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敲山震虎 (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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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凱喝得酩酊大醉,有“酒仙”之稱的狄凱終於不敵。

有人把喝酒的人劃為四類,一為“酒神”二為“酒仙”三為“酒徒”四為“酒鬼”。當青雲區公安局刑警大隊“酒神”傅誌退出“酒壇”之後,狄凱在刑警大隊就穩坐了酒桌上的一把交椅。因此,他並不太在乎貌不驚人的魯軍。

尤其今天這氣氛,狄凱豈是糊塗人?黑臉的傅誌笑得眉飛色舞,白臉的柳蘭興高采烈。還說什麼呢?局長家事,新姑爺登門,讓他過來作陪。這是信任,也是榮譽,狄凱從哪個角度都應該把這個酒陪好。

從年齡上看魯軍應該叫狄凱“大哥”,可是,今天他隻能叫“狄叔”。圓臉的魯軍麵對氣吞長河般的狄凱勝似閑庭,隻要是狄凱舉杯,他一定端起。隻要是狄凱一口飲下,他保證是將一杯酒喝個底朝天。

傅誌一個是身份所限,另一個也是無能為力,隻好用一杯啤酒在一側擂鼓助陣。魯軍不說話,他就是像現在人們打的一項撲克遊戲一樣,就是一個“跟”。可是,這一個“跟”,可把狄凱“跟”毀了。

等狄凱終於臉膛泛著紅光,嘴角冒著熱氣,搖著手說:“好小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比你爸厲害多了,今天狄叔有事,到此為止,改日我們再喝。”

說完這話,狄凱身體向後一靠,喘著粗氣再也不動。也許,他一動就可能是“現場直播”。

魯軍臉上一點兒也不變色,眼睛裏還是掛滿霧氣一樣漠然,他頂起腮邊的兩個酒窩說道:“沒事的,狄叔!我也不行了,改日你到我的店裏,我請你。”

酒喝得愉快,傅誌也高興。柳蘭先說:“小軍啊!從此這就是你的家了,沒事就過來。”

傅曉梅當然看出來父母的意思,她也是喜上眉梢。她找到車鑰匙說:“魯軍的酒喝得也不少,我來送他吧!”

傅誌說:“好、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魯軍和曉梅一起到門廳裏穿鞋,坐在餐椅上沒有移動的狄凱突然叫道:“放心,小子,我一定把殺你爸爸的凶手抓獲!他媽的!我狄凱一定對得起這個位置。”

猛然間大家都嚇了一跳,仔細看去,坐在那兒的狄凱已經打起了呼嚕。

畢竟是段傷心事,沒有人笑。倒是傅誌在打圓場,他說:“柳蘭,你扶狄凱到床上休息一會,我送送小軍。”

傅誌親自送魯軍下樓,他和魯軍走在前麵,看魯軍眼角有點淚花,他知道是狄凱觸動了他的心事。

“魯軍啊!說起來我對不起你爸。我們沒有抓住李原海,至今讓他逍遙法外,慚愧啊!”傅誌說得很深情。

魯軍還是沒有說話,他的心裏翻江倒海。半夜時分那個電話還在他的心裏打轉,什麼人呢?為什麼呢?

12年來,魯軍從來沒有找過公安局,也從來沒有因為父親的事兒去追訴什麼。私下裏他個別追蹤過李原海,可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那個李方舟,魯軍也曾經安排人關注他,可是,他那兒也沒有消息。也許,他真是像流言中那樣,已經在潛逃中死亡了?可是,午夜的電話,魯軍從感覺上認為是有人有備而來。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他的潛意識,他的第六感官,刹那間被激活。李原海沒死,肯定沒死!這是魯軍頑強地升起於腦海的一種想法。

今天,狄凱一句醉話,更讓魯軍的這種想法清晰起來。

李原海沒死!魯軍的眼圈發紅,心田處如潮水般湧上許多往事。因此,他根本沒注意傅誌的話。倒是傅曉梅提醒他:“魯軍,我爸和你說話呢!”

魯軍這才急忙與傅誌握手說:“傅叔,請回吧!今天麻煩你和阿姨了。改天我再來拜訪你和阿姨!”

魯軍沒有回答傅誌的話,傅誌當成他不願意回想當年,因此,他也就與魯軍握手作別。正巧也到了樓下,他揚手看魯軍和傅曉梅上了車。

此刻,也是燈火闌珊,傅曉梅與魯軍麵前全是明珠般的燈光。曉梅一麵發動車一麵對魯軍說:“軍哥,我們上哪兒?”

傅曉梅已經看出魯軍心情的低落,她認為是狄凱的一句醉話所至。因此,她想陪魯軍散散心。魯軍當然知道傅曉梅的意思,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說:“那就南沱海濱吧!”

這是兩個人的老地方,傅曉梅開著她的高爾夫在棧橋邊找了一個停車位。她剛剛停好,一台雪亮的奔駛在她左近停下。車門一開走下許波,他舉手向傅曉梅:“哈羅,傅小姐,你好啊?”

許波今天在焦慮中度過,他知道公安傳訊了李方舟,他也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關掉了手機,讓許進坐在他的辦公室,用座機來接聽各方麵的信息。他沒動,但他在觀察和注視公安的動向。終於,晚間時分,李方舟走出公安局,他在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消息。他樂了,他認為滿天的烏雲散了,尤其是他得到了趙日潭的保證。

他開出了奔馳,他也想到海濱用海風來消除一天的焦慮。畢竟這不是好玩的,一旦公安獲得證據,他許波也會不得安生。

令他突然興奮的是發現了傅曉梅的紅色高爾夫,許波記憶力不錯,他記住了傅曉梅的牌照。緊追著他也在高爾夫一側停下了他的奔馳,一下車,他就迫不及待地向傅曉梅打了一個招呼。

傅曉梅還沒來得及回應,那邊魯軍已經下車。

像他突然興奮一樣,他突然地失落。他沒等傅曉梅回答又是一揮手:“嘿、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拜拜!”

魯軍那邊回過身來,許波已經縮回車內,並且迅速地向後倒去。

一切都像是一個電影鏡頭,迅速轉過。濤聲依舊,海風依舊,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魯軍並沒注意,他下車的同時,許波出現。他下車挺起腰來,許波縮回。他能看到的隻是許波的車,他想喊又沒喊,許波已經融入車流之中。

別人沒什麼,傅曉梅卻覺得挺有意思。怎麼了?興奮不已的許波喊了一嗓子怎麼掉頭就走了呢?還認錯人了?真是精神病!

算了,曉梅並沒當真,無非是酒喝多了。她回身挽住魯軍二人上了棧橋。

魯軍回頭注視那輛奔馳在車流中消失,然後,他才與曉梅扶住棧橋的欄杆,回頭將目光投向遠方。

遠方的大海已經完全籠罩在沉沉的夜幕裏,隻有幾點移動的燈火,魯軍知道那是進港的貨輪。左麵伸進海裏的山腳處亮著一個燈塔,永不止息地閃著引路的光芒。近處,港灣裏湧動細碎的浪花不停地拍打著人工修建的堤岸,傳來“嘩嘩”的響聲。在這堤岸和山角之間,有一處沙灘,美麗的沙灘此刻也被夜幕籠罩,看不清它的容顏。但那裏支著一簇簇蘑菇狀的遮陽傘,還有一個吊得很高的沙灘燈。因此,極目之處仍然可以看到沙灘上人走過的腳窩。還有三三兩兩相擁著坐在一起的戀人。

這是一段旅遊景點,到處還有一些遊樂玩具。造型奇異的橡皮艇,懸在半空中的空中飛人以及旋轉木馬。此刻,它們全部靜靜地臥在夜幕之下。

曉梅半倚著他,魯軍的耳邊響著她的呼吸聲。

“軍哥,人生真是奇妙。你說,我爸和你爸曾經是同事,現在我們又是戀人,這不是傳說中的通家之好嗎?”

魯軍握住曉梅一隻手,輕輕地揉著,他也說道:“是啊!我媽對你特滿意,她總在我的麵前誇你。”

“我們在一起一定要把老人撫養好,不能讓她們難過。”曉梅一片真情地說道。

“唉”!魯軍長歎一口氣說,“可惜我爸死得早,太早了。而且,死於非命,一想起來我的心都在抖。真的,我有強烈的內疚!”

傅曉梅將頭靠緊魯軍,手和他纏在一起,靜靜地聽著濤聲什麼也不說。仿佛是想讓這有規律的濤聲來撫平愛人心頭的創傷,畢竟是塵封12年的往事了。

“自從老爸慘死在我的眼前,我就覺得一切都沒什麼意思。就是有再多的錢,也挽救不了生命的消逝。而沒有了生命,金錢又有什麼意義呢?因此,從那兒以後,我就決心多做善事,救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每救助一個人,我都會感到心靈的平複,我都會看到爸爸讚許的目光。真的,我能看到他,也經常地在夢中夢到他。”說到這兒,他突然說:“曉梅,等我們結婚了,我就將大南國海鮮城交給你。我什麼也不管,我就去做慈善,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他說得很真誠,轉過頭來正對傅曉梅。

可是,傅曉梅並沒當真。她覺得自己的職業很好,她從來沒想去當什麼老板,去做什麼千萬富翁。因此,她身體沒動,仍然是緊靠魯軍嘴裏喃喃地說道:“我就要你,什麼海鮮城,我可不懂,我也管不了。你該做你的慈善你就做,我支持你。”

曉梅的話感動了魯軍,這個姑娘和他差不多,從來沒對金錢顯示過多麼強烈的奢望。她最支持的就是魯軍幫助他人的做法,對一個小雨,她也經常去接送。對那個小雪,她也經常去看望。曉梅展現在魯軍麵前的,同樣也是一顆黃金般的心靈。

魯軍感覺突然間一股熱血衝頂,他輕舒臂膀將曉梅抱在懷裏。曉梅一點兒也不掙紮,相反,兩臂伸開抱住了魯軍的腰。兩個人在海濱的棧橋上肆無忌憚地抱得緊緊的。

正在二人進入忘我之境的時候,一個東西毛茸茸、冷濕濕地觸向魯軍的褲管。魯軍穿的是一條短褲,赤裸的腿非常敏感。他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條狗正用它軟軟濕濕的鼻子觸他的腿,舌頭也向外伸出。

“溜溜!”魯軍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曉梅一驚,放開了魯軍。二人這才回頭,發現了一個小女孩。曉梅叫道:“小雪!”

原來是小雪被“溜溜”拽著來到了這裏,“溜溜”看到它的舊主人,主動上前用這特殊的方式打招呼。

小雪聽到是曉梅的聲音,她馬上就判斷出魯軍在這兒,她歡快地叫道:“是魯叔叔吧,還有小傅阿姨。”

魯軍抱住“溜溜”就是一陣親熱,傅曉梅抱住小雪問道:“小雪,怎麼一個人出來了?媽媽呢?”

小雪笑著說:“不用媽媽,有了溜溜我想上哪兒它就帶我上哪兒。你看,那邊的紅燈,溜溜就不讓我走。綠燈了,我們才過來。”

“啊!好,太好了!”曉梅比魯軍還興奮,她上前拍著“溜溜”的脖頸處。仿佛是讚賞地說道:“好樣的,溜溜真棒。”

說著話,曉梅靈機一動,從她肩上背的坤兜裏掏出一塊糖。她剝開包裝紙,將糖賞給了“溜溜”。“溜溜”用它寶石一樣的眼睛看向了魯軍,魯軍說道:“吃吧,這是曉梅阿姨!”

果然,“溜溜”聽話地吞掉了那塊糖果。

2

傅誌的手機響了,響得一塌糊塗。

傅誌正在他的辦公室裏接一個老領導的座機電話,無奈,他隻能任由它去爆響。沒想到,它響得不厭其煩,響完一次又響一次,非常地堅決。

終於,傅誌扔下座機,倒出功夫接下了手機。

“喂,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許波,非常高興認識你。我有件事想當麵請教傅局,能不能給個機會啊?”聲音很自信,也很謙虛。

“許波,我也很高興認識你這個朋友,但是,你現在有個案子在我們公安局。我覺得這個時候與你單獨見麵不太好,如果不介意,你就在電話中說。我一個公安局長也不能做出逾越法律的事。”

傅誌同樣是精明的,他稍微一想,這件事沒有必要捂著蓋著。相反,直接說透,是對付來者最好的辦法。

“謝謝傅局如此坦率,我絕對沒有讓你為難的意思。案件歸案件,法律歸法律,這些事我都懂。我就是覺得電話裏說不方便,我們都在青雲區這個地麵上住,早見、晚見我們都會見。傅局一天得見多少人?就是上訪的也不會是一起兩起,你還怕見我嗎?何況,我與傅記者還是朋友。”

傅誌覺出了許波的難纏,他心裏清楚,這樣的人一個電話是打發不了的。

“許波,我沒有怕的意思。我就是覺得你就是見我恐怕也沒有什麼用處,你是做生意的,時間寶貴,不要耽誤你的事。至於,你和我女兒是不是朋友,我想與這件事沒有什麼關係。”傅誌的話說得很硬,明顯得讓許波聽出他的不高興。

許波明白了,他不應該提出曉梅,這是他方法的錯誤。他趕緊補救:“傅局,我是說傅記者寫過我員工的那個案子,你能有所了解。但是,這件事還是有很多內幕,我必須當麵和你說。這也是為了避免冤假錯案的發生,為了青雲區公安的榮譽。”

許波這一席話倒讓傅誌有些認可,搞案件,正、反都要聽。尤其是這起案件是檢察院退補案件,估計這個許波的能量不小。既然這樣,傅誌倒是真想見一見這個許波了。

“好吧,既然你有這個想法,那就見見吧!”

“傅局,這樣,今天晚間9點整,我到你家拜訪你。再見!”許波竟然一點廢話也沒有,他立刻抓緊時機扔下了電話。

當晚9點,時針和分針形成一個45度,傅誌家的可視門鈴準時被按響。門鈴影像裏出現了一個極具男人形的男人,柳蘭看了一眼就後退一步喊道:“老傅,你看,這是誰?”

傅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舉起遙控器讓電視降了一點聲音,然後說:“不要管是誰,你讓他進來。”

柳蘭聽傅誌的,她按下開門鍵。不一會,電梯升上來,許波敲門而進。

許波特意打扮了一番,鱷魚牌的條紋T恤,白色的板式褲。一雙紅色的方眼皮涼鞋,腳上沒穿絲襪。腋下夾著一個漂亮的皮包,頭發細心做了一個發型。他的目的當然是想讓自己文明一點兒,可是,柳蘭一見他還是心頭一顫。恐懼感已經湧上心頭,她轉身進了自己的臥室再也沒見她出來。

傅誌坐在沙發上沒動,側過頭來說道:“你來了?”

許波趨前一步說道:“是,傅局,我來了!”

“坐吧!”傅誌向沙發上點點頭。

許波在傅誌側首的沙發上坐下,他抬頭先向房間四處掃了一眼說道:“傅局的家不錯,很寬敞。”

傅誌回答:“還算可以!你今天來是為了你們的那個案子吧!聽說你在檢察院做了很多工作,公安局這兒你還用費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