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迷影”覓蹤 (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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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誌的心頭布滿了烏雲,非常沉重。回到家裏麵對柳蘭,他把帽子一扔,身體往沙發上一躺,眼眶濕潤,語言低沉:“柳蘭,你說咱這個女兒從來沒聽說她搞過對象。魯軍是她的頭一個,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她的一張臉,有人要毀她的容,這和要她的命有什麼兩樣?”

偌大的單元裏就剩下了傅誌和柳蘭,他的聲音在空中回蕩,聽起來倍加淒涼。

柳蘭到過醫院,她看到女兒安然無恙,心中的慌亂稍感平靜。魯軍手上裹著繃帶,臉上也用橡皮膏封著一塊四方形的紗布。看到柳蘭他從床上坐起,招呼道:“柳姨,坐!”

看魯軍的神態,柳蘭心中又是一陣輕鬆。可以說,她立馬從聽到這個消息的慌張中解脫出來。坐下的同時,她長出一口氣,仿佛吐出了所有的擔憂。

現在,她看到傅誌躺在沙發上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她想安慰傅誌,說:“我到醫院去了,女兒沒事,小魯的手受了點傷,不要緊。”

“這我都知道,我擔心的也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凶手到底是誰?他為什麼對咱的女兒下毒手?他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如果他再想什麼法子禍害咱的女兒怎麼辦?”傅誌和她說出心中的擔憂,這讓柳蘭立刻又慌亂起來。

對呀!柳蘭心中暗暗讚同,她拉著傅誌的手說:“你是公安局長,你手下那麼多人在破案,這件事要是管不了,你可是丟大人了。”

這話使傅誌心頭一震,心頭原有的疑問重新浮出:他是公安局長啊!柳蘭無意中的一句話再一次地提醒了他。雖然疑犯是對女兒下手,難道不可能是衝著他來的嗎?

“柳蘭,這個我也想過。可是你還要想,既然我是公安局長,有幾個人敢對公安局長下手?”傅誌很想將心中的疑問全部吐給老伴,雖然柳蘭不懂偵破,她也不感興趣。但今天這件事,涉及二人的掌上明珠。同時,傅誌覺得和老伴怎麼談都可以無所顧忌。可能不會有什麼結果,但是,他還是想和老伴探討這個問題。也許,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有的精神慰藉。

柳蘭看傅誌從沙發上坐起認真地看著她說話,禁不住也認真起來。她思索著說道:“是啊!按道理說是沒有人敢。可這事就有特殊的,你說那天來的那個人,他一進來我就覺著渾身發冷,從心裏害怕。我倒是感覺他一點也不怕你,那人也是什麼都能幹得出來。”

“誰啊?”傅誌有些疑惑。

“哪天晚上來的那個,滿臉疙瘩,一臉橫肉的。”柳蘭的解釋使傅誌立刻想起了許波。這柳蘭還真有才,幾句話就讓傅誌的腦海裏出現了許波。

傅誌的心頭不禁暗暗讚許,他原來就徘徊在心中的陰影刹那間清晰了。他想起了白天高明和他說的一件事,連大晚報上曉梅最近發了兩篇報道。一個是報道新時代保安隊長向北,傷害致死的犯罪行為。一個是通過這件事,引發的律師偽證犯罪的後續報道。這兩篇文章,都對新時代娛樂公司不利。簡而言之,就是對於許波不利。

其實早在12年前傅誌就知道許波,而且,對他專門做過調查。原因就是為了6·16案件,也就是“鬼樓”。

許波當時從勞教隊出來時間不長,曾經臨時包了一台出租車,跑了幾天出租。那天,狄凱走訪中查到在鬼樓別墅區停靠的出租車,經查訪就是許波的。

當時的狄凱將這一情況報告給了傅誌,傅誌安排他的重案隊對許波來了一個徹底查訪。

警察有警察的辦法,他們深入居民區,深入街道,甚至可以深入到一些在“道”上混的,亂七八糟的人中。他們搜集的情報也是五花八門,目標一旦鎖定,情況上來得很快。

許波,一個“道”上混的社會人。他自幼曾經在武館學過技擊,有一套近身搏鬥的本領。並且,性格中好勇鬥狠,號稱“大波子”。由於他的拳頭硬,他的身邊不時會有幾個雞鳴狗盜之徒圍著他轉。因此,他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氣的街頭混子。

讓他一舉成名的是一他的一次創意,那創意很簡單。按照過去的說法叫“踢館”,現在的行話叫“卻棍”。什麼意思呢?昔日有練武的,想要成名。他就去找一個已經成名的武館,叫名挑戰。勝了,自然就一戰成名。現在,在流氓堆裏混,要想“成名”,成為一路大哥,最快、最簡捷的辦法也不過如此。許波采集古人的經驗,開創自己的思索,他決定挑戰卞成龍。道上人稱“龍哥”,龍,十二屬相之首,不但是首,而且是哥。卞成龍以此號而位居青雲區的龍頭老大,當然絕非一日之功。

許波帶上兩個人,腰上別著兩把菜刀,在“獨一處”酒店找到卞成龍。“獨一處”酒店,二樓小間裏,卞成龍在賭博。樓梯間站著卞成龍的一個小弟,那小弟為卞成龍把風,一旦有個“雷子”什麼的,他會立即發出約好的信號。許波一眼就看出他是幹什麼的,他左手伸出是個虛招,右手一拳將卞成龍的小弟打了滿臉花。

聲音異常,卞成龍手拿一副好牌,惱怒地將眼光射向門口。許波打倒他的小弟後並沒去推那扇門,反而是站在走廊高聲叫道:“龍哥,小弟大波子。今天晚間9點,我在南沱三角廣場等你。”

“好了!”卞成龍已經“成名”,他穩如泰山,隻是將他的聲音扔了出來。

那天晚上,許波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是,他沒想到,他的手狠,卞成龍更狠。他趁卞成龍不備,出手一刀刺進了卞成龍的大腿。卞成龍卻從懷裏掏出一把自製火槍,隻見槍口處火光一閃,一粒鉛丸“卟”的一聲鑽進了他的胸部。

什麼武功?什麼技擊?還有什麼菜刀之類,在這杆破火槍麵前立刻黯然失色。卞成龍後麵有人,幾個小弟上前將卞成龍送進了醫院。許波後麵也有人,不過,他就兩個人。可是,這兩個人,在許波被打倒在地的時候就剩下了一個,這一個就是魯軍。

魯軍扶起許波,喊住一輛出租車。然後,他將許波送到醫院。胸部中的那粒鉛彈沒打中要害,醫生的手術刀把鉛彈取了出來。

這人和人就是不同,有的人別說是中槍,刀子割了一個口,也可能感染發炎。甚至弄不好,會變成一個破傷風什麼的。可是,許波皮粗肉厚,可能天生就是一個當痞子的材料。沒用幾天,傷口平複出院回家了。

卞成龍也算得上和他惺惺相惜,不但沒有計較許波的心狠手毒,還派人給許波結算了醫藥費,並且與許波“三拜九磕”成了把兄弟。有了卞成龍罩著,許波在“道”上混得越來越像樣。不久,他跟著大哥卞成龍進了監獄。由於他的罪行較輕沒有被起訴,公安批了個教養。出來後,一切都有了變化。許波也是感到打打殺殺沒有用,做人首先還得有錢。在一切還沒有路子的時候,他弄了個出租先開著。當然,也是想先抓點錢再說。

可這人啊,要是底子潮,辦點什麼事也容易被公安盯上。

傅誌和狄凱一陣調查,發現這個許波是越來越可疑。他的出租車不但出現在鬼樓的別墅區附近,而且,案發的當天晚上誰也沒看到他。這當然包括他的狐朋狗友,還有他的父母。

傅誌知道具有作案時間是第一要素,任何嫌疑人如果沒有作案時間,其他的什麼也不要談。可許波有時間,有工具,還有膽量以及動機。於是,傅誌決定采取進一步的行動。

許波開的那台車是承包的,承包的司機有他和另外一個。一個是白班,一個是晚班,兩個人每周一個交替。

找個理由,傅誌通過交警部門扣留了那台捷達牌出租車。傅誌、狄凱又叫上了技術科的幾個哥們,在車上車下好一陣折騰。傅誌的意思很清楚,你想啊!如果是許波作案,現場得多少血跡?他的身上又得有多少血跡?他帶著這些血跡開車逃離現場,車上能沒有殘留嗎?如果找到殘留的血跡,並且與他在現場保留的血跡相吻合。那麼,這就是鐵證!當時,他們舉著放大鏡,幾乎是趴在車裏,一寸一寸地搜索。車內的所有縫隙,他們都拆了開來。最後,傅誌把技術科養的寶貝警犬都弄了上來。那頭牛犢大的德國純種“黑貝”在車裏好一頓嗅,結果也是十分失望地“哼”了幾聲。警犬馴導員隻好無奈地說:“完了,春虎的意思是沒有找到。”

春虎,就是這頭犬的名字。

沒有殘留?沒有血痕?傅誌真就不信了!這怎麼可能?他抬起眼睛望著有些失望的狄凱說:“如果是他,這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沒用這台車,二是他太狡猾,行動之後血衣被扔掉了。”

狄凱回答:“如果是那樣,他的血衣就扔不遠。可這別墅區我們已經是挖地三尺了,裏裏外外我們搜了數遍,根本沒有血衣什麼的。”

是啊,傅誌難住了。他進過現場,現場的血腥氣可以令人窒息。那噴濺的液體,任何凶手都會沾上。急忙逃走中,怎麼不會在車裏有殘留呢?

不管怎麼樣,刑事偵查到了這種地步必須往前走。不能懷疑一個,放下一個。不能認定,就必須排除。傅誌決定:正麵接觸許波。狄凱帶著一個人到了許波的家,許波的父母告訴他們:“波子好幾天不回家了,我們也找他呢!”

許波的父母看起來就是一對老實人,一對下崗工人,說出話來狄凱一點也不懷疑其真實性。許波不見了,這可是個好消息。傅誌精神一振,難道他是聞風而逃?那隻能說明他就是疑犯。

正在這時,李原海那邊消息傳來。並且,在許進的手裏繳獲了翡翠如意。這是最有力的證據,鬼樓被盜的贓物。如果說是鐵證,這就是鐵證,還有什麼懷疑的?再在其他地方去努力,全是白費。於是,傅誌他們放過了許波,全力投入到李原海的抓捕中。沒想到,李原海殺死魯大治後潛逃,而且,在李原海開的出租車裏找到了血跡。那血型就是聞公和溫婆的,因此,案件就遠離了許波。

傅誌沒有見到許波,可從那時起,傅誌的耳朵裏就有了許波。也正因為此,許波到他這兒行賄碰了一鼻子灰。

因此,傅誌與許波,傅誌是知己知彼,許波是隻知己不知彼。

話說了這麼長,還是應了一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頭啊!事隔這麼些年,警察和流氓還是狹路相逢。

有人說:道不同,不相於謀。可是,這警察和流氓卻不謀也得謀。傅誌成了公安局長,而許波也終於如願以償,成為了青雲區的“大哥大”。隨著時代的變遷,這“大哥大”的含意也不同了。他是黑道梟雄,也是商界富翁,刺青的軀體也裹上了西服,係上了領帶。

傅誌有個經驗,這刑事偵查如果是走對了路,那會越走越對。這懷疑的對象要是對了,那是越查越像。就如本來是霧裏的一艘小船,由於它越來越近,你就會越來越清楚地看清它的全貌。

這一刻,經過柳蘭的再提醒,傅誌突然覺得許波的形象悠然清晰起來。

他站起來,拍拍柳蘭的肩膀,嘴裏喃喃地說道:“柳蘭,你沒白跟我一場,絕對可以做個優秀的偵察員。”

說完,他扔下目瞪口呆沒有思索明白他什麼意思的柳蘭,在客廳處穿上他的皮鞋,開門就要出去。

柳蘭聽到門響,才如大夢初醒一般,緊走幾步,開門向著電梯處大喊:“你上哪兒去?這麼晚了!”

隔著那扇緩緩合上的電梯門,傅誌的聲音傳來:“你睡吧,我要到局裏去。”

2

魯軍的心情既懊惱又複雜,他懊惱自己獨創的三十六式“追風刀”竟然沒有動得了對方一根汗毛,反而中了對方的“穿雲箭”。幸虧他有見識、有經驗,暗夜裏近身搏鬥除了進攻對方,自己也留了一手。他護在臉部的手,關鍵時刻使他幸免於難。可是,估計那隻手可能要殘廢。除了皮肉,神經也已經壞死了。

年紀輕輕,新郎未做,卻成了殘疾。你說,魯軍的心情如何不懊惱?

談到複雜,那可不是一般的複雜。因為,魯軍的智商絕對聰明,他的心頭絕對清楚。他有一個判斷,那就是大哥許波肯定要來看他。

果然,“兄弟!”帶著哭腔,帶著磁性,帶著男性的硬朗。這聲音先行,緊接著許波出現在他的病房門前。病房的門估計高度1.9米,許波出現在門裏,幾乎將一個門的麵積擠了個滿滿當當。

雖然,魯軍早就預料許波要來。可是,當他真正出現在他的麵前時,魯軍滿臉含霜地將腦袋移向了裏側,好像雪白的牆壁上出現了奇妙的圖畫。而且,直到許波來到床前再一次喊道:“兄弟,受罪了!”他的頭還是沒有轉過來。

許波的後麵轉出許進,許進捧了一盆插好的鮮花,上麵是百合與康乃馨。他將這盆插好的鮮花放在魯軍的床頭,後退一步繼續隱在許波的身後。雖然是親兄弟,他的身材比許波可是差了一大截。

許波伸出手來拍拍魯軍,再一次叫道:“兄弟,大哥來得晚了,兄弟不是怪罪我吧?”

話說到這兒,魯軍終於回過身來做了一個手勢,那意思是:坐吧!

這是一個單人病房,設備相對不錯。有電視也有沙發,許進坐好,許波一轉身屁股坐在魯軍的床沿上。他拿起魯軍受傷的手,痛心地說道:“兄弟,這是誰幹的?哥哥給你辦,我一定讓他乖乖地跪在你的麵前。”

魯軍坐起來,抽回那隻受傷的手說:“波子,咱們哥們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樣的事,別人不懂,兄弟還不懂嗎?我也不用誰來給我下跪,我就要他拿一隻手來就行。公平合理,誰也不欠誰的。”

說出這話,魯軍的眼睛緊盯著許波。

“別,兄弟。咱們歲數都大了,這道上的能人太多。今天咱們行,明天就別人行。做事總要留有後路,得饒人處且饒人。”許波說完這話,隨即從手上拎的兜裏拿出一張卡。接著又說道:“上次承蒙兄弟幫忙,這回大哥周轉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考慮還兄弟的錢。這是100萬,算作連本帶利。如果不夠,兄弟盡管說話。”

魯軍收回他的目光,半天說道:“記住,曉梅是我的對象。從此後,誰要是和她過不去就是和我過不去。”

“哎呀、哎呀,不知道,不知道。兄弟這樣的事從來沒跟大哥說,大哥失察、大哥失察!放心,以後不隻是兄弟的事,就是弟妹的事都是大哥的事。誰敢跟弟妹過不去,不但是兄弟不答應,大哥首先不答應。”許波跳下床來,一隻手指向頭上的吸頂燈。

魯軍眼睛一合,似乎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大哥,我累了,我要休息一會兒。”

許波立刻伸手將魯軍扶住,慢慢地躺下。然後說:“好、好!你趕緊休息。我這一段可能有事要忙一點,萬一我要是不能來看你,你有事盡管給我打電話,大哥一定照辦。”

許波這話說完,他看魯軍似乎睡著了,再也沒有回答他。他向後退了一步,給許進一個手勢,兩個人如漏網之魚般,迅速而快捷地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