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慶典之前·不速之客(2 / 2)

奧蕾莉亞吻過維諾斯,將他推開一點,打量著他,他的臉上忽然泛起的一抹淡淡紅暈哪裏逃得過她的眼睛。她說:“你比我們分別的時候更見瘦了。”她的手搭上他的臉頰,一陣電流讓兩人一起頭暈目眩,晃了一晃。“你一定還是和過去一樣辛勤,是嗎,我的朋友?請不要再那樣了。戰爭已經結束,一個新的時代降臨。答應我,不要再像過去那樣,至少每天不要熬夜,不要忘吃三頓飯,並且盡量喝下午茶,好嗎?”奧蕾莉亞的眼光如秋水一般澄澈寧靜,盯住維諾斯,讓他下意識般點頭答應,心裏又納悶又驚歎為什麼簡簡單單的話語從奧蕾莉亞的嘴裏說出,就讓人無論如何拒絕不了。

奧蕾莉亞的問候結束才輪到迪納斯和加拉哈德。他們隻是象征性地和維諾斯擁抱、親吻,客氣而並不熱情地說些主人待客的套話。說來奇怪,本來兩人與維諾斯是少年朋友,曾經多麼相知友愛。然而歸根結底,迪納斯、加拉哈德和維諾斯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前者是騎士,後者是黑巫師,差距甚遠,本不心意相通、高度認同;當年他們交友是各交各的,領兵也是各領各的,這就已經相當說明問題了。此刻多年不見,憑借日日共事積攢下來的那點情分,也如無根浮萍,飄飛無影無蹤。他們追憶轟轟烈烈的過往,卻都小心翼翼一字不提未來,主人甚至連邀客人住上幾日的話都沒說——這位客人實在太過不同凡響,半座江山是他打下來的,他完全可以算作主人的一員;並且主人們似乎預感將要發生什麼不測之事。奧蕾莉亞無疑對一切了如指掌,或者她自以為如此。她不時說上幾句俏皮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使故友會麵在虛假愉悅中進行下去。到得一個小時左右,奧蕾莉亞覺得談話的火候已經成熟,再繼續下去就過頭了。她提議,維諾斯由曾經的科若多黑瑞斯宮廷總管、如今的奧林匹斯宮總管莫羅斯陪同,去參觀一下他們腳下這座輝煌的宮堡。她說,迪納斯、加拉哈德和她還需做一點宴會的籌備工作,維諾斯和他們可以在宴會時再聚。維諾斯欣然同意。四人起身,維諾斯再次與另外三人一一擁抱。他目送奧蕾莉亞離開視野,直到徹底看不見方才轉移目光。他向來到身前、向他鞠躬的莫羅斯點點頭,整張臉又一次黯淡下去——他重新戴上了那不為無用的兜帽。

引導維諾斯參觀奧林匹斯給了莫羅斯一種奇怪的感受。奧林匹斯宮堡的建立,至少一半功勞當歸黑巫師,維諾斯理所當然算是這裏的半個主人。現在他卻被當作客人對待,並且他的一切都和眼下此地的氛圍格格不入:奧林匹斯哪怕仆人,今天都是一身新衣,光鮮亮麗,喜氣洋洋;可維諾斯呢,一身穿了很久很久的樸素舊衣不說,還黑黢黢的,像個教士甚或像個死神,並且,他的眉宇間籠罩一股陰鬱。莫羅斯看著迪納斯長大,迪納斯風風雨雨走到今天,所曆之事沒有一件他不知道。而從迪納斯與維諾斯結交之初,他便不喜歡維諾斯那種過於獨特的氣質。他總感覺維諾斯過分得難以捉摸,不坦誠,不可信,心裏一定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維諾斯參觀時倒甚平靜,至少表麵如此。他是帝國的無冕之王,走在這座本該屬於可事實上不屬於他的宏偉殿堂,卻未顯露一絲驕傲、不滿與失落,隻是平常不過,仿佛在逛一座古老的、與現實沒有任何關聯的博物館。他的這種姿態打動了莫羅斯。莫羅斯認為,不管真假,不論冷漠、傲慢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一個人身臨此境能如此安之若素,總歸值得欽佩。莫羅斯心道,維諾斯不是真正淡泊名利,就是狼子野心所圖者大。自己應該把觀察結果報告主人,請他小心提防。不過主人比自己敏銳得多,自己尚能想到的,主人怎會想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