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節外生枝 (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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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時代”的確有時代特點,迎向大海是塊雄獅狀的大塊奇石,上麵刻著四個字:海水浴場。後麵是一片草木園林,綠樹掩映,草坪如茵,鮮花怒放。中間一條柏油路通向一個大型停車場。遙望大海,麵對停車場的是一幢五層建築。建築也很奇特,非常像一條沒有帆的海盜船。

看著那幢建築,傅曉梅站在魯軍辦公室的落地式玻璃窗前問道:“軍哥,新時代的許波是個人物啊?”

“新時代”就在“大南國”的斜對麵,站在這裏,那邊看得清清楚楚。

魯軍坐在他的寫字台後麵,聽到傅曉梅這樣問他,他略感吃驚地回答:“你怎麼知道的?”

傅曉梅終於弄清了李方舟的意圖,她的心中對於這個老同學的提議盡管不以為然。但是,私下心底裏對這個新聞有了興趣。也許,這就是總編誇讚她的職業敏感性吧!她覺得,這興許是一個很好的法製新聞素材。於是,她關注上了這個案件。

案件發案地點為“九州酒店”門前,而“九州酒店”在維納斯路。傅曉梅驅車直奔這裏,她想用記者的身份,立刻獲得除了李方舟所告訴她的事情之外還有哪些真相。對於李方舟的一麵之詞,她當作了案件入門的向導。一切,她準備自己來。

到了那兒,停下了她的高爾夫,她先是打量了一下這個地段。這個地段不算繁華,九州酒店的對麵是一個商務公寓。兩幢高層建築的中間就是筆直寬敞的維納斯路,路上車水馬龍。除了九州酒店門前的廣場再就是這個商務公寓門前有個廣場足以停車,這像兩個小小的港灣,停泊了部分車輛。九州酒店處於維納斯路路口,另一條直行的大道叫解放大街。據李方舟說,案件就是發生在九州大酒店的門前。而時間卻是午夜,大概是零點。

傅曉梅不知道零點這裏會如何,但就她的觀察,估計那個時間這裏不會有多少人。既然是這樣,應該采訪哪個人呢?

傅曉梅向九州酒店門前的保安走去,那裏,旌旗招展,一尊斷臂的維納斯塑像前方是珍珠般的噴泉。然後是九級大理石台階,一切富麗堂皇。

傅曉梅長發飄動,腰肢婀娜。門前站立的保安,看到這樣一個美女笑意盈盈地走來,臉上也自然浮出了微笑。

其中一個保安上前一步,開口說道:“小姐,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傅曉梅非常自信地說:“是啊,我就是想找你們打聽一件事。”

“好啊!我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說著話就圍上來好幾個保安,臉上全是誠懇的表情。

這讓傅曉梅更為自信,她說道:“三天前的半夜裏,這兒發生了一起案件,有一個人傷重致死。你們能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嗎?”

沒想到,事情變化之快,要說突然都會讓你猝不及防,傅曉梅的自信也在這一刹那間同時崩潰。因為,聽到她的問話,所有的保安好像聽到了什麼口令,立刻向後轉,齊步離開!

九州大酒店的雨搭下麵,傅曉梅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像斷臂的維納斯一樣哀怨可憐。

談不到惱羞成怒,但傅曉梅的確是氣憤之餘掏出了記者證。然後,她移步上前,緊盯著那位曾經主動上前的保安拿著記者證向他眼前一晃說:“先生,我是連大市晚報的記者,請你接受我的采訪。否則,我會找你們的經理說你不配合我們的工作。”

幾個保安也是始料不及,一個美女轉眼之間變成了一個帶有怒氣的冰女,一時誰也不敢上前。那個曾經主動搭訕的保安,看來是個班長之類的。此刻,大概他心中是悔得要命。可他的腦瓜好像是格外機靈,他抬手一指說:“這樣的事,你得找晚間值班的人員。我是剛來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順著保安的手指,酒店大廳裏站著一個大堂經理。

傅曉梅不管不顧,她手持證件,緊走幾步向那個大堂經理說明來意。大堂經理穿著一套職業裝,薄施粉黛。語言十分溫和,禮貌十分周全,她聽傅曉梅說明來意,收斂了她臉上職業的笑容。冷靜地不失禮貌地說道:“記者小姐,這件事,你應該采訪公安局。我們雖然是個服務單位,可那個時間裏我們已經停業了。再者,那時我們酒店夜班人員已經休息,無人了解情況。”

果然是個大堂經理,說起話來有理有據,可她的態度明顯地讓傅曉梅感到:你應該離開了。因為,傅曉梅眼角一掃,她手臂前伸做出了“請”的手勢。

傅曉梅冷靜下來,她知道這樣的事兒勉強不得,更不能去找什麼經理。於是,她也很有禮貌地說:“謝謝,既然你們不接受我的采訪,我會繼續關注你們酒店的。”

說完這話,傅曉梅轉身而去。轉身的同時,她能感覺那個精明的大堂經理一時有些手足所措。這讓她心裏得到一點滿足,這點精神上的滿足讓她猛地拽開她的高爾夫車門。

坐進駕駛室,她想一想,從這些人的態度上看,她想從這兒得到事情真相恐怕很難。這些人的態度告訴她,他們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告訴她。尤其是她拿出她的記者證之後,那些人更感恐懼。可為什麼要恐懼呢?

她想起李方舟和她說的話:“波子在這塊地麵上好用!你就大膽地辦,事成之後,保證你好處無極限。”

按照李方舟給她的書麵材料上看,那天許波的小弟開著一輛奔馳,從解放大街拐上維納斯路。他們迎麵碰上了一台奧迪停在路的中間,旁邊是一台摩托,有兩個人正在那兒口角。許波的小弟向北,坐在前排,按下車窗就喝斥了一句:“誰呀,這道是你們家的?好狗還不擋道呢!”

路中間竟然傳來一聲回罵,這讓向北聞言大怒。他喝令司機:“停車!”,一個箭步開門下車。剩下來的事情就比較簡單了,許波的三個小弟與那個奧迪車的司機交手。司機不敵,躺在地上不動,幾個人上車揚長而去。

沒想到,事過數天,公安傳人。幾個人進了公安就再也沒出來,一張刑事拘留通知書寫得很清楚:故意傷人致死。

這裏,李方舟特意重點畫出了幾句話:該車為某局長車,案發時,副局長徐得功開車逃跑。

傅曉梅沒上某局,她方向盤一打來到了“大南國”。

因為在傅曉梅的記憶中聽魯軍說過許波,稱其為“老大”。看這架勢許波的小弟挺“橫”,而他的小弟這樣,當大哥的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尤其是現在,許波拿出錢來給小弟平“事”,這讓傅曉梅有種感覺。什麼感覺呢?傅曉梅雖然涉世不深,對社會了解不多,但她是公安局長的女兒,耳濡目染下她知道警察的天敵是什麼?尤其今日之青雲區,霓虹燈五彩繽紛,歌舞廳、桑拿浴,笙歌載舞、天上人間。

傅曉梅潛意識的感覺中,她遇到了傳說中黑社會老大類的人物。她沒有害怕,也沒有退縮,反而是激起了她的興趣。這就是傅曉梅的性格,雖為女流,她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尤其是如今職業為記者,她更是帶有職業的好奇。因此,她心中暗暗立誓,她一定要查清事情真相。而且,在跟蹤中搞清楚許波該人和他的小弟們的人生。

見到魯軍她並沒有正麵詢問,反而是輕輕一帶地提出了許波。這是傅曉梅的精明之處,根據她的了解,魯軍一定不會向她講什麼許波不許波。尤其如果許波真是那麼一個人物,魯軍更不會向她介紹什麼。因此,她斜刺裏殺出一槍,好像是不經意間,麵對“新時代”海盜船樣式的大樓,感歎地提出了問題。

果然,魯軍微微一笑,腮上現出兩個酒窩說道:“那是!青雲區地麵上的老大誰人不知?你是象牙塔裏待久了,這樣的事和人你哪兒知道?”

“既然是老大,你的海鮮城開在這兒不和他爭生意嗎?他不找你的麻煩嗎?”傅曉梅這一次直麵進擊,她想通過魯軍徹底了解許波,不想讓他吞吞吐吐。

魯軍聽她這麼問,臉上的笑容立刻飛走了。他抓起桌上的一棵煙,點著後噴出了一口藍霧。那霧散開來罩住了他的頭,這使他又變得有些莫測。

“許波開的是遊泳中心,我開的是海鮮城。也就是說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能找誰的麻煩呢?”煙霧散去,魯軍沒有任何感情冷靜的聲音傳來。

這讓傅曉梅很不高興,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的方法不妥。這樣的事還是應該直接說,不要耍弄聰明。畢竟這是自己的愛人,於是,她轉身走到魯軍對麵並在沙發上坐好。

“軍哥,我遇到了一件事。一個是朋友所托,一個是主編有令。采訪一件新聞,這新聞關係到對麵的新時代老板許波。因此,我想了解這個人,你和他在一條街上做生意,這件事上你還得幫我。”

傅曉梅不繞彎子了,她簡單直接地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也許,這一手的確讓魯軍感受到了壓力。他靜靜地盯著傅曉梅的眼睛,手中的煙再也沒有拿起。慢慢的,煙上的火星上積累了一長段煙灰。那煙灰傾倒,落在他擦得鋥亮的寫字台上,讓人不舒服地濺了一圈灰色的痕跡。

“曉梅!他的事兒有什麼寫的?他也就是做個生意,你寫他寫得好還罷,寫得不好還不是惹麻煩。不管結果如何,你都犯不上。”

傅曉梅聽魯軍這麼說,她將事情的全部和盤托出。甚至是李方舟如何找她,如何委托她都告訴了魯軍。

聽完傅曉梅這一番話,魯軍將手中剩下的半載香煙狠狠地按在煙缸裏。

“曉梅,這個李方舟真是可惡!他參與其中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牽上你?這個事自然由公安局去處理,他一個律師能起到什麼作用?尤其這是死人的案件,除非他能把死人說活,否則,誰敢放人?你說,他能把死人說活嗎?”

魯軍眼中的霧氣消散,倒是射出一種逼人的毫光。

傅曉梅說:“我估計他也是拿了許波的錢財,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李方舟也不能不出力,他的千方百計,無非是為了他自己。”

聽曉梅如此說,魯軍長歎一口氣說道:“現在有些律師,什麼案件都敢接,什麼錢都敢賺。他就不想想,這許波的錢豈是那麼好賺的?事情辦好,怎麼都好說。事情辦不好,許波豈能放過他?也是你聰明,沒有接他的錢。以後記住,沒有錢找我,千萬不要理這樣的人。”

魯軍這番話讓傅曉梅格外感動,她能聽出魯軍全是為她著想,她也能看出魯軍看她的眼睛清澈無比。她立刻說道:“軍哥,我知道!這個李方舟不過是我的一個同學,他托我並不重要。但是,我是一個記者,尤其是連大晚報的記者。在我們連大市這樣的地方新聞是理所當然應該采訪的,而且,我的感覺這是一個有關法製的新聞素材。如果,這個故事能夠挖掘出什麼內幕還能夠有什麼意義的話。你說,作為記者不是我的責任嗎?”

話說到這裏,魯軍半天沒有說話。

傅曉梅又說道:“軍哥,我有個感覺。這件事雖然起因很簡單,但背後卻不簡單。換上一個普通人,夜半時分誰會去找這個麻煩。開車打一打方向盤也就完了嗎?無冤無仇這是何必呢?除了許波的這幾個小弟之外,對方還是一個副局長。夜半三更,一個副局長幹什麼呢?打架的時候,副局長不去拉架,竟然開車逃走?這有違常理啊!死的人是副局長的司機,至今沒有人喊冤叫屈。並且聽說是悄悄地已經出殯了。軍哥,你知道我們當記者的有時為了一個好的新聞素材該是多麼興奮嗎?我不是多事,也不是好事。這是我的職業,我不能不感興趣。你知道什麼,應該告訴我,這是對小妹的支持。”

話說到這個份上,魯軍也激動地站起來,他說道:“好、曉梅!既然是這樣,放心。軍哥知道什麼,一定全部倒給你。”

2

李方舟走進“新時代”,迎麵一個禮賓小姐,身掛綬帶向他鞠躬:“歡迎光臨”。

李方舟心頭一動,向那位禮賓小姐仔細地看了兩眼,心中讚道:漂亮,真漂亮!他立刻借機搭訕道:“小姐,我是你們總經理的客人,我要找他,請你給我聯係一下好嗎?”

那位小姐客氣地再一次鞠躬說:“對不起!請上四樓。”

如此客氣而透著冰冷的語言讓李方舟氣短,他突然悟道:這是她的職業。不僅是對他李方舟,任何來這兒的客人都可以獲得這樣的禮遇。他失望了,什麼也沒說,轉身走向樓梯。

進入四樓走廊,這裏鋪著長長的地毯,光線很幽暗。李方舟迎麵碰上了一個人,那人平頭短髯,臉膛青澀毛發花白。上身穿一件白色絲綢便服馬褂,下身是一條青色燈籠褲,腳下一雙圓口布鞋。走廊很暗,他的臉上有個東西卻在閃光,李方舟定睛看去,是一副圓圓的眼鏡。李方舟心中暗笑:什麼時代了還戴這樣老款式的眼鏡?

沒想到,那人向他啟齒一笑說:“李律師來了?”

聽到此話,李方舟在一驚之後,稍感釋然。自己是這所大廈的代理律師啊!這裏的員工認識我不是很正常嗎?於是,他非常有風度地一點頭就與那人擦肩而過。最裏麵就是總經理辦公室。

李方舟舉起手來,正要在那扇柚木雕刻門上敲響時,後麵傳來一個聲音:“方舟,你爸爸還沒有信兒?”

仿佛是轟然一響,李方舟心中的自信刹那間立刻坍塌。這個戴著老式眼鏡的人竟然如此地了解他?他是什麼人?

轉過身來正對那人,走廊裏看不清對方眼鏡後的眉眼,可是感覺中那眼鏡的後麵是狡黠的笑容。李方舟心中做著判斷,眼睛閃著疑問,口中回答:“不知道,你是誰?”

“我是你爸的老朋友了,我的今天都是拜托你爸所賜。”說完這話,那人再不囉嗦,回過身來將李方舟晾在原地,他下樓去了。

目瞪口呆的李方舟好半天才緩過氣來,這是何人?怎麼這麼說話?滿腹的疑問,李方舟從走廊蹣跚到樓梯口。可是,那裏已經是人影俱無。這一下,讓原本興衝衝的李方舟立刻沒有了心情。老爸李原海是他永遠的痛,這個被公安全國通緝的要犯是他心中的壓抑。聽那老頭說話的意思很像是李原海的一個仇人,這仇難道會“父債子償”?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因此,李方舟敲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見到許波後,第一句話就問道:“適才在走廊裏的那個老頭是什麼人?”

“老頭?”許波愕然。

“也不算老,四十多歲,穿著一套便服,戴著一個圓圓眼鏡的那個?”李方舟也覺得用詞不當,那個人明顯不算老,他在許波的追問下立刻改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