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機關算盡 (3 / 3)

精明的許進不會用她說,他用電話告訴了習海。習海在電話裏的意思是婉拒,他說:“你這是幹什麼?你還是拿回去,這錢我不能要。”

許進沒去拿,許波也認為事情就成了。他經曆的事中,哪一位管事的隻要是收了錢,事情就算是成了。

陰差陽錯,事情怎麼會這樣?頗感惱怒的許波立馬將電話打給了趙日潭。

事情果然與李方舟說的一致,許波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這一天裏,本來他的心情像股市裏暴漲的紅線,此刻卻又成了跳水的綠線迅速跌落下來。

“哥,你說這當官的怎麼這麼不講究?拿你錢不辦事。你有沒有防備?留沒留一手?”許波有些不甘心。

許進從衣袋裏掏出一個微型錄音機,他晃了晃說道:“怎麼,你當哥是傻瓜。我早就準備了,一會兒我們就找習海談。他要是不識相,我們就和他一塊兒完蛋”。

許波麵露喜色說:“哥,真有你的。不過,這件事還有緩,趙科長說卷宗要退回公安。我們還是找習海好好談談,他要是聽話就罷,不聽話再說。”

“是啊,還是讓他聽話為上策。我們的目的是撈人,並不是往裏整人。他習海好與壞與我們沒關係,但他必須聽話。”許進說。

“哥說得對,你覺得習海為什麼沒有聽我們的?你也得找一找原因啊!”

“錢少了?”

“媽的,真是貪得無厭!”許波手托下巴想了一會說,“也罷,再給他兩萬。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別小不忍則亂大謀。”

“好!不過,公安局那麵還是要多做點工作。萬一習海不好用,也好補救。”許進有些老謀深算的樣子。

這話提醒了許波,是啊!“三十六拜”都拜了。怎麼也不能功虧一簣,許波無論如何不甘心。他告訴許進:“哥,你到財務再去拿兩萬,其他的事讓我想一想。”

許進答應了一聲離開,許波雙手捂頭陷入沉思。

這件事,他抓住了李方舟讓他利用律師可以見被告的權利,篡改口供。又找到習海與趙日潭,想利用改變的口供,改變向北與李由的罪名。同時,利用徐得功擺平死者家屬,讓其放棄追究各種責任。然後,他想行賄法官,讓一樁人命大案大事化小,撈出向北,舍去公義。

這件事,許波是殫精竭慮費盡心機。而且,事情也一步步按照他的設想去發展。怎麼就在公安這邊出了紕漏呢?他沒瞧得起習海,他認為無非是順水推舟的一件事,兩萬元也就足夠了。

許波眼中,一切都是有價值的。雖然這個世界上很多事並沒有明碼標價,可它仍然有價值的。因此,他花起錢來也是有標準的。檢察院將與律師對簿公堂,他的起訴定罪十分重要。而法院的判決,很多要依據檢察院的起訴。因此,他在這裏扔了十萬。

還有二十萬,他已經準備好了,那是給法官的。

一個小小的公安局預審員,兩萬元還擺不平?他突然對習海升起了莫名的恨意:如此貪婪?

許波冥思苦想了好久,他想了無數的方案,包括直接教訓一下習海。可是,最後他自己都給自己否決了。他的眼光落在了寫字台上麵的一本台曆上,上麵是一張名片,是那天與傅曉梅相識時與其交換的。這讓他靈機一動,是否可以在傅誌身上想點辦法呢?如果傅誌說話,一個小隊長的習海還不得乖乖就範。

想到這兒,他撫摸著剃光的下巴,眼珠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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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許進,當初,他為了十萬元錢的事找過習海,這畢竟是他的管段。

許進很會說話,他眼淚含在眼圈裏說:“習所長,我這十萬元錢大部分是借的。誰知道李原海那他媽的是贓物呢?公安局這一沒收我這十萬元上哪兒要去?我這不得傾家蕩產嗎?”

那時的習海很年輕,28、9歲的樣子,喜歡穿一套警服。整整齊齊的,皮鞋雪亮。他看著許進說:“老兄啊!你也是眼色不及想玩鷹啊!那古玩是那麼好玩的嗎?先不說國家法令禁止私人倒賣,就你那兩下子你懂不懂?叫人騙一下子,傾家蕩產那不有的是啊?這會兒好了,你又弄了個贓物。虧得你不知情,你要是知情,這會兒你得進去。你還想怎麼樣?既然是贓物,公安局依據法律規定得沒收返還原主。你的損失可就沒辦法了,沒辦法!”

習海一邊說一邊搖頭。

許進拽著他的袖子,一臉的哭相:“兄弟,公安局我就認識你,你怎麼也得給我想想辦法。”

習海推了一下他的手說道:“有意思?如果這個東西賣出去,你賺了大錢。你要命也不會來找我,讓我來替你想辦法如何花吧?”

一句話讓許進好半天沒有動靜,畢竟這也是實話。誰讓自己過於貪婪,千不該、萬不該都是自己的不該。

還是習海可能覺得許進也挺可憐,他說道:“你這事兒,公安這邊真是管不了。如果你想試試,可以起訴到法院,打民事官司向李原海索賠。”

不管怎麼樣,習海也算是給許進支了一個招,許進心中也是挺感謝。可這李原海不知道竄哪兒去了?很多人私下流傳,他跑到山西去挖煤,煤井事故被砸死了。

許進也是真無奈,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後悔當初不該有那個貪婪的念頭。但是,他對習海還是有點感激。一來二去的二人也算是關係尚可,因此,這件事許波用了他。沒想到,事情辦到這個地步,許進難免心中懊惱。

想著想著,他走進家門。迎頭碰上一個女人,兩個人幾乎撞了一個滿懷。許進駐步一看,原來是習海的妻子,他愕然問道:“弟妹這是幹什麼?”

習海的妻子沒有說話,點點頭匆匆而去。

帶著疑惑,許進走進家門,媳婦迎麵一句話說道:“剛才有個女人給你送了一包東西,說是習海給你的。我看了一下是兩萬元錢,還有給你送錢的?”

意料外的情況出現了,許進心情非常低落。這說明事情很難辦了,他立刻給許波打了電話。

許波在他的辦公室裏擺弄著傅曉梅的名片,心情很複雜。

那天晚上,一握手之間,他從傅曉梅看他的眼神中發現了一道光澤。這讓他很高興,他認為這是一個年輕女人心動的目光。不管如何,她的心是動了。黯淡的燈光下,傅曉梅的確是很漂亮。雖然不像李方舟說的沉魚落雁,但絕對應該是美女係列。特別是她舉止優雅,態度大方,說話十分得體。這讓許波立刻感到,這個女人和他接觸的大多數女人是不同的。至於有什麼不同,許波說不出來,隻是感覺那是骨子裏的不同。

她不喝酒,要了一瓶“心動”慢慢地呷著。靜靜地看許波與李方舟喝酒,不多言,而且,她給許波的也就是開始那一瞥。很快的,她的目光再也沒在許波那兒停留。

終於,許波按捺不住了。他站起來說:“傅小姐,你的一篇文章讓你許哥很為難啊!今天,你必須與我喝一杯,要不然咱們沒完。”

這人啊!二杆子就是二杆子。許波雖然已經是一個娛樂中心的老板,腰包裏有“叮當”作響的金錢。可他的骨子裏是個流氓,流氓就有流氓的習氣。雖然他也想精心包裝一番,盡量文質彬彬。尤其是他要見一個新聞記者,尤其是李方舟盡力渲染的一個美麗公主。可是,三杯酒下肚,傅曉梅又沒給他什麼麵子。許波終於坐不住了,那種與生俱來的本性開始發作。他拿著酒瓶就給傅曉梅倒了一杯,重重地放在傅曉梅的麵前:“方舟,不就是你的同學嗎?你給我勸了這杯酒,否則,你就願意哪兒去就哪兒去。”

許波這還是殺雞給猴看的把戲,他認為他在李方舟麵前耍一下威風,傅曉梅應該害怕。可是,他想錯了。傅曉梅除了好奇之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膽大。

她將那杯“心動”從嘴邊挪開說道:“許總,寫什麼文章那是我當記者的事。當然寫得對不對,是不是事實你可以說。至於喝酒,一開始我就和你的律師說了,我不會喝酒。既然是朋友,你總不能強人所難吧?李方舟是我的同學也是你的律師,某種意思也可以說是你的朋友。你讓他上哪兒去?你這樣做也太沒有禮貌了。”

傅曉梅的兩隻眸子像兩顆晶瑩剔透的黑寶石,裏麵的光澤已經是蔑視和憤怒。直讓許波始料不及,他張了幾下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那天,他們不歡而散。盡管李方舟一再打圓場,傅曉梅還是站起來說道:“對不起,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始料不及的開始,始料不及的結束。許波突然覺得自己有時也很無能,他有點垂頭喪氣。上車時,他理也沒理李方舟。僅是扔下一句話:“你打車走吧!”

擺弄著傅曉梅的那張名片,他接到許進的電話,心情更加不爽。

慢慢的,鬼使神差他的手指按下了麵前的電話健,那電話號碼是名片上的,而且是手機。

打通後,響了數下,有人接起:“喂、哪位?”

許波有點猶豫,可他又迅速地說道:“傅記者,我是新時代娛樂中心,你的那篇文章我認為有失偏頗,我們可以談一談嗎?”

停頓了一會兒,裏麵傳來清脆而簡捷的女聲:“你是許波?”

“是,我是許波。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內幕,有它為人所不了解的東西。你作為記者應該是兼聽則明,絕對不能聽一麵之詞。這起案件就要起訴,我想你聽了我的說法會讓你改變觀點的。”一時間,許波侃侃而談,充滿磁性的聲音隨著無線電波越過連大市的空中傳到了傅曉梅的耳中。

事情總是在變化,傅曉梅說道:“你的意思是單獨和我談談?”

“啊,不!隨你,你要是需要你的同學作陪我可以相約。”許波的腦袋頃刻間轉了好幾道彎,從好幾個地方接住傅曉梅。

“不必,連大晚報社,我等你。”傅曉梅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說完話就扔下了電話。

這可讓許波有點為難,他有很多事並沒有想好。如果是按照傅曉梅的要求,至傅曉梅工作的地方見麵。他說什麼呢?而且,為什麼要與傅曉梅見麵呢?他自己都一時間想不清楚。

他在習海拒絕為他幫忙之後,心中突然跳起了這麼一個主意。可這主意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如何具體實施?他也是一片茫然。可他仍然決定去晚報一趟,也許,他最終的目的就是想見一下傅曉梅。這個女人太特殊了,許波在一陣心慌意亂之後開出了他的奔馳。

人世間很多事不是想好了再做,而是做起來再說。許波今天就是這樣,他墜入了一種盲動,一種充滿了某種喜悅的盲動中。

在向報社行駛的過程中,許波冷靜了下來。他輕踏油門,讓奔駛緩緩行駛,腦海裏過濾著一些不切邊際的想法。逐漸的竟然清晰起來,他還是先公後私,爭取傅曉梅的同情為上。

走進連大市晚報的接待室,見到傅曉梅,許波壓住心頭突然滾過的一陣悸動,開口說道:“傅小姐,我找你不是為了我。我是為了那些走進監獄的青年人,他們身在監獄,老父老母都住進了醫院。我想,你也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女子吧,你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掌握語調,一開始就打同情牌,這是許波一路上想的。

傅曉梅定睛看著他,神色不變地說道:“說,你繼續說。我想聽你的全部想法,你是他們的頭嗎!”

“他們都是年輕人,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幫助他們,給他們一條生路。而且,這件事的起因還是在老何。他堵在路的中間,口出不遜。年輕人火力旺,摟不住,難免會有衝突。出現這樣的事,誰都不想看到。況且,死者不能複生,我們多給他們家屬一點賠償。他們能夠生活寬裕,年輕人能夠因此而輕判,這不是雙贏嗎?”許波說的竟然全是道理。

“嗯,有道理!”果然,傅曉梅一開口就表示讚同:“我們新聞記者絕沒有想整人的意思,也沒有希望他們就此沉淪,再也不能自拔的意思。但我們必須尊重事實,尊重法律。我們將這一案件公布出來,也無非是想以他們為借鑒,教育更多的年輕人不要走上犯罪的道路,更多的家長不為他們擔心。至於,家屬應該得到什麼賠償,法律應該如何去判,那是法院的事。關鍵倒是你作為他們的老總,他們的大哥,你在這件事上怎麼想?你是想讓法律公正判決,在他們接受教訓的同時,警戒他人。還是想重罪輕處,逃脫法律製裁,以使他們在犯罪的路上越走越遠?”

傅曉梅話鋒一轉,竟然直接刺向許波。

許波用更柔和,更有磁性的聲音說道:“傅記者,你說得對。我對他們管理不夠,他們犯罪我也有責任。我們接觸雖然不多,但我能發現傅小姐的善良和正直。想一想,那個老何要不是給一個局長開車他能那麼狂妄嗎?他要是說兩句好話,這樣的事能發生嗎?一個人失去生命是可怕的,失去自由同樣可怕。尤其,他們在父母麵前都是孩子。犯了這樣的錯,我們應該給他們機會。常言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現在的作法就是想給他們找一個機會,讓他們重新回到岸上來。”

這一番話說得傅曉梅立時語塞,她怎麼沒想到,一個黑道上的大哥大竟然會說這樣一番話。驚訝之餘,她閃亮的瞳仁緊盯著許波,好像是不認識一樣。

“常言道一個巴掌拍不響,那個老何能夠退讓一步,哪兒會有這等事發生?我們現在挽救他們就是挽救青年人,老何的家屬工作我們已經做通了。適當的我們再拉一把,年輕人有個上岸的機會有什麼不好?”許波說得悲天憫人,傅曉梅木然地點點頭。

看傅曉梅如此,許波心花怒放。沒想到,他潛意識的感覺是對的,這個傅曉梅是個善良正直的姑娘。對付她,隻能用這種方法。

“知道嗎,你的文章已經給他們上岸製造了難題。你應該幫助他們,他們會永遠感謝你。”

“什麼意思?”

“將我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引薦給你的父親,一切事由我來辦。”許波說得信心滿滿。

聽許波這麼說,傅曉梅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她微笑著說道:“許哥,你真有意思,這樣的事你也想得出來。告訴你,我和老爸公務上是各辦各的,誰也不幹涉誰。至於你想見他,那很正常。他是公安局長,你是嫌疑人的單位領導,正常反映情況用不著打我的什麼旗號。”

許波並沒感到他說話有什麼失誤,反而是傅曉梅一聲:“許哥!”讓他很受用。他鬼使神差地說道:“謝謝傅小姐,你這麼說我就知道了。”

說完這話,許波站起來轉身告辭。就像他來的時候那麼突然,走得也很突然。一時間,傅曉梅還有點反應不過來,這畢竟與她采訪到的許波不一樣。

突然,走到門口的許波又返身向回走來。他手中有一個帶有精美圖案的紙袋,他始終拎在手裏。這時,他將這紙袋遞給傅曉梅說:“這是麥凱樂最好的化妝品,送給你。祝你愉快!”。

傅曉梅接過正要推辭,許波快步返身而去。速度之快,絕對不給傅曉梅拒絕的機會。看他稍感慌張的樣子,傅曉梅在莫名其妙之餘,心中竟然有點莫名其妙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