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罪無可恕 (3 / 3)

“曉梅!”電話中好久沒有聲音,傅誌輕聲喊道。

曉梅一怔,她才想起,正和老爸通電話。她對著話筒說道:“爸,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女兒知道輕重。今天出的事太突然,那個人動作非常地快,臉上還蒙有一塊黑巾。我隻能看到他的眉眼,發現殺氣特重。他什麼也不說,直奔我來。虧得是魯軍從後麵攻擊他,我才找到機會逃走。今天,魯軍受傷全是為了我。”說到這兒,傅曉梅又一次大哭起來。

無奈的傅誌隻好說道:“曉梅別哭,一會兒,這邊刑警出完現場,開完分析會我就去看魯軍,好不好?你別哭,我馬上叫你媽過去陪你。”

“不用了,爸!魯軍他媽在這兒。這兒全是醫生,我們也幫不上忙。明天你們再來吧!”

曉梅的電話裏傳來另一個女人的哭聲,傅誌判斷肯定是楊青歌。突然之間,傅誌同情起了這個女人。他告訴傅曉梅:“你把電話給你魯伯母。”

聽到是青歌接過電話,傅誌叫道:“嫂子,我是傅誌。你別太傷心了,注意身體。這種傷現代醫學可以治愈,你放心,如果要植皮,我的可以奉獻。”

沒有什麼好辦法,傅誌盡量地安慰她。

青歌已泣不成聲,她對著電話說道:“兄弟,我怎麼這麼倒黴啊?你說我可怎麼辦呐?”

這樣一句話,傅誌確實不好回答。出了事,青歌也免不了表現出一個女人的常態。他想了一想,咽下一口唾沫說:“嫂子,你放心。我是你的兄弟,曉梅是你的兒媳婦,這個不會變。魯軍要孝順你,曉梅同樣要孝順你。”

傅誌找到了問題的關鍵,一句話打開了楊青歌的心結。她不哭了,她說道:“謝謝兄弟了,這麼晚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到這裏,電話裏傳來一個聲音:“傅曉梅,請到這兒來一下。”

傅誌能聽出是高明的聲音,他現在是刑警副大隊長兼重案隊長。估計現場已經勘查完畢,要找證人作筆錄了。

傅誌趕緊說道:“告訴曉梅,好好配合刑警的調查,我先掛了。”

放下這個電話,傅誌心裏一點輕鬆不起來,反而更加陰雲密布。如果,真像女兒所說,她的生活沒有問題。那麼會是什麼原因呢?這樣的案件是有動機的,動機何在呢?

突然,他心頭一驚,難道事關他自己?

這個信號一旦產生,就盤旋在傅誌的腦海久久不曾散去。從刑警而隊長、而局長,他得罪的人可不少。可是,誰有能量這麼做呢?這不是一般人能幹的出來的。

直到狄凱他們回來,他的辦公室裏站滿了刑警的小夥子的時候,傅誌仍然在沉思:是誰呢?

4

高明很不願意和律師打交道,他認為最善於胡攪蠻纏的就是律師。可是,狄凱告訴他:“這個劉菲說得很清楚,他不想來。沒辦法,他還不是嫌疑人,我們隻能按照調查證人來對待。他不來,我們隻能去。你帶個弟兄去,好好和他談談。”

隊長的這話可不是商議,別看狄凱平素不溫不火,可現在這是工作,高明哪兒敢怠慢?他喊了一嗓子,帶上兩個重案隊的刑警,開著他們的三菱大吉普就上路了。

高明係刑警學院治安係畢業,在青雲區公安局當上治安科長,他覺得挺好,從來沒想過當什麼刑警。可是,傅誌成為公安局長,黨委會一個決議,他就成了刑警副大隊長兼重案隊長。身為警察,準軍事組織,高明不能違抗命令。

現在,他對於刑事偵查已經熟悉並且非常投入了。這個傷人案件的現場,沒有過多的痕跡。魯軍使用的刀被提取,疑犯作案的工具沒有找到,大概被疑犯隨身帶走了。

對於現場證人的訪問,沒有什麼有力量的東西。停車場的保安根本沒有發現是什麼人潛伏在這兒,車來車往,無法認定。他們是聽到聲音異常,聽到傅曉梅的大聲呼救,才奔往現場。昏黃的燈光下,他們能看到的就是那條黑影一陣風一樣逃走。那黑影身輕如燕,在曉梅的高爾夫上翻了個跟頭,像燕子李三一樣踩著車頂不見了。

保安說起來還有點驚慌:“太快了,風一樣,和電影裏差不多。”

從保安驚恐的樣子和誇張的表情來判斷,疑犯是個高手,一定是身手不凡。魯軍的砍刀很長,在他車輪般旋轉的刀鋒間隙裏竟然讓魯軍“中槍”,這個人肯定是有備而來。

高明對魯軍的印象不算好,雖然是受害人,可高明感覺他並不配合。魯軍閉著眼睛,半天才有一句話,每一句話似乎都想了很久。高明有些不滿,他說道:“魯軍,我們需要你的配合。刑警不是神仙,被害人的配合至關重要。你要詳細告訴我們疑犯的形象,過程,以及你的判斷。包括你的懷疑,因為,他沒有圖財,也沒有圖人,他就是報複,這是有動機的。這動機,你的女朋友應該知道,你也可以說出你的判斷。”

魯軍閉上了眼睛,他的手上裹著白色的紗布,臉上有一塊。整個人躺在病床上,絕對的傷號。對於高明突然增高的聲音,他不理不睬,一副充耳不聞的意思。

這弄得高明更加惱火,他正準備再一次地提高聲音,身邊有個刑警提醒他:“這是咱們老隊長的兒子,也是傅局的姑爺!”

魯軍這個特殊的身份讓他咽下了要說的話。

“對不起,高隊,魯軍可能心情不好。有什麼事,你問我。”傅曉梅說話了。她站在旁邊,一臉的悲傷。畢竟魯軍是為她而傷,傷在魯軍的手上,痛在曉梅的心裏。她看魯軍的樣子,心中認為是他不痛快,立刻上前解釋。

傅曉梅也是萬萬想不到,魯軍如此精細,他的坐墊下麵竟然有一把刀。關鍵時刻,要是沒有這把刀,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那個人絕對是個功夫很好的人,現在,想起來傅曉梅還是驚心動魄。從他出現那一刻,傅曉梅的心仿佛壓上了一塊冰,涼得讓她四肢發麻。僅僅是本能,她縮到了高爾夫的後麵。她上牙打著下牙,渾身在發抖。因此,魯軍和那人鬥了好幾個回合,她才勉強喊出聲來。

當那條黑影踏著高爾夫的車頂,如古典小說中飛簷走壁的俠客在夜幕中消失的時候。她掙紮著爬出車後,魯軍已經是佇立當地,少頃,他整個人向後倒下,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當時真把傅曉梅嚇壞了,難道他中槍了?

曉梅哭喊著,衝上前去。魯軍卻睜開了眼睛,比任何人都冷靜地說道:“曉梅,不要怕,我沒事。”

這一刻,魯軍表現出的勇氣和冷靜讓傅曉梅暗暗佩服,這才是真正的男人。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軍哥,你這都是為了我!”

“什麼話?趕緊開車,和我上醫院。估計是中了硫酸,我的手要完。”

“啊!”曉梅這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她和跑來的保安說了一嘴就開車瘋狂地來到市醫院。到了醫院才發現,情況果然十分嚴重。虧得魯軍有經驗,他預先用一隻手護住自己的頭部。否則,情況將更加不堪設想。可他的手已經是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傅曉梅在燈光下一看到這種情景立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曉梅將事情的經過全部說給了高明,高明讓他手下的刑警做了筆錄,又提取了魯軍的砍刀。然後,他開始啟發曉梅。

今天最後見到誰了?和誰有什麼過節啊?以及你怎麼看待這起案件等等。

曉梅還真就懷疑不出誰,那人十分陌生,可以說曉梅從來沒有見過。盡管他是蒙麵,可那股殺氣還是讓曉梅膽寒。要說和誰有過節,不能說沒有,可也不至於如此。要說最後和誰見過麵嗎?當然是公孫雅倩。

她向高明說了在麥凱倫商廈與公孫雅倩見麵的過程,也說了她所了解的她與李方舟的關係。也說了那個劉菲,還有那張名片。

這可引起了高明的重視,畢竟公孫是李方舟的情人,畢竟公孫雅倩對李方舟與傅曉梅的關係醋心不小。

刑警有刑警的方法,高明派出他的重案隊刑警,很快又摟上來一個重要的情況。公孫的新男友劉菲家住其他城市,曾經師從高人,學過武術。這就陡然之間,將一個鏈條形成了。

想一想,公孫雅倩懷疑傅曉梅與李方舟的同學加朋友的關係。而且,她又發現了傅曉梅的行蹤,新男友劉菲又身懷絕技。這樣,既有動機,又有時間,又有手段。將這幾個點聯係起來,難道不是一個懷疑的鏈條嗎?

可是,派了幾個刑警去找劉菲,那個劉菲回答道:“什麼事?我沒有時間。如果是找我了解什麼事,你們就到事務所來。如果是抓人,你們抓好了。”

無奈的刑警隻能回來彙報,高明和狄凱同時聽了這個彙報,狄凱當即表態。沒辦法,刑警調查不能強證人所難。盡管高明的心中認為劉菲不是證人,應該是嫌疑人。可是,狄凱並沒有認同他的懷疑。狄凱認為,公孫雅倩既然有了新男友,而且介紹給曉梅。某種心理上是一種炫耀,炫耀自己的新男友。潛台詞是:李方舟沒什麼,我並不會因為李方舟來和你傅曉梅吃醋。

但是,這是狄凱的理解,高明有高明的理解。由於案件處於偵察階段,必須一個一個去排除。按照刑事偵查學來講,這就是排除法。排除了嫌疑就會使偵察更接近真相,排除一個,真相就會近一點。因此,狄凱也讚同高明與劉菲正麵接觸一下。

按照名片上的地址,高明將他的大吉普停在了一幢俄式建築的樓下。俄式建築大多是個圓屋頂,事務所在三樓,隔著一條街與青雲區法院遙遙相對。

劉菲看到高明的證件,非常冷淡地說道:“原來是刑警,你們曾經來過!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高明先是細細地打量這個劉菲,很瘦很高的個子。伸出手來接他的警官證,可以看到手很大很蒼白,上麵蚯蚓一樣爬著青青的血管。臉上也沒有多少血色,鼻凹的三角區有一些雀斑。留著一個三、七分的頭型,頭發微黃,眼睛裏的眸子是奇怪的深灰色。

高明心中暗道:好像是個中俄混血兒。可是,這不在他的疑問範疇。於是,他環視了一下偌大的辦公室看到其他的人在注視著他們,開口說道:“能不能找個地方,我們單獨談談。”

劉菲也環視了一下,嘴角頂出淡淡的一絲冷笑說:“來吧!”

他們在二樓的一個房間裏坐了下來,高明開宗明義直接問道:“劉菲,很簡單。說一下前天晚間你和誰在一起,你都做了些什麼?”

案件過去了兩天,高明說的前天就是案件發生的當天。

劉菲拿出一盒煙,自己點了一顆。然後他說道:“你是說前天晚上?警察同誌,那恐怕是我的隱私。”

劉菲坐在沙發上,蹺起二郎腿,第一句話就硬硬地頂在高明的腰上。

高明改行當刑警也很有些時日,他明白,這個劉菲對於警察找他很反感。他話鋒一轉說道:“劉菲,你是這個所裏最優秀的律師之一吧?”

其實,這是高明特意給劉菲戴上的一頂高帽,但他也把握著分寸,不能讓劉菲有所感覺。因此,他用了一個“之一”。

果然,這頂高帽給劉菲戴上,他很受用,他的二郎腿放了下來。臉上也少了那種冷漠的神色,客氣地說道:“不敢,不敢!我也就是稍懂一點法律,優秀可談不上。”

高明並不接他的話茬,話鋒又一轉:“實話和你說,前天晚上發生一起案件。我這樣問你,是為你好。你既然懂法律,你想一想,如果叫警察懷疑上你,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這話說的,劉菲臉上現出紅暈,呼吸有些急促。他彈了一下煙灰聲音提高了不少說道:“警察先生,正因為我懂法律我才不怕。記住,你們要是弄錯了,弄出後果,我有辦法。記住,我是律師!”

看劉菲激動了,高明微微一笑說:“別那麼說,那都是以後的事。你說,如果叫警察懷疑上,三天找你一次,五天來叫你一回。你說,那好嗎?畢竟對你的工作有影響吧!何況,我們都是萍水相逢,誰和誰也沒冤沒仇。無非是讓你配合一下,你何必如此激動?”

一番話說過,劉菲聽出了道理。想一想也是,沒有必要和這些警察弄得那麼緊張。於是,他坐直了身軀,將兜裏的香煙掏出,給所有的警察一個人遞了一顆。然後,他說道:“我沒有激動,我也想配合你們。可是我也沒什麼說的,那天晚上我們逛商場、購物。然後,和我愛人去睡覺。難道,這些不是隱私嗎?”

他說得很輕鬆,兩手一攤,肩膀還一聳。

聽他這麼說,高明一揮手。一個刑警開始采集他的筆錄。另一個刑警和高明去找公孫雅倩,他們分頭談話。

結果,二人說得驚人的一致,驚人的淡然。原來,他們兩個逛完了商場就到福臨門賓館去開了個房間。

“真的,你可以去查,311.”公孫雅倩自從看守所出來就叼上了香煙。噴著藍色的煙霧,她臉不變色的仿佛在向高明敘述著一個他人的故事。

高明還想把工作做細,又慢慢地和她聊起劉菲。公孫雅倩告訴他:“劉菲的半月板撕裂,我們在一起就是朋友。沒有什麼意思,將來怎麼樣那就看緣分了。”

公孫雅倩非常地平靜,一棵煙抽完又續上一棵。可能是感覺到了那個刑警的驚訝,公孫雅倩接著說道:“現在的社會,不要追求什麼永久的完美,一時的完美就行。最終的目的地不重要,關鍵是沿途的風景。過好每一天,加起來就是一生。”

沒有人和她爭論,高明也隻能點頭說:“謝謝你,你去忙吧!”

公孫雅倩這個時候才啟齒一笑,手腕一抖:“拜拜!”

高明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這個女人奇醜。這讓高明的心情很低落,特別是劉菲半月板撕裂。那麼,像傅曉梅她們敘述的如鬼魅般的“迷影”就與劉菲無緣了。更何況,這個公孫雅倩如此開放,一個李方舟被她扔到了腦後,她豈能又叫新男友去冒此風險?要知道,做這樣的案子,純粹就是報複,沒有任何利益。他作案的基礎就是報複,那麼,這疑犯的報複原因何在呢?拋開了一個女人的情感之敵,還有什麼原因呢?傅曉梅畢竟隻是一個記者,難道她當記者的工作中得罪了誰嗎?

高明離開那個律師事務所,一邊開車往回走,腦海裏一麵想著這些問題。拐過前麵的伊春路,一串法國梧桐掩映著的紅色小樓就是連大市晚報了。高明突然想和總編談談,他踩下了刹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