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機關算盡 (2 / 3)

徐得功話裏的她們指的是老何的家屬,許波想了一會兒說:“大哥,不必了吧!大哥辦事我還信不著,我還能信誰?你就全權代理吧!”

徐得功可不想給他代理,他畢竟還是一局之長,老何的上級。這件事情,從哪個角度他代理都不合適。

餐廳落座,酒菜齊備,徐得功舊事重提,他說:“波子,事情已經是沒有問題了。但我想過,這件事還得你親自出頭。不但是得交錢,你還得簽字,我們不能僅賠償了事,我們得讓她們簽屬放棄追究其一切責任的文書。”

許波說道:“大哥說得對,但是,這件事我也不能去,讓向北他們的父母去。錢的事,就拜托軍子。我這兒事多一時不好周轉,你就幫大哥一下。”

魯軍沒推辭,輕輕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一場宴會未開,事情就有了定局。

許波仿佛是突然想起:“哎呀,這簽署協議的事兒應該找律師啊!協議的草案由他來擬,這樣才是穩妥,對吧?”

另外兩個人一起點頭,許波打起電話。

李方舟正和公孫雅倩在一起,也許是為了這起案件,也許是命運,反正李方舟和公孫雅倩關係在升溫。沒人說要結婚,也沒有什麼海誓山盟,可他們一時間誰也離不開誰。說不清是“情”還是“欲”,反正他們就是“好”上了。

今日公休,他們在銀灘海濱浴場。他們麵對的是大海,波濤起伏萬裏無垠深不可測的大海。他們特意選擇了這個時刻,太陽剛剛落山,海水尚帶有白日的餘溫。浴場裏水不太涼,又沒有太陽的照射,可以享受海水浴的舒適,又避免被太陽曬黑。尤其是公孫雅倩,五官不算端正,可皮膚還是相當細嫩。因此,她也非常地珍惜。白天她約李方舟時間就定在這個時刻,她有一台現代跑車。李方舟坐上她的現代,她輕踏油門將他帶到了大海之濱。

兩個人在波峰浪穀中戲耍了一個來回,公孫如一條梭魚隨著一撥湧起的浪花竄向岸邊。李方舟也是一個浪裏白條,緊隨其後,手臂劃動人已經貼近了站起的公孫雅倩。

就在這時,放在沙灘上他們的一塊浴巾處公孫的坤兜裏響起了鈴聲。李方舟搶前幾步接起,果然是他的手機,裏麵傳來的是許波的聲音:“方舟,你趕緊到遊泳中心來!”

“什麼事?”李方舟問道。

“你來就知道了。”許波再也沒有解釋,直接掛斷了電話。

許波的態度如天邊飄過的一絲雲彩,讓李方舟晴朗的心情湧上了一絲懊惱。他有些後悔接觸許波,後悔接手他的案件。除了開始時許波的重金許諾,他已經變得越來起吝嗇。而且,他的態度越來越蠻橫,仿佛李方舟是他中心的一個服務生。當初的恭敬與客氣,像他指尖的一綹輕煙,早不知飄到哪兒去了。

雖然是不快,李方舟還是與公孫雅倩招呼道:“雅倩,我有點急事,不想遊了。”

公孫雅倩有一個好處就是絕不任性,即使他們才剛剛遊了一個來回,李方舟說有事她也並不反對,馬上和他到浴場衝澡。

兩個人收拾一番,直到坐在公孫的車裏,雅倩才開口問道:“什麼事,這麼急?”

李方舟努力擠出笑容,擺弄著濕漉漉的頭發說:“還不是那件案子,那個委托人總是沉不住氣。這不,禮拜天的又要請客,你跟我去吧!”

李方舟不是信口胡說,他了解許波,又是這個點兒,吃飯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因此,借花獻佛他叫上了公孫雅倩。

雅倩聽他這麼說,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她說道:“方舟,本來我有件事想和你說,玩得高興就忘了。昨天晚上我到舅舅家去,順便談了一下案件的事。公安已經起訴到檢察院了,舅舅簡單地看了一下卷宗,發現所有的材料都對向北很不利。並不是像你所叮囑的是由公義一個人擔起責任的事,公安局起訴書認定的是向北為第一被告,公義為第二被告,李由第三被告!”

“什麼?我一再叮囑他們,他們是木頭啊!”李方舟有點火。他知道許波的目的就是撈出公義,這個公義是許波的一個表弟,而且也是許波的嫡係。他下了這麼多的功夫,一方麵當然是顯示他大哥大的地位。否則,還有誰來為他賣命?另外,公義的父母也是給了他很大的壓力。如果是這麼一個結果,那才叫雞飛蛋打。李方舟明白,這樣的結果他也是勞而無功。

看李方舟小臉變色,公孫雅倩竟然是微微一笑說:“李哥,你就這麼在意這起案件嗎?”

李方舟坐在她的副駕駛上,看雅倩啟動了她的車,頗感心慌意亂。他能感受到,一旦這個案件辦砸了,許波會立馬翻臉。畢竟李方舟有短處攥在他的手裏,經驗尚且不足的他難免心中有些忐忑。沒想到,公孫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這讓他稍感不爽。可是,這一段時間裏公孫熱誠對他,感激中李方舟也不好假以辭色。因此,他盡量緩和語氣說道:“咱們幹的就是這行,拿的是委托人的錢,事情辦不好臉上無光。以後,這業務也會越來越少。你說,我的心情能好嗎?”

公孫已經將她的車駛上主道彙入車流之中,成了長河中普通的一朵浪花。雅倩駕駛著這朵“浪花”,推心置腹地和李方舟說道:“李哥,我們律師行有律師的規矩。你在看守所的做法如果一旦被有關部門察覺,後果可是不堪設想。我看,如果為了這起案件,李哥有個三長兩短,可就不值了。”

李方舟何嚐不知這裏麵的厲害?可是,他自從在許波的娛樂中心瀟灑一番之後,他就感覺自己好像正式成了許波的雇傭品。而且,許波的高興與否時刻牽動著他的情緒。有時,他會感覺自己是身不由己,真是很奇怪的一種感覺。但是,此刻麵對雅倩他就是另外一種感覺,他身體向後一靠說道:“雅倩,你不懂。我們律師也有律師的職業道德,咱們拿人錢財能不給人辦事嗎?法律這東西,你也不是不懂,隻要是在事實部分做好文章,結果是可以改變的。”

“改變事實是偽證啊!”雅倩好半天後悄聲說道。

“唉!”李方舟意外地歎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看他的臉色很難看,公孫雅倩心中也感到沉重,她安慰李方舟說:“李哥,你先不要上火。我舅舅說了,這個卷宗不行,他要退給公安讓他們補充偵查。”

聽到這話,李方舟的臉上立刻多雲轉晴,他說道:“雅倩,你怎麼不早說。這不就好辦了嗎?我估計,公安是沒有再審,他們報的肯定是原始材料。”

“就是啊,這原始材料都是一開始公安取的筆錄。你叫他們改口供也得有個改的理由啊?”

“那還不簡單,就說公安刑訊不就完了嗎?”

“這事兒可懸,公安也有嘴。”公孫竟是不以為然。

李方舟懶得理她,聽到這個消息就足夠了。他心裏開始盤算,如何再在公安取證的人員方麵做點手腳?讓他們按照他的意思采集筆錄,改變案件事實。

他正在思索,雅倩駕駛著車已經來到了地處海濱大道一側的新時代。公孫雅倩向右一打方向盤,跑車停在路側。

“雅倩一起來吧!”李方舟突然想和雅倩一起出現在公眾場合。

“不!”雅倩將變速箱推上前進擋,等待李方舟下車。

看雅倩並不領情,李方舟心中竟然感到空落。這在他與雅倩的交往中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難道真是愛上了這個醜女?李方舟心裏第一次升起了這個想法。但是,他還是搖著頭下車踏進娛樂中心的大院裏。

3

這人世間的許多事就像股市中的K線,起起伏伏,始料不及。許波與徐得功、魯軍痛飲一番,算作慶祝,為老何家屬接受50萬賠償放棄追究被告的一切責任而慶祝。

由徐得功出麵,事倍功半。老何有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徐得功答複將來為其找工作。就這一件事就讓老何的妻子感激涕零,一樁人命案50萬也就敲定了它的價格。徐得功很興奮,一方麵完成了許波所托,一方麵免除了那些惱人的幹擾,化幹戈為玉帛,他和許波成了哥們。以後,如果需要個什麼玩命的事,自然許波會為他安排。一箭三雕,事件如期平息,徐得功前程無憂,他怎麼能不高興?

許波也很高興,他從來認為:在社會上混,出點事很正常,關鍵是如何應對。能“做”事,能“平”事,才是大丈夫真本事。而他,許波就是大丈夫就有真本事。一場人命官司,他竟然可以化大象於無形,這不,首先已經傳來捷報:當事者放棄追究。他曾經和趙日潭個別談過,當事人放棄追究所有責任,有利於法院對被告做出輕判。沒有人上告,沒有人鬧事,法官的工作也好做。這是經驗之談,也是肺腑之言。

首戰告捷,許波舉起杯來,裏麵裝滿了“酒鬼”。這是名酒外的名酒,它沒上中國十大名酒榜,可它仍然是名酒。酒味綿遠悠長,甘醇可口。他說道:“難得徐局今天休息!魯軍是我多年的老弟,哥幾個今天聚在一起暢飲一番,不能做酒神咱就做他一把酒鬼。”

哥幾個相視一笑,事辦得痛快,酒自然下得痛快。

酒酣耳熱,三個人喝到高興處,李方舟走進。

公孫不來,李方舟頗感掃興。走進包房,他發現三個人正喝到妙處。許波與徐得功的手臂互相搭在肩上,正在低頭聊什麼。魯軍獨自坐在一側,沒有什麼表情地呷著手中的茶。三個人,唯一看上去十分清醒的就是魯軍。他像是沒有沾酒一樣,看到李方舟走進,瞳孔裏依然是漠然的眼神。他和李方舟沒打過任何交道,因此,魯軍沒說話。

倒是許波喝得眼睛發紅,看到李方舟推門而進,他另一隻手一揮說:“來、來,這就是我的律師。過來,見一見徐局,還有我的兄弟。”

徐得功坐在座上沒動,但他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徐得功,許總的朋友。”

李方舟握住他的手說:“你好。”

對於徐得功坐在這兒,李方舟並不意外,他知道許波的計劃。可是,魯軍為什麼坐在這兒?他的心中升起了疑團。因為,他從來沒聽說許波與魯軍有什麼瓜葛。他把目光投向魯軍,魯軍沒有任何表情。

看李方舟和徐得功握手,許波又說:“這是魯總,咱們青雲區大名鼎鼎的魯總你不認識?大南國海鮮城的老板!”

李方舟急忙又轉了半圈,轉到魯軍跟前。魯軍也從座位上站起,兩隻手相握。兩個心中彼此認識,又彼此心照不宣的人,誰也想不到在這兒正式相識。

是的,魯軍知道李方舟就是李原海的兒子,李方舟也知道這就是當年刑警隊長魯大治的獨生子。這一握手之間,李方舟能感覺到魯軍的手是涼的。他原本漠然的眼孔裏閃過一絲光澤,就如平靜的湖水閃過一絲漣漪。但,很快就消失了。魯軍不熱情可也沒失禮貌,兩個人很快各自落座。

許波讓服務生給李方舟倒上一杯酒鬼說道:“方舟,我們得感謝徐局。老何那麵已經擺平,你寫一份協議讓他們家屬簽字。”

“沒問題。”李方舟回答得很爽快,並且手中的酒杯一揚說,“謝謝徐局,也很高興認識魯總。我來晚了,這一杯算罰我的。”

李方舟一飲而盡,酒鬼酒綿遠悠長的香味直透五髒六腑。李方舟倒過杯來一揚,瀟灑地說道:“幹了。”

他意猶未盡,抓起酒瓶就準備再倒一杯,許波發話:“行了,酒多了誤事,一會兒你還得把協議搞出來。我們幾個也喝得差不多了,你吃點飯就上來。”

說完這話,許波抓住徐得功和魯軍的手離開了餐廳。這讓李方舟一時間有些尷尬,可又一想橫豎如此,他倒不管不顧了,一頓吃喝完畢他才走進許波的辦公室。

徐得功與魯軍都不在,他們已經告辭。許波自己在品茶,他兩條腿疊加放在寫字台上,嘴裏在哼誰也聽不懂的一段京劇。兩隻大腳有規律地左右晃動,仿佛在給他哼的京劇打拍。辦公室裏還有一個,那人正是許進。

他戴著那副圓圓的眼鏡,正在看一份《連大晚報》。

李方舟走進,許波沒有停,京劇沒停腳沒停。許進低頭看他的報紙,對於李方舟他們似乎像沒有看到一樣,並沒做出任何反應。

李方舟走到桌前抓起桌上的煙,自己點上。然後,他使勁地咳嗽了一聲。許波終於放下腿,身體前傾開口說道:“哥,這是李律師,給他一杯茶。”

許進抬起眼睛,用眼角的光透過眼鏡看了一下李方舟。他點點頭,手指了一下茶壺,又重新埋頭報紙裏。

原來這個老頭是許波的哥?李方舟心中一閃念並沒多想,對於許進的傲慢,他也沒多考慮。他現在心中最大的擔心就是公孫告訴他的消息,他必須馬上向許波講。叫許波知道,他李方舟還是有用的。

“大哥,有件事辦得不好。”

許波抬眼嘴裏先是“哼”了一聲,又對著李方舟:“噢?”

李方舟眼睛掃向了許進,許波說道:“說吧,這是我親哥!”

不但是哥,而且是親哥,李方舟知道了。他說道:“得到一個消息,公安沒有按照我們的意思辦!他們已經將案卷起訴檢察院,裏麵的口供一點沒動,全是原始的材料。這對向北可是很不利,你得想想辦法。”

聽到這話,許波臉上飄來一朵烏雲,沉沉的,特別是臉上那些丘陵和凹地非常地難看了。他抓起桌上的煙,自己點著一顆,狠命地一吸。

“不能吧?”過了半天,許波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肯定的,檢察院二科科長說的,不能有錯。”李方舟沒說公孫雅倩。

“好吧,你回去整你的協議書,這件事我知道了。”許波說道。

李方舟感到許波這話說得像領導,知道了?什麼叫“知道了”?這話是最有學問的,他知道了,說明你沒白說。可是,如何辦?怎麼辦?這裏沒有體現。但是,許波既然發話讓他走,他不能不走。他立刻站起來說:“那好,大哥,我回去辦。明天我來,咱們早早把這件事落實。”

李方舟走了,自始至終,許進頭都埋在報紙裏再也沒說話。

這兄弟二人等李方舟一走,四個眼睛對在了一起。許進先說:“不對吧?習海收我的錢了。”

許波運籌帷幄,一開始他就沒馬虎。對於公安他也有安排,具體的事情就是許進辦的。

許進與習海相識,而習海現在是青雲區刑警大隊偵審中隊長。這個偵審中隊實際上就是過去公安的預審科,由於體製改革並入了刑警大隊。但是,其業務是一點也沒變。負責公安這麵的預審和起訴,也就是說,從檢察院一科回來的案件全部由他們來處理。

向北他們這起案件,檢察院批捕之後就到了偵審中隊。也就是那天晚上,許進來到了習海的家裏。這許進在旅遊公司的時候經常和當派出所長的習海打交道,兩個人關係還算得上是不錯。現在,他們又在一個小區,不遠不近的鄰居。

敲開門,接待他的是習海的媳婦。許進來過幾次,習海雖然不在家,他媳婦還是熱情地把他讓進了屋內。

那次,許進沒有等習海。他放下一個紙包,裏麵是兩萬元錢。也許,女人都喜歡錢,習海的媳婦沒有拒絕,僅僅說道:“習海回來我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