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來搶東西,方青下意識就抬手用力拍了過去。這一巴掌拍下,柳定澤白皙的手背上登時出現五道紅痕。常六一見,當即挽袖子,「竟然敢打我們四爺……」
柳定澤抬手攔他,「打人可以,但是我有讓你們打過姑娘嗎?」
「可是她打您。」
「去去去。」柳定澤瞧著一臉警惕的方青,認真道,「我幫你提。」
「……」簡直莫名其妙,方青想把菜籃子扯回,可拿不回來,「不用了,謝謝,我還得去賣菜。」
「我全都買了!」柳定澤見她遲疑不信,他又道,「我要是不買你的菜為什麼要攔你?」
方青這才明白,終於鬆了手。柳定澤把菜籃子交給常六,把剛買的珠花放她手上,「菜錢。」
方青瞧見這珠花價值不菲,不肯收。柳定澤最後說道,「我身上沒錢,隻有這個。」
無法,她隻好接下。等看著那奇怪少年郎坐馬車走了,她轉身就去了當鋪,可以當一些錢給娘買藥了,想著就覺高興。
柳定澤也很高興,回到家裏想到那朵芙蓉珠花插在她的發上,就覺舒服。
身為母親的鄧氏倒是覺得兒子很奇怪,平時去狩獵都帶雞呀兔子回來,可今天竟然帶了一籃子的菜。
又過了一天,柳定澤跑到巷子裏去蹲點,又把方青的菜攔下了。這回給了銅板,一細看沒瞧見她頭上有珠花,看了好幾眼真的沒看見,「我昨天給你的珠花呢?」
方青將銅板小心放進錢袋裏,說道,「當了呀。」
柳定澤詫異,「什麼?當了?」
「對啊,死當,值好多錢。」方青抬眼看他,「明天地裏的瓜才熟。那個值錢,你明天來吧,我摘給你,不要錢。」
「……」柳定澤差點沒氣炸,「你當去哪裏了?」
方青指了指對麵的當鋪,「那裏。」
「為什麼當了?」
方青不知道他氣沖沖的模樣是做什麼,有些驚怕,「當然是換錢用了……」
柳定澤要被她氣死了,轉身就跑去了當鋪。
方青覺得他等會肯定還會回來找自己,沒走,她也好奇他去做什麼了。不一會就見他還是一臉惱怒的跑回來,抓了自己的手就啪嗒摔進一件東西,低頭看去,竟是她昨天當的珠花,她吃驚道,「你又重新買了?那得多貴呀。」
柳定澤氣得冷笑,「不許再當了,給我好好戴著。」
方青這才覺得不對勁,她怎麼現在才發現,他一個衣著光鮮的公子哥,會親自買菜,還守著買她的?這人,分明是來戲弄自己的。她皺眉把珠花還給他,「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這脾氣跟以前一樣倔,這麼倔要吃虧的。柳定澤不肯接,最後方青扔到他腳下,就要跑回巷子。可腿腳不便,沒跑兩步就摔倒了。惹得一旁在玩石子的頑劣孩童笑話她「瘸子又摔啦」「跑起來可滑稽了」。
譏諷的話像刺鑽進柳定澤耳中,就像當年在李家亭子裏。這下心裏不怔然了,氣得他上前喝聲,「都滾開!」
孩童嚇得四散,柳定澤這才舒心,蹲身給正在揉腿的方青拍裙襬上的塵,立刻見她收腿,「男女授受不親,公子不要來戲弄我。」
「我怎麼戲弄你了?」柳定澤氣道,「我們見過的,我都認得你,你竟然不認得我。當年你不是說你認得我嗎,為什麼現在不記得了?」
方青這才仔細看他,可看了半天還是沒看出來,「不記得了……」
「……」柳定澤心氣不順,當真不順。
「你叫什麼?」
「自己想。」
方青想不起來,不過他脾氣實在是很不好,呼呼喝喝的,她有些驚怕這人。和母親過慣了清貧平靜的日子,不願起什麼漣漪。她拍淨塵土,就回家了。
等她走遠了,柳定澤的眉頭都快皺出紋路來,他問道,「常六,我剛才是不是太凶了?」
本來想著幫他一起罵方青的常六聽見這話,肚子裏的說辭全都強嚥回去,「好、好像是有點……」
柳定澤想了想,「去狩獵吧。」
見他終於恢復如常,常六欣喜非常,還沒欣喜完,就聽他說道,「去打些野味來,給她道歉。」
常六愕然,他是不是要告訴主子他知道一個不錯的道士?
夜涼如水,秋日光景略顯蕭瑟。方青煮好晚飯,將殘葉收拾好準備倒出門外,打開門時覺得門有些重,開門一看,隻見把手上懸掛著一隻血淋淋中箭的兔子,嚇得她往後退步,麵色瞬間變得蒼白。
本以為隻是有人將東西誤掛這裏,誰想一連三天都是,驚得孤兒寡母的兩人惶恐不安,夜裏也睡得不安穩,手裏徹夜拿著鐵棒,就怕歹人進來。
食不安睡不穩,以至於五天後柳定澤再看見方青,發現她竟瘦了一圈,臉色也十分不好,連他跟在一旁她都沒氣力讓自己走遠些的模樣,他問道,「你病了麼?我有很多好藥材,我讓常六全拿過來。」
這回不用他說,常六已經明白,當即跑回去拿。
方青搖搖頭,「沒病。」
「胡說,我眼又不瞎,你明明瘦了很多。」
「睡不好。」
「睡不好也是病啊。」
方青終於說道,「我們不知道得罪了誰,這幾天門上總掛著血淋淋的獸類,不是山雞就是兔子,有一回還橫放了一頭小野豬……血淌了一地……」
「……它們嚇著你了?」
「嗯。」
「那你吃了嗎?」
方青沒好氣道,「吃什麼,有毒的怎麼辦,而且那樣可怕。我和我娘每晚都拿著鐵棒睡覺,就怕有人闖進來。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放的,我非得跟他拚命!」
柳定澤的心好似碎成了渣,他想以笑掩飾尷尬,可根本沒法笑出來。方青步子一頓,盯著他問道,「你放的?」
見她問,柳定澤知道自己要是不說,她晚上睡覺一定繼續拿著鐵棒,提心吊膽更要瘦上幾圈,「我是想跟你道歉的,還有我喜歡狩獵,所以就……順手。」
終於知道元兇,方青又氣又急,差點沒將菜籃子扔他身上,「你混蛋!」
柳定澤拍拍她的腦袋,「現在不怕不怕了。」
方青瞪了他一眼,想到這幾天母親被嚇得病又重了兩分,完全感激不起來他送來的野味,「你以後別來捉弄了我行麼?」
「我哪裏捉弄你了。」柳定澤終究沒忍住,「我是柳定澤啊,你怎麼還不認得我?」
方青想了許久,才從久遠的記憶裏想起來,下意識又退了兩步,「那小霸王。」
柳定澤不喜她這樣叫自己,「我現在不是了。」
「城裏的人還這樣說你來著。」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柳定澤就是不喜歡她這麼叫自己,見她要走,步子一跨,攔住她的去路。可她還要躲閃,他伸手抓住她的辮子,扯了扯才鬆手。
方青覺得他實在是太壞了,本性難移。
柳定澤也惱她淡漠,等她走了也沒追上去。見之前嘲諷她的那一堆小孩又要跟上方青,他便上前將他們通通趕走,又抓住領頭的,凶道,「不許再笑話她,否則我將你們通通塞去填茅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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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兩日,常六都沒看見自家主子出門。不去玩,也不去找方青,還看起書來。他真的很想告訴主子他知道一個很不錯的道士……
到了第三天,柳定澤把書丟下,出門去找方青。等到了時辰,將她堵在巷子裏和她說話。見她急了才放行,跟在她一旁和她說話。瞅見那不怕死的一群孩童又湊過來,便去抓他們,嚇得他們亂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