說道。

傅曉梅沒有說話,可她的心中對於傅誌和柳蘭的提議已經認同了。

4

一覺醒來,傅曉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昨天晚上和老爸聊了一宿,由於媽媽的突然出現,最重要的要向老爸收集魯大治事跡的想法沒有完成。她想起答應魯軍為他的父親寫一本書的承諾,立刻起身來找傅誌,可她迎麵碰上的卻是柳蘭。

“瘋丫頭,怎麼和你爸一個樣?晚上那麼晚才睡覺,一大早就爬起來沒了蹤影。你這是要幹什麼?”

爸爸走了?傅曉梅頗感失望。她瞥了一眼客廳的電子鍾,說起來也不算早,已經七點半了。她正想走進衛生間,客廳的電話響了。

柳蘭接起電話,她聽到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那聲音說是要找曉梅。柳蘭有點敏感,她仔細地盤問半天,終於發現不是昨晚曉梅和傅誌談論的魯軍,她才放聲喊道:“曉梅,你的電話!”

話筒扔在桌子上的同時,嘴裏嘟囔道:“死妮子,一大早就來電話,你就瘋吧!”

曉梅敷上一張麵膜,弄得“麵目全非”,她沒睬老媽的抱怨,上前抓起話筒:“喂,那位?”“傅小姐,老朋友!”一副油腔滑調,讓傅曉梅腦海裏浮出李方舟的形象。

“真煩人,這麼早?什麼事趕緊說,我還要上班。”傅曉梅雖然不高興,但還是無奈地說道。

“什麼早?已經是七點兩刻了。傅小姐不是睡糊塗了吧?沒說的,我請你喝早茶。傅小姐賞光否?”李方舟腔調不改。

傅曉梅停頓了一下,她掃了柳蘭一眼發現鍋清灶冷,顯然還沒有點火。她隨即對著聽筒說:“有什麼事你就說,老同學不必來這個。”

“不要客氣,我一方麵是想和美女共進早餐,另一方麵當然也是電話中不好說,無非是想當麵請教。怎麼樣,給點麵子,哥求你了。”李方舟刹那間又說得可憐兮兮。

這同學的麵子傅曉梅畢竟擋不過,她拿著電話稍做猶豫回答道:“好吧,去什麼地方?”

“八寶粥王,我在門前恭候。”李方舟扔下了電話。

“八寶粥王”也算上是連大市一個比較高級的早餐點了,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這裏的人也管吃早餐叫喝早茶,也算一種新時尚吧!而李方舟在傅曉梅的眼中,也算得上是追趕潮流之人。

洗漱完畢,傅曉梅開著自己的高爾夫來到新春路,“八寶粥王”就坐落在這新春路口。得天獨厚的商業地勢,獨特而誇張的造型,以及美味醇香的各式早點使這裏一大早就顧客盈門。

李方舟沒食言,他就站在“粥王”漆成紅色的廊柱那兒,背依一個手持托盤頭戴高帽的廚師造型。

這幾年,李方舟已經是烏鴉變鳳凰。他早已經不是要依靠助學貸款過日子的時候了,頭腦中的法律知識讓他換了不少的錢財。之後機靈的腦袋又看中了投資,他認為當代致富的竅門絕對不是什麼勤勞致富,而應該改為投資致富。因此,他投向股票市場,三分靠膽識,七分靠運氣。李方舟,已經不僅是在逃嫌疑犯李原海的兒子,他也是連大市法律工作者,資本市場投資人。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李方舟早已不是昔日之吳下阿蒙。他西裝革履風流倜儻,站在“八寶粥王”門前除了嘴角的藍霧,那就是老遠可以看到的閃光的皮鞋與新款頭型。

傅曉梅停下她的高爾夫,從車窗裏看到李方舟一副躊躇滿誌的形象,不禁啞然失笑。當她捂著嘴從高爾夫上走下,機靈的李方舟已經迎上前來。

“曉梅,還是老同學說到做到。來、來,裏麵請。”

李方舟昂首在前引路,二人在一樓大廳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李方舟抓起桌上的菜單扔給傅曉梅:“曉梅,隨便點,挑你喜歡的。”

“早餐不用那麼複雜,我平常早晨是不吃飯的。你還是說一說是什麼事吧!我可是無功不受祿。”傅曉梅推過菜單,看著李方舟說道。

談到“祿”,你別說,李方舟腕上拎了一個時下非常時髦的手袋,裏麵結結實實地塞了一萬元。那是“哢哢”作響的新版鈔票,這是李方舟特意給傅曉梅預備的。

原來,李方舟接了一個案子,當事人是青雲區很有點名氣的許波。他在魯軍的“大南國”海鮮城的左近開了一個“新時代”遊泳娛樂中心,聽這個名字就知道它的規模。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遊泳館,它是一個綜合性質的帶有遊泳館的娛樂消費場所。

因此,當李方舟接到電話聽到那邊的人士自稱許波時,他的心頭滾過一絲戰栗。要不是在他的辦公室,要不是他的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很有可能暈眩而倒。

可這樣的人物也有他的難題,他要請李方舟給他代理一件官司。

電話過後沒有多一會兒,一輛奔馳就開到他所供職的律師事務所。開車的對他畢恭畢敬,拉開車門還用一隻手罩在他的頭上,那感覺立刻讓李方舟的脖子硬了起來。於是,他正襟危坐,在司機的旁邊目視前方一直到了“新時代”他也沒有正眼看一下司機。

果然,圓頭肥臉的許波沒有讓他失望,他伸出一個巴掌。李方舟高興地問道:“五萬?”

“不!”許波搖著他的光頭圓腦殼,脖子上的大金鏈子閃著黃光,“五十萬,五萬元錢是你的前期費用。”

說著話,五萬元現鈔就推到了李方舟的眼前。這樣李方舟的眼睛越發明亮,雖然李方舟已經是小有積蓄,可一件案子就有這麼多的報酬實在是首例。畢竟,他還是一個年輕的律師,這讓他非常高興。這也是他站在“八寶粥王”門前,之所以留給傅曉梅一個躊躇滿誌印象的緣故,大概“春風得意馬蹄疾”就是形容此刻李方舟的心情的。

“曉梅!”在傅曉梅的麵前,李方舟什麼時間都是溫柔的。哪怕此刻,他的背後有許波撐腰,衣袋裏裝足了閃光的金錢,他對傅曉梅說話還是柔聲細氣。

“有件難題,需要你來幫忙。錢不是問題,隻要是你需要我可以將我的傭金分一半給你。我們聯手,你利用你的筆,我用我的嘴,咱們辦一件案子。成功了,不但有錢賺,我們也會在社會上叫響。”

李方舟的這一番話讓傅曉梅立刻明白了,這幾年,晚報已經覆蓋了連大市的每一個角落。作為喉舌,它的話語權已經非同小可。李方舟是想利用她的話語權來支持他所辦理的一件案子,利用輿論的力量來提升他的力度。

這個李方舟啊,真是個鬼精靈!也許,他太精靈了!傅曉梅有的時候會這麼想。

“曉梅,怎麼樣啊?”看傅曉梅在沉思,李方舟催促道。

傅曉梅也是在考慮,作為新聞記者,第一需要就是敏感性。她不想放過任何新聞,在搜集新聞的過程中各種信息經過她腦海的過濾,再將有價值的新聞放在報紙上。她突然覺得,也許,李方舟說的會有新聞價值。

於是,她沒有拒絕,反而是嗔怪地說道:“怎麼,就讓我這麼坐著聽你的?”

“哎呀!”李方舟自己拍了一下腦袋,“對、對。來、來,服務員!”

飯菜齊備,李方舟也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許波手下有一個叫“向北”的小弟,夜半喝酒,歸來的路上與一人爭吵。一群人拳腳相向,不慎將對方打死。人命關天,向北和他的另外兩個小弟被青雲公安刑拘,許波將此案交給李方舟代理。許波的意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萬一不行,找人頂罪。而這特別機靈的李方舟,研究了整個案情,他想起了傅曉梅。

“曉梅,我和你說,對方有個致命的弱點。你不用寫,你隻要找他一采訪,他立馬投降,我的案子就會好辦得多。”

說完話,李方舟從他那個精致的手兜裏掏出一萬元鈔票。那鈔票裝在一個信封裏,他輕輕推給曉梅。

傅曉梅掃了一眼,不用看她已經判斷出了其中的內容。

“李方舟,你這意思是讓我敲詐他?”

“唉,這話怎麼說得這麼難聽?我和你說,辦事,你就得尋找對方的弱點下手你才能辦成。如果對方願意吃鹹的,你必須拎醬油;願意吃酸的,你就要拎醋。否則,你怎麼能辦成?”

傅曉梅輕輕推過那個信封,然後說道:“那你就說說對方有什麼弱點,也讓我考慮一下。”

李方舟神秘地左右一看,然後,伸長脖子,壓低聲音說:“對方是個副局長,非常有錢的一個單位。死的人是他的司機,雙方打起來之後,那個副局長開車先逃了。你說,大半夜的,副局長出來幹什麼?”

說到這兒,李方舟停了下來,雙眼盯著傅曉梅,臉上現出更為神秘的表情。

你也別說,話說到這兒,傅曉梅像聽評書一樣被李方舟勾起了強烈的興趣。她臉一沉說:“得,李方舟!今天你求我,你還這樣吞吞吐吐。我最煩的就是說起話來吐一半留一半,你什麼意思?”

李方舟看傅曉梅動怒,他心中暗樂,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這一次不但是壓低聲音,而且,一隻手張成喇叭狀,向傅曉梅說:“他到九州酒店瀟灑去了,而且,我有證人可以作證。因此,你也不要怕事實不清。”

這一切,當然是許波為他提供的情況。李方舟也是靈機一動,他想起一句話:不戰而屈人之兵者為上。想一想,傅曉梅是個記者,她本身就有采訪權,又有話語權。這樣的事兒要是登上晚報,那個副局長還想不想幹了?而這個副局長就是此案的命門,掐住對方的命門,你還不是欲取欲求?

李方舟的這一番話,讓傅曉梅弄清了事情的大概。她心裏盤算:也真是個新聞素材。但是,傅曉梅絕對不能替李方舟當槍手,這可是原則。

想到這裏,傅曉梅以手遮頭說道:“李方舟,我昨天晚上睡眠不好,頭有點暈。估計你說的我是記不下來,那樣吧!你弄一個書麵的東西交給我,我向總編反映一下,看可不可以當作一個法製新聞做一下。”

“不、不!”李方舟雙手直搖,“那怎麼行?我今天找你純屬私事。意思就是憑借你我的同學感情,來處理這樁案件。處理好了,你我受益。你可別說什麼總編之類,我和他沒什麼關係。”

李方舟這一說,傅曉梅徹底明白了。她心中一陣惡心,麵前的李方舟已經越來越不是當初那個窮學生了。他滿腹計謀,一腦瓜子對於金錢的欲望。他什麼手段都會用,什麼手段都可能用,隻要目的能夠達到。

但傅曉梅也不是昔日之吳下阿蒙,她壓下心頭的不滿給李方舟甩了一個滿麵春風:“好啊!方舟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件事你知、我知,再也不能有他人知道,對嗎?”

“聰明!”李方舟手勢變了,變成了一個大拇指。

“好吧,讓我了解一下再說。但是,你的書麵介紹我還是要的。這樣,我處理這事的時候,也能有個東西作為我的行動指南。”

李方舟稍做沉思,說道:“沒問題!這事包在我的身上。”

說著話,李方舟又順勢將那個信封推到傅曉梅的麵前。

傅曉梅瞥了一眼,輕輕地又推了過去,溫和地說道:“方舟,老同學了何必來這個。一切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說吧!”

“好!”李方舟看傅曉梅態度決絕,借勢將那個信封又塞進他的手兜裏。

“吃飯!”猛然間,他們發現麵前碗裏的粥快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