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宗即位後,感恩於懷恩的奮力保護,將他從鳳陽召回,委以重職,掌管司禮監。懷恩極力勸孝宗斥逐萬安,懲治做惡多端的太監,免除眾傳奉官,任用忠臣。禦馬監的太監王敏請求保留馬房的傳奉官,去拜見懷恩。懷恩竟然破口大罵說:“星象異常,就是因為我們這些宦官敗壞國政!現在剛糾正過來,又被你破壞,天雷要轟你了!”王敏聽了十分羞愧。
章瑾為了得到錦衣衛鎮撫一職,收集了大量的金銀珠寶送給懷恩,懷恩大怒說:“鎮撫司是皇上特旨關押犯人的地方,關係重大。你們這些無用小人想通過行賄獲得這個職務,簡直是在做夢。”吏部尚書王恕因直言敢諫使孝宗難以接受,懷恩規勸道:“王恕是真忠臣,天下的忠義敢言之士,也隻有這個人了。”孝宗任用了許多正直的人士,這裏麵也有懷恩努力的結果。
有一天,懷恩對孝宗說:“臣老了,恐怕不大能侍候皇上多少時日了,皇上應該勵精圖治,多用正臣。我隻要能看到國朝複興,也就死而無憾了。”孝宗聽了深受感動。懷恩死後,得賜祠廟匾額,題為顯忠。一個太監能得到這樣的榮譽在曆史上也許隻有懷恩一個了。
內監李廣因何得寵
明孝宗做了太平天子後,與民同樂,可算是明代少有的盛世了。這樣一年年地過去,轉眼已經弘治九年,孝宗的圖治精神慢慢有些懈惰下去。他恃著外事有謝遷、李東陽、劉建以及王恕、彭昭、戴珊等大臣,內事有馬文升、徐溥、劉大夏、李夢陽等,人材濟濟。
而孝宗樂得安閑遊宴,就把朝政大事一古腦委給了劉大夏、李東陽等,自己擁著金貴妃,不是遨遊西苑,便是徜徉萬歲山。又在萬歲山上蓋起一座摘星樓和毓季亭來,那建築的工程都由內監李廣一手包辦。李廣又去搬些民間的山石花木、蟲鳥等東西進來,取悅孝宗。深宮的皇帝哪裏見過這些東西,經李廣上獻,便不辨好壞一概給與重賞。
李廣又百般地獻媚金貴妃,貴妃在孝宗麵前,自然替李廣吹噓,說他能幹老成。孝宗聽信金貴妃的話,逐漸把李廣寵任起來。李廣要在宮中植些勢力,又引出同黨楊鵬,與其一般地侍候孝宗。過不上一兩個月,孝宗也把楊鵬信任得和李廣一般,李廣、楊鵬兩人有了搭檔,少不得狼狽為奸,先把那些內監宮人們一個個地收服了。自恃著皇上信任,和各處的首領太監做對,不到半年,凡宮中太監所任的重要職役,都更換了李廣、楊鵬的親信。孝宗年幼時營養不良,身體時常患病。身體不佳時他便想辦法自我調養,他常誦一首:“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還將心自醫。心若病時身亦病,心生元是病生時。”
李廣默察孝宗的心裏很相信釋道的,就去舊書肆中搜羅些煉丹的書籍來置案頭。孝宗看了愛不釋手,天天披閱著道書,想研究那長生的辦法,但是最後什麼也沒研究出來。
有一天,孝宗瞧見一冊葛洪要著,覺得內容離奇光怪,苦不識他的奧妙,回顧李廣侍立在側,便笑著對李廣說:“你可懂得這書中的玄理嗎?”李廣忙下跪說:“奴婢是凡胎濁眼,哪裏能夠省得。陛下如要參透它,非神仙點化不可。”
孝宗搖頭說:“神仙不過是世上傳說而已,人間哪有真的神仙呢?”李廣正色說道:“若講活佛世間或者沒有,至於神仙,奴婢倒遇見過的,確是位法力浩大的金仙。”孝宗驚訝地說:“這是真話嗎?”
李廣叩頭說:“奴婢怎敢說謊?”孝宗說:“如今那神仙在哪裏?”李廣故意皺眉說:“既做了仙人,自然行蹤無定的,講他幹嗎?”李廣又忙說:“那倒不是沒有找處,求神仙第一要心誠,第二要有緣。有緣的人就是不去找他,他自己會尋上門來的。心誠的隻須望空求禱起來,神仙自會知道的。雖在五嶽三山,相距幾千裏,立刻便可見麵。”孝宗說:“怎樣叫誠心?”李廣回答說:“陛下如真要求那活神仙的,須要齋戒沐浴三天,再在宮中收拾起一間空室來。到了晚上,焚香在室外祈禱,若是有緣,那神仙就會降臨室中的。”
孝宗猶疑半晌說:“姑且試他一下,你就去園中打掃淨室,預備起香案來,等朕今夜便來祈禱,看有神仙沒有。”
李廣領了諭旨唯唯退去,自去吩咐小監們收拾淨室、安排香案去了。
孝宗到了夜裏,約有兩三更天氣,便帶著兩名小監,往禦園中去求神仙。李廣接著,引至淨室麵前,在案上燃起香燭,孝宗親自對天默禱。禱畢,走進淨室瞧時,靜悄悄地寂無一人。孝宗不覺失望,回頭對李廣說:“如何?朕知這樣空禱,哪裏會有神仙?”李廣跪下說:“這是陛下不誠心緣故,倘依著奴婢的話說,自當有應驗。”孝宗聽了,默默不言地領了小監竟自回宮。
這裏李廣和他黨羽仇雯等足足忙了一夜。第二天的黃昏孝宗真個沐浴齋戒,隻同李廣一人向淨室前祈叩。於是每夜如此,轉眼三天,孝宗已忍耐不得,但望淨室的窗隙中偷瞧,見裏麵隱隱似有人影,孝宗嚷道:“仙人來了!”
說著推開淨室大門,借著外麵的燭光,看見室中的蒲團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披發的道人。孝宗不禁看呆了,高叫李廣掌上燈燭,那道人早立起身來,向著孝宗長揖說:“陛下駕到,小道有失遠迎,乞恕死罪!”
孝宗細看那道人,生得廣額方頤,童顏鶴發,兩目灼灼有神,銀髯飄飄腦後。身穿紫袍,腰束杏黃絲絛,背負寶劍,肩上斜係著一個葫蘆,足下登著粉底雲鞋,右手持著青棕拂塵,真是道骨仙風,儼然有出塵之姿。孝宗不由地暗暗稱奇,便問:“仙長高姓法號?現在何處修煉?”道人稽首答道:“小道姓方,名如仙,素居在泰山極峰上,連朝望見陛下宮中香煙衝上霄漢,算出天子虔誠祈禱,所以不避塵囂,特來和陛下晤會一麵,天明就要起身回山的。”
孝宗連忙說:“仙長既來則安,為甚這般局促?今夕請仙長臨紫雲軒一談。”說完,讓李廣引路掌燈,孝宗與道人攜手並行。
到了紫雲軒內,孝宗南向坐了,賜道人金墩,那道人也不拜謝,竟長揖就座。小監已奉上香茶,孝宗首先說:“仙長在名山潛修,必然道法高妙。朕現欲研究內典玄功,望仙長指示。”道人微笑著說:“講到修煉的人,要不染紅塵,拋去一切掛礙,靜心自摩,日久心地自會慢慢地光明起來。陛下富貴繁華之身,欲效心同枯木的野人,這是一樁所辦不到的事,怎樣能夠修煉得來?”孝宗說:“昔日黃帝潛修內經,也曾仙去,曆代帝王難道沒有成仙佛的嗎?”
道人回答說:“黃帝登仙,隻不過後人傳說,漢武好佛,終以身殉,故陛下要求延年祛病則可,成佛成仙是萬萬不能的。至若玄功內典,為彭祖所流傳,其法以禦女為途徑,此種補采之術,雖得成正果,也必遭大劫的。就小道看來,無非是旁門左道,以致彭祖至八百歲,仍敗道而死,就可以曉得它不是正道了。”
孝宗說:“仙長見識高明,不同凡俗。但既不用黃帝內典,又不習彭祖之術,不識仙長是怎樣修煉的?”道人朗聲說道:“道家以煉氣為主,賴元氣神為體,心身為形。氣凝則元神聚,元神聚則心神自寧。久而神與神合,心中虛無杳渺不存形,亦有形有影,皆隨心之所欲而成,能夠曆萬劫而不磨滅,道而至是,可算成功的了。”
孝宗說:“延年祛病是怎樣的?”道人回答說:“這隻好算道家入門的初步,也不脫凝神參坐罷了。”說完,取下肩上的葫蘆,傾出一粒金丹,“小道費去十年心血,成了三粒金丸,兩丸已贈給兩個仙友,今剩此一丸,敬奉陛下,並祝萬壽無疆!”
孝宗接丹一看,覺得金光燦爛,果然與凡俗有別,高興地說:“仙長見惠,定是佳品。”
說著就把丹丸放在口內,一下就吞到了肚子了。一麵又令李廣去諭知司膳太監,備上一席筵宴來。李廣便問葷素怎樣,道人舉手:“出家精心煉氣,不避葷酒的,不聞阿難羅漢哪一個不食肉飲酒,吃素是形式的偽修,小道是最忌棄了。”孝宗點頭讚歎。
李廣奉令自去,不一刻四五個內監端著食盒來了,李廣幫著一樣樣地擺列起來。隻見熱氣騰騰,都是些熊蟠鹿脯,海味山珍。那道人在旁已饞涎欲滴,巴不得孝宗叫他入席,就低著頭箸不離指地據案大嚼。孝宗見他吃得豪爽,以為仙人應當是這樣的,隻有李廣卻暗自好笑。那道人直吃得酒醉肉飽,看天色早已大明,一會兒窗上射入晨曦,道人忙起身告辭。孝宗哪裏肯放,重又邀道人坐下。這天孝宗也不臨朝,竟伴著道人談禪。那道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講些離奇怪異的事,聽得孝宗目定神怡,異常的佩服。
日月轉易,又將垂暮,孝宗和道人整整講了一天。紅日西易,又將沉,東方升起玉兔,孝宗忽指著一輪明月說:“朕聞唐明皇是個風流天子,嚐上天遊過月宮,不知那月殿裏的嫦娥,究竟有怎樣的美麗,仙長可能大展法力,給朕見一麵嗎?”道人見說,遲疑不敢回答,李廣一旁插嘴說:“有仙長那般神術,什麼樣的事兒辦不到,休說嫦娥,就是王母娘娘也能請得到的。”道人接口笑著說:“陛下隻要見得嫦娥,待小道略施小技,明天晚上陛下準備和仙女會晤就是了。”孝宗這時真有說不出的喜歡。晚餐後,和道人又談到魚更再躍,令小太監領仙師往白雲榭安息,孝宗也自回宮中。
孝宗自得到仙道,每日朝罷,便忙忙地來找道人談話。那道人言語之間,鑒貌辨色,句句能稱孝宗的心意,已是越發信奉他了。月上黃昏,由李廣引路,依舊到前夜請道人的淨室麵前,那裏香案早設,燈燭輝煌,道人就披發仗劍,向東方吹了一口氣,燃著黃紙符,約有半個時辰,聽得室內崩然有聲。道人又焚了符兒,才同孝宗推進淨室的偏門,一股蘭麝香味已直衝出來,蒲團上麵坐著一位如花似玉的仙女,雙眸緊合好像睡著一般。道人喝道:“快迎聖駕!”把那個仙女驚醒,姍姍立起身,盈盈地向孝宗行了個稽首,便侍立在一邊,道人笑道:“仙凡路異,卻是有緣,好好地侍候皇上吧!”
說完和李廣等退出淨室。孝宗便握住了仙女的玉臂,仔細端詳一會兒,確是月貌花容,柔媚入骨,那種輕盈的體態先已令人心神俱醉了。孝宗微笑著,問她姓氏名兒並天上的景致,仙女隻是含笑不答。被孝宗逼得無法時,隻把天機不可泄漏的一句話來遮掩過去,孝宗見問不出什麼,也就不問了。
這一夜孝宗在淨室中和那仙女共效於飛,孝宗自吞了道人的金丹,精神頓時暢旺了十倍。加上那仙女的應酬遠勝過宮中的嬪妃,把個孝宗快樂得神魂顛倒,不住地讚著道人的神通,那仙女卻吃吃地笑個不停。孝宗也摸不著頭路,一等到天明,深怕那仙女要去,忙令內侍告知仙師,叫把仙女暫時留著。
從此,孝宗日間和道人研究道術,夜間往淨室中和仙女取樂,更不把政事放在心上了。那李廣乘了這個當兒,大施威權,強幹國政,廷臣除李東陽、謝遷、劉健、劉大夏、馬文升、王恕、徐溥、李夢陽、戴珊等幾個大臣之外,竟任意斥黜起來。
一天,孝宗設朝,瞧見李夢陽的奏疏彈劾太監李廣的不法,及諫止孝宗寵信方士,蠱惑邪說,言辭極其痛切。孝宗把本章憤憤地一擲說:“區區太監,何能亂宮闈?朕好仙道又有什麼害處?”說畢拂袖回宮。
孝宗在宮中供養著方外道士,夜裏和仙女相會等事由宮監們傳說出去,大臣們都已得知,劉健很是憂慮,便和李東陽、謝遷商議。其時正值天氣亢旱,人民呼號求雨,李東陽獻計說:“俺聞宮中的道士法術高強,連仙女也召得到,何不令他求雨?倘是靈驗,便救了百姓;萬一不靈,就說施邪術欺蒙皇上,而且借此使皇上省悟他妖術是假的,豈不一舉兩得?”
謝遷拍手笑著說:“人說李公善謀,這計果然不差,俺就來起草,明日早朝奏上他一本。”
大家議定,聯銜署名,劉健為首,疏中說得那道士神通廣大,眾臣保舉他求雨。
第二天上朝,劉健把本章呈上去。孝宗看了,連連點頭,即下諭後宮宣那道士方如仙上殿,命他建壇求雨,那道人不敢違背,隻好勉強領旨,孝宗諭將天壇做了求雨壇。一切布置妥當,擇定第二天為求雨日期。
到了那時,禦駕親自臨壇,劉健、謝遷、李東陽等一班大臣陪侍。那道人峨冠博帶,仗劍上壇。孝宗限了午時見雨。那道人隻管舞劍焚符,看看到了近午,還是陽光猛烈,連一片黑雲也不見,急得道人麵紅耳赤,頭上的汗珠如黃豆似的滾下來。李廣在一旁眼睜睜地瞧著壇上,心裏更是著急。
日色已經過午,哪裏有什麼雨點,眾官紛紛議論,孝宗也有些疑惑。看那道人,又是拍案打牌地在壇上搗鬼,劉健等一班大臣又是氣又是好笑。正在這個當兒,忽見武臣班中,一位雄赳赳的官兒大踏步搶上壇去,一把抓住道人,大呼:“捉奸細!”
眾人將那道人直摜下壇來。孝宗吃了一驚,眾大臣也都失色,細看那壇上的武官,正是勇寧侯韓起鳳。起鳳摔了道人,慢慢地走下壇來,在駕前跪下奏書說:“這個道人是廣西苗徭首領牛鼻子的軍師,為人無惡不作,臣破苗徭時被他逃走未獲,不知陛下何以把他供奉在宮廷?狼子野性倘有不測,這重任誰敢負擔?”
孝宗聽了,知起鳳在憲宗時曾征苗立功,諒非謊言,於是喚侍衛帶上道人來勘問。那道人已被起鳳摜得頭昏眼花,便老實直供出來。自己和太監李廣串通,混進宮中,冒稱神仙。至於請來的仙女,也是李廣設法弄來的,是個西華門外的土妓。孝宗聽了道人供詞,真是又恨又氣。喝令武士將李廣拿下,又命校尉去提出宮中的土妓,兩人一並綁了,連同道人,立刻推出斬首。一時群臣也都稱快,孝宗便起駕回宮。
李廣問斬後,查抄其家,發現他搜集的那些書簿中並無煉食仙丹的方法,隻是往來賬目,記錄某日某官饋黃米若幹擔,某日某官饋白米若幹擔。約略核計,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孝宗聞訊詫異,問左右的人說:“李廣一家怎麼能吃這麼多黃白米?素聽李廣家不寬綽,哪裏有地方囤積呢?”人們告訴他,這是黃金、白銀的隱語。孝宗大怒說:“百官之中,有此無恥之徒,實屬可惡!罪該萬死!”
李廣的事情對孝宗觸動很大,促使他檢討了錯誤,由此再度振作起來,朝事又有好轉。這時邊將王越病死,孝宗就命兩廣總督秦紱代替王越之職。秦紱到達邊關,積極訓練邊卒,開拓墾田,嚴明軍令,軍聲大振,使韃靼部落南侵的次數減少。不過,由於韃靼部落的崛起,邊防的情況卻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
客氏因何獲熹宗寵信
就在天啟初年官僚集團圍繞“紅丸”、“移宮”兩案爭鬥不息的時候,明朝政壇上又悄悄地崛起了另一股政治勢力,這就是魏忠賢太監集團。魏忠賢的興起與一個美麗的農家少婦緊緊相關,這個少婦就是朱由校的乳母客氏。
按照明朝宮廷的規定,後宮的嬪妃生了孩子後,是不能自己哺育的。一般是從農村挑選一些強壯的村婦為奶媽,代為哺育。客氏是河北保定人,萬曆三十三年(1605年),客氏生了一個女兒沒有成活,恰在這時,宮中有人為即將出生的朱由校尋找奶媽。客氏長得皮膚白皙,身材苗條健美,眉清目秀,又在18歲如花似玉的年華,奶汁非常稠厚,於是被選中,成了朱由校的奶媽。入宮後,客氏的丈夫因病死去,客氏便帶著自己的兒子在北京長期住了下來。
客氏雖然是一個不識字的農村姑娘,卻心靈嘴巧,非常機敏,又會做針線,很快在東宮上下混得很熟。朱由校的生母王氏對她很放心,將朱由校托付給了她。客氏深知自己的榮華富貴全寄托在這個孩子身上,對朱由校的照顧也很細心。本來皇子斷奶後奶媽就要被打發出宮,但是客氏對朱由校太好了,朱由校離開她便大哭不止,不吃不喝,王氏也看著她孤兒寡母可憐,破例將她留了下來,繼續服侍朱由校。王氏一死,朱由校便不自覺地把客氏當成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客氏見自己把朱由校籠絡住了,心中十分高興。朱由校即位使她的野心迅速膨脹起來,她要壓倒後宮那些有名分的嬪妃,使誰也不敢瞧不起她這個農家女,充分品味一下全國第一夫人的滋味。但要做到這些,僅憑她自己的力量還是不夠的,於是他把眼光盯在了同樣服侍皇帝的宦官身上。
明朝習俗,宦官與宮中女性,主要是宮女,也包括像客氏這樣的婦女,暗中或公開結為名義上的夫妻。兩宦官爭一宮女之事也是很多的。客氏原與魏朝相好,見到李進忠後,便移情於他。熹宗朱由校即位,封客氏為奉聖夫人。魏朝與李進忠爭客氏,意義不止於爭一個後宮女子,而是爭寵於熹宗,自然更為激烈,甚至夜間於宮中喧鬧。熹宗也竟然過問起此事,他問客氏看中了誰,由他做主安排。客氏選擇了李進忠。為了除掉魏朝的威脅,李進忠與客氏合謀,矯旨將魏朝打發回鳳陽,派人在途中將他殺死。魏朝也是熹宗心腹,二人經常同臥同起,連皇帝也不能庇護他,可見魏忠賢在宮中的權勢。地位改變之後,明熹宗將李進忠賜為魏姓,名忠賢。
下一個受害者是地位更高的王安。王安不同於魏朝,是顧命太監,在移宮案中與外朝大臣合作,有相當的威望。當時禦史方震孺上疏請求將客氏趕出宮中和處置魏忠賢,王安也感覺到魏忠賢的威脅,奏明熹宗,欲加懲處,但真要處置時,他又手軟了,隻是令他改過自新。魏忠賢和客氏在外朝官僚中尋找夥伴,找到了魏忠賢的同鄉、給事中霍維華,指使他彈劾王安。客、魏包圍熹宗,矯旨將王安降為南海子淨軍,又派人把他殺害。
按照資曆,王安本應掌司禮監。他一死,魏忠賢升為司禮秉筆太監。這打破了常規,因為他不識字,原沒有資格入司禮監的。熹宗皇後張氏多次向熹宗談起客氏、魏忠賢的過失。皇後主持後宮事務,有權直接處置客氏。她沒有這樣做,或因投鼠忌器,或希望熹宗決斷。一次,張後看書,熹宗問她在看什麼書,她答曰:“《趙高傳》。”張後用意很明確,熹宗默然。客氏和魏忠賢知道後又恨又怕,揚言說張氏並不是國丈張國紀的女兒,而是盜犯的女兒,想借此懲治張家。另一太監王體乾對魏忠賢說:“熹宗重夫婦兄弟情誼,假如以後有什麼變化,咱們就全完了。”這才保全了張後家族。盡管如此,張皇後還是深受傷害。在她有身孕時,客氏和魏忠賢派親信服侍,致使其流產。
另外一些得罪客、魏的妃嬪,連性命也難保。裕妃張氏曾經無意中得罪過客氏和魏忠賢。張氏懷孕後,客氏和魏忠賢就假傳聖旨,將裕妃幽禁於別宮,不讓宮女供給飲食,裕妃雖然懷孕卻被活活餓死在宮中。曾經生育皇二子的慧妃範氏擔心自己會落得和裕妃一樣的下場,就在平時預藏食物,後來果然被客氏幽禁達半個月之久,她靠著私藏的食物活了下來。
魏忠賢與客氏兩人一方麵處心積慮地除去宮中一切可能對他們不利的因素,一方麵向熹宗進獻自己的養女,冀圖能生得一男半女。然而,熹宗—生三男二女都早早夭折,魏忠賢與客氏的如意算盤始終沒有撥轉。
後來熹宗去世,對於客氏的打擊非常沉重。信王朱由檢入宮即位後,客氏就再沒有居留宮廷的理由了。九月初三日離宮的那一天,客氏早早地起床,五更時分,身著哀服,入熹宗靈堂,取熹宗幼時的胎發、痘痂及指甲等物焚化,痛哭而去。兩個多月以後,即天啟七年(1627年)的十一月十七日,客氏被從私宅中帶出,押解到宮中專門處罰宮女的浣衣局嚴刑審訊。審訊得出的結果令人詫異:當時宮中有八位宮女懷孕,客氏承認這八位宮女都是自己從外麵帶進去的婢女,是想學呂不韋的榜樣,覬覦皇位。如果客氏所說是真的話,那麼客氏自然是罪不容誅,於是在浣衣局被活活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