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急忙追出去,挽著他的手說:“方忠老弟,不要生氣,我聽你的還不行麼。”於是連夜布置城外淮軍在四門外埋伏。
第二天上午,李鴻章來到城裏程學啟的軍營,傳令召見八降王,並說要當場封賞他們為總兵、副將,八降王不知是計,興高采烈地來到軍營。李鴻章早已擺好酒席,還裝模作樣念了念封賞的名單,就請他們入席。酒宴剛開始,忽然有校弁送來緊急公文,李鴻章便趁勢離開了。過了一會兒,正當八降王酒酣耳熱之際,進來了8個武棄,每人手裏拿著一套清軍的頂戴官服,跪到酒席桌前說:請大人更衣換頂戴,8個人洋洋得意地站了起來,自己用手解開頭上的黃包布,就在這一刹那間,8個清軍武弁從冠服下拿出鋒利的匕首,8顆血淋淋的人頭,就落在了武弁的手中。
程學啟在誅殺了“八降王”以後,立即派兵闖進蘇州,“無門不破,無處不搜,無人不魄飛天外”,僅在城內雙塔寺庭院就殺害太平軍三萬人,用無數太平軍將士的鮮血染紅了自己頭上的頂戴。
李鴻章在給曾國藩的信中說:“吳門雖複,潑街難民,遍地骸骨,須一年後方有生發。”可是為了解決數倍於己的降敵,他在這件事上,用的是先斬後奏、快刀斬亂麻的手段。連有“曾剃頭”稱號的曾國藩也自歎不如。
雖然殺降的建議不是李鴻章提出來的,但是他畢竟接受了程學啟的提議,事後雖然覺得太不仁義,不過從大局著眼,他並不後悔。他在給母親的信裏坦誠地說:“男等自克昆山、太倉後,上海軍又迭克吳江、江陰各縣,並攻克沿太湖之各卡,遂合力進逼蘇州。李秀成力謀解蘇州之圍,然吾軍奮勇攻擊,又奪得滸墅關。李賊知難以為力,遂入城與譚逆紹洗,堅守不出。吾軍以炸炮轟城外石壘皆破,秀成魂喪,無複當初瓢悍之象。適以洪賊秀全,待援迫在眉睫,遂留紹洗駐城巡守,乘夜遁去。我軍中程學啟等,攻城晝夜不息。偽納王部雲官等,因副將鄭國魁通款於學啟,遂刺死紹洗,開齊門請降。男人城撫視。學啟初與雲官等約為兄弟,至是恐降眾複叛,力請於男,盡殺雲官等八偽王,及其黨數百人。此事雖太不仁,然故關大局,不得不為。”
而程學啟則不然,因為他本身就是太平軍的降將,卻對同樣是太平軍降將的郜永寬等下如此黑手,是絕對說不過去的。所以盡管他一再自我標榜:“殺降負盟,為國無私,此心可質鬼神。”但從來不許別人在他麵前再提殺降的事。
有一次,李鴻章酒後和他開玩笑,說:“你也是投降過來的人,怎麼對你的同類這樣殘忍。”程學啟勃然大怒,回到軍營裏召集了一幫親兵,要找李鴻章拚命。李鴻章隻好在其他淮軍將領的護送下,親自登門謝罪,才算平息了事態。
不久,程學啟在攻打嘉興的戰役中,被流彈射中腦部,重傷而死。有的筆記記載,他臨死前,口中一直在喃喃自語,重複著李鴻章對他的責備。
不過,李鴻章對程學啟的評價還是非常高的,他在給四弟李昭慶的信中說:“滌生夫子令懷寧人程學啟,投兄處立功。所向克敵,奮勇先登,實國家難得之人才。”程學啟死後,他上書朝廷,陳述程學啟在兩年之間,奪回江、浙名城十數座,其中攻克蘇州是東南第一戰功,請求給予優恤。朝廷批準,特詔賜恤,並稱讚他智勇雙全,贈太子太保銜,賜祭一壇,在安慶、蘇州、嘉興為他專門建立祠堂,贈諡“忠烈”,同時授予騎都尉兼雲騎尉世襲職位,又加恩授予世襲三等輕車都尉,合並封為三等男爵。
對此,曾國藩很滿意,在給曾國荃的信裏說:“餘年來愧對老弟之事,唯撥去程學啟一名將,有損於阿弟。然有損於家有益於國,弟不為過鬱,兄亦不必過悔。頃見少荃為程學啟請恤一疏,立言公允。”
曾國藩也是殺降的專家,從太平軍中投誠的將領,很多都沒有得到好下場。在這個方麵,李鴻章可以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曾國藩對李鴻章幹淨利索地解決了8個降將,還收複了蘇州城,非常高興。他在給弟弟曾國演的信中說:“此間近事,唯李少荃在蘇州殺降王八人最快人意。”在同治二年(1863年)11月23日日記中也說:“閱本日文件,見李少荃殺蘇州降王八人一信稿一片稿,殊為眼明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