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這些可笑的弱智伎倆很快被大臣們所看穿,抬高福王地位的做法沒有得逞,並最終引起了皇帝與大臣之間的“國本之爭”。雖然經過“國本之爭”,萬曆帝以消極怠政的方式來報複諸大臣,但是朱常洛的太子之位還是在大臣們的一再努力下,最終定了下來。
但是,這隻是第一步而已,接下來的事情,對於朱常洛更具有很大的挑戰性。因為他的太子之位並沒有因此而鞏固,宮內、宮外的鬥爭始終都在威脅著他的地位,甚至生命。好在朱常洛在殘酷的鬥爭中已經漸漸成熟,各方麵表現中規中矩,讓萬曆皇帝也在他身上挑剔不出什麼過錯來。隨著太子地位的鞏固,為了將自己的兒子推上帝位的鄭貴妃隻能魚死網破、不擇手段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發生了明宮的第二個大案,也就是“梃擊案”。
萬曆四十三年(公元1615年)的一天,一個人手持木棒,突然出現在太子朱常洛居住的慈慶宮門前。他將守門太監一棒打倒,衝進門內,直闖太子寢殿,待衝到殿前的廊下,但是他寡不敵眾,很快就被內侍抓獲送交東華門守衛指揮朱雄,之後就被關了起來。
第二天,皇太子就把這事告訴了皇帝,萬曆帝吩咐,將嫌犯送交皇城保衛部門審問。巡視皇城的禦史劉廷元審問後向神宗報告,這嫌犯名叫張差,家住薊州井兒峪,行為癲狂,但相貌言談頗為狡猾,再三嚴刑審訊,他的供詞仍語無倫次,隻是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時而瘋瘋癲癲,時而又有些清醒。
劉廷元見到他這樣,覺得他可能是裝出來的,於是請求對他嚴加訊問。於是萬曆帝接納了他的建議,又吩咐送交刑部複審,複審時,張差供稱:被人燒毀供差柴草,氣憤之餘,從薊州來到京城,要向朝廷伸冤,便在五月初四日手持棗木棍,從東華門直闖慈慶宮等等,說了一大堆的故事和理由。
聽到他又這樣說些不著邊際的荒唐話,負責主審的刑部郎中胡士相、嶽駿聲等認為張差確實是個瘋子,依照“宮殿前射箭放彈投磚石傷人律”,擬將張差判處死刑。但襲擊太子一事是這麼大的事情,而結案卻如此草率,其中很多的細節根本沒審清,這讓一些正直的官員非常不滿,決定對此查個水落石出。其中刑部主事王誌就主張再次對張差加以審訊。
之後,到了王誌提牢。王誌見張差年輕力壯,並無瘋癲跡象,便對他突擊審訊,對他說:“實招與飯,不招當餓死!”張差望著邊上的飯菜,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他才說:“不敢說。”王誌要隨從人員都出去,張差這才招供,說出了實情。
原來他的舅舅叫馬三道和外祖父李守才帶來一個不知名的老太監,對他說:“事成,與你幾畝地種,夠你受用。”然後他就跟隨老太監來到京城,住在一個大宅子裏,另一個老太監說:“你先撞一遭,撞著一個,打殺一個,打殺了,我們會救你的。”“隨即給我一根棗木棍,領我到厚載門進入內宮,來到慈慶宮,打倒一個老公(老太監),老公人多,遂被縛。”
通過張差的這些話,王誌知道了他並不是瘋癲闖宮,而是受宮中太監收買闖宮梃擊的。根據這一重大的線索,王誌立即報告皇上:“太子之勢,危如累卵”,“臣看此犯,不癲不瘋”,“中多疑似情節,臣不敢信,亦不敢言”。萬曆帝在知道這個情況後,曉得隻要將這些太監逮捕審訊後,就可以抓到幕後的主使人。但他認為此事既然牽連到太監,追查下去,無論如何都是宮闈醜聞,便決定將此事淡化壓製下去。所以他對王誌的話也沒有采納,希望這件事不了了之。
當時,他沒有想到,王誌審訊的情況早已流傳出去,舉朝官員頓時議論紛紛。大家根據王誌審訊的結果推測,不約而同地將懷疑的目光投向鄭貴妃及其兄弟鄭國泰身上。因沒有充分的證據,不敢直言冒犯。但是,這種局麵很快被敢於披逆鱗的陸大受和何士晉打破了,他們以此為線索,將事情查了個水落石出。
陸大受首先針對審理中的疑點提出疑問:張差已招供有太監策應,為什麼不把他們的姓名公布於眾?那個作為聯絡點的大宅院,為什麼不指明坐落何處?他還引而不發地暗示“戚畹凶鋒”,暗指外戚鄭國泰(鄭貴妃的兄弟)。
聽到陸大受一連串的懷疑,鄭國泰一看居然懷疑到了自己頭上,於是立即寫了一個揭帖給皇上,極力為自己洗刷:“傾儲何謀?主使何事?陰養死士何為?”這一辯解讓時任工科給事中的何士晉又抓住了其中破綻。
於是,何士晉當著皇帝的麵質問鄭國泰:陸大受並沒有直指鄭國泰“主謀”,何故“心虛膽戰”?隨後又步步緊逼,質問鄭國泰說:“誰謂其傾儲?誰謂其主使?誰謂其陰養死士?誰謂其滅門絕戶?又誰無蹤影?誰係鬼妖?種種不祥之語,自捏自造,若辯若供,不幾於欲蓋彌彰耶?”聽到何士晉這樣的嚴密推理,鄭國泰無地容身,也無話可說,這就不由人們不信鄭國泰與此案有千絲萬縷的牽連了。
於是,案件無法將就了事,刑部右侍郎張問達與有關衙門官員會審張差。張差無奈之下招供說:太監龐保與劉成商量,叫李守才、馬三道對張差說:“打上宮去,撞一個,打一個,打小爺(太監稱皇太子為小爺),吃也有你的,穿也有你的。”而龐保、劉成恰恰就是鄭貴妃宮中的太監,這其中的秘密也就大白於天下了。
雖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但是萬曆皇帝並不想把案情向鄭貴妃方向發展,他一直保持沉默。到了五月二十六日,迫於外廷大臣的強大壓力,他不得不表明態度,一方麵說“梃擊案”不僅“震驚皇太子”,而且“嚇朕恐懼,身心不安”;另一方麵仍然堅持給張差定性為“瘋癲奸徒,蓄謀叵測”。言外之意,這是一樁瘋子闖宮的偶然事件,再三強調“毋得株連無辜”,還是希望此案不了了之。
但是,皇帝把事情也想象得過於簡單了。看到王誌、何士晉、張問達奏疏的官員,無不譴責外戚鄭國泰有“專擅”之嫌。鄭貴妃為此惶惶不可終日,經常在皇上麵前哭訴。皇上認為這事隻有當事人才能解決,因此要她去向皇太子道歉,並說明情況。
鄭貴妃果然去了,但是忠厚的朱常洛,聽了鄭貴妃的謊言,鑒於事情牽連父親最愛的妃子,因此他不想把事情搞大,便讓萬曆帝召見群臣,當眾為鄭貴妃開脫,以便迅速結束這個案件。
也是,一天在朱常洛的陪同下,萬曆帝召見了群臣。在這次召見中,萬曆以“離間父子”為名對朝臣將梃擊案的真凶指向鄭貴妃及其兄一事,對朝臣進行了斥責。並說:“朕思皇太子乃國家根本,素稱仁孝,今年已34歲,如此長大,朕豈有不愛之理!且諸皇孫振振眾多,尤朕所深喜。奈何外廷紛紛疑我有他意。”
然後,他還舉起皇太子的手,對下麵的群臣說:“此兒極孝,我極愛惜。”最後當眾宣布:“瘋癲奸徒張差闖入東宮,打傷內官,龐保、劉成俱係主使。今隻將瘋癲張差、龐保、劉成三人處了(處決),其餘不許波及。”更絕的是萬曆帝又轉過臉來對皇太子說:“爾有何話,與諸臣悉言無隱。”於是太子順著父皇的思路說:“似此瘋癲之人,決了便罷,不必株連。”過了一會兒又說:“我父子何等恩愛,外廷有許多議論,爾輩為無君之臣,使我為不孝之子。”
在這樣的情況下,“梃擊案”審判也就暫告結束,結果是:凶犯張差是個瘋子,主使人隻追究到龐保、劉成為止。然而就是這種決定在皇帝回宮後也發生了變化。萬曆帝要首輔方從哲將草擬的諭旨加以修改,讓三法司隻處決張差一人,龐保、劉成審明以後再定他們的罪。
之後,張差被淩遲處死後,萬曆帝命司禮監太監會通三法司在文華門前重新審問龐保、劉成。在審訊的過程中竟又傳來所謂皇太子的“諭旨”,大意是說:“龐保、劉成身為太監,怎麼會謀害本宮?一定是張差肆口誣陷,人命關天,豈可輕信仇家之口,株連無辜。”聰明的一聽就知道,這些話表麵上出於皇太子之口,實際上傳達的卻是皇帝的意思。迫於皇帝的壓力三法司在審訊後宣判龐保、劉成無罪,這就意味著張差後麵沒有主使人。龐保、劉成是鄭貴妃翊坤宮的有權太監,他們兩個人的主使的罪過既然不成立,那麼鄭貴妃便與這個案件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關係了。
這樣隻是形式的審問總共進行了五次,龐、劉二犯始終矢口否認。不過後來皇帝唯恐節外生枝,授意太監把龐劉二犯秘密處死。事後揚言,天氣炎熱,龐、劉二犯被嚴刑拷打致死。至此“梃擊案”總算草草了結。三名要犯,一名在刑場被淩遲處死,二名莫名其妙地突然斃命,為後人留下了一片疑雲。但透過種種的蛛絲馬跡,我們不難看出其中的複雜關係。但是,皇宮本就如此,冤案也不隻這一起,它表明的隻是當時的權力之爭的殘酷性罷了。
光宗是吃“紅丸”死的嗎
明光宗朱常洛的皇位得來著實很不容易,他從出生後,始終處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境遇之中,在他正式登基之前,曾多次發生意圖謀害他的事情,“梃擊案”就是其中較突出的。梃擊太子事件真相大白之後,朱常洛的地位大大提高。一方麵,他得到了朝中諸臣的大力支持,同時他還取得了萬曆的歡心。然而,命運對朱常洛又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即位僅僅四天,就忽然病倒了,並且一病不起,在他當上皇帝僅僅一個月的時候,因為吃了鴻臚寺官員所進的紅丸而一命嗚呼。這就是有名的“明末三案”之一的“紅丸案”。明光宗為什麼會忽然病倒?紅丸是什麼樣的藥呢?“紅丸案”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呢?
對於光宗在登極後即病倒的原因,《明史》中有較詳細的記載。據說當時京城裏都盛傳,說是前朝萬曆的寵妃鄭貴妃見朱常洛即位,害怕他報複。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采取了更為陰毒的辦法。她知道朱常洛是一個酒色之徒,為投其所好,在太子即位的第二天便挑選了八名絕色美女,並同大量的金銀珠寶、珍奇玩物進獻宮中。朱常洛在當太子之時,遭受過無數次的屈辱,備受冷落,精神長期處於壓抑之中,一旦當上了皇帝,看到連鄭貴妃都對他那麼好,不免貪淫縱欲,整天在後宮與美女們一起廝混,縱情淫樂。酒色淘身,光宗的身體本來就十分虛弱,又經女色這番折騰,一時間元神大耗,不到半個月便一病不起了。他躺在龍床上,麵色土灰,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見皇帝病重,皇帝身邊的小太監召禦醫崔文升來給聖上把脈,光宗本是縱欲傷身,身體虛弱以致臥床不起,崔太醫卻診斷為腎虛火旺,給光宗皇帝開了一副藥性很強的瀉藥。光宗一夜之間便泄了數十次,精神萎頓不支,口幹唇裂,麵色青紫,躺在床上不能動彈,隨時都有大行升天的危險。
明熏爐
光宗朱常洛在未登基之前長期擔驚受嚇,使得他在擺脫威脅之後自然開始放縱自己的欲望,盡情享樂。而按照慣例,這位年紀已經39歲的新皇帝除了自己東宮原有的妃子外,還可以占有父親留下的妃子,並新立妃子。因此,朱常洛在剛即位幾天內,就放縱地貪戀女色,雖然史書中沒有明確記載具體情形,但從有關的史書記載中卻能反映出,光宗的病倒確實與縱欲相關。
皇上病重的事情傳遍朝野。據《明史·周嘉謨傳》記載,八月二十六日那天,吏部尚書周嘉謨勸皇帝不要過度縱欲,皇帝注視了他很長一會兒,才讓長子向宮外宣旨說那些都是傳言不可相信,這也可見皇帝縱欲之事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光宗本人還試圖掩蓋有關自己的傳聞以維護帝王尊嚴。可是縱欲的嚴重後果畢竟已經顯露出來了,這之後光宗的精神狀態變得越來越差。八月二十九日,看到病情越來越重,朱常洛已經開始召集大臣考慮自己死後的寢宮之事,而大臣們則要求皇上盡快定下太子的名位,以免來不及。也就是在這一天,有個鴻臚寺官員叫李可灼的向皇上進了一種紅色的藥丸。這個紅藥丸,據李可灼的說法,是得到道士傳授的“仙方”煉製而成的,吃下去就可以治愈皇帝的病。在場的大臣們心存疑問,但皇帝本人卻要吃。實際上李可灼並不是醫生,而是負責朝廷慶賀禮儀的官員,相當於今天的司儀。李可灼上午向皇上進了一粒,下午又進了一粒。兩粒紅藥丸吃過後,據說當時皇帝確實感覺好些了,但到了夜裏情況如何,史書沒有明確記載,隻是到了九月初一的早上,宮中就突然傳出皇上駕崩的消息。
一個不到40歲的中年人突然死去,又是一國之君,這就很自然在宮廷內外引起了軒然大波。光宗從即位登基到突然死亡,滿打滿算才三十天的時間,成了明朝曆史上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光宗皇帝的死因也是撲朔迷離,在他死後引發了一場軒然大波,為曆史留下了一個千古疑案。
光宗到底是怎麼死的?李可灼所進紅丸究竟為何物?圍繞這兩個問題大臣們爭論不休,相互攻擊。有人認為,這件事與鄭貴妃有關,光宗兩次臥病都是由於進藥,兩次進藥之人又都與鄭貴妃有關係。禦醫崔文升原是鄭貴妃的屬下,李可灼及引薦之人方從哲也是鄭貴妃集團的人。大家認為光宗第一次病重是由於過度接近女色,是縱欲過度,身體虛弱,需要溫補之劑,慢慢調養,而不應該使用大泄藥物。第二次病重是因為大泄之後,聖體脫水致虛,病中還能召見大臣,病不致死,若用平和的藥劑慢慢滋養,自然會好轉。李可灼所進的紅丸顯然是春藥一類的助火藥,這種藥含有紅鉛,可當時令人感到精力倍增,但是根本上卻是要竭澤而漁,對於聖體大虛的光宗來講,隻會加速他的死亡。這件事顯然是有預謀的,原本就尖銳對立的兩大派展開了激烈鬥爭。
最初,對李可灼進紅丸導致皇帝死亡應該被冶死罪,大多數大臣都同意,但是方從哲卻不同意,反而下令讓李可灼以疾病引退,並送給他很多錢財。這樣,其他敵對的官員就抓住了把柄,紛紛引經據典,認為方從哲同意李可灼進藥,雖無害君之心,卻有弑君之實,要求首先處置方從哲,以泄神人之憤。一開始,熹宗還為他開脫,這應該說不無道理。有學者從與方從哲一同主政的另一大臣韓壙的敘述中發現,服不服紅丸,都是光宗一人決定的,確實與方從哲無關。但是,在晚明時期,朝廷之中朋黨互相傾軋非常厲害。既然有這樣一個很好的攻擊機會,方從哲的政敵自然不會放過,於是形成了一個攻擊方從哲的群體。明末著名的東林黨人也支持這一立場,名士高攀龍就力主懲罰方從哲,並稱其為“賊臣”。結果,方從哲想逃脫罪責,慌忙上書請求退休,可說是被從首輔的位子上拉下來的。即便這樣,聲討他、要求嚴辦他的書文仍然很多,方從哲隻好一麵竭力為自己辯護,一麵自請削職為民,遠離中原。
擁護光宗的正統派群臣認為要嚴查此事,勢必追查出幕後真凶。擁護鄭貴妃的一派大臣們則堅持光宗是病重而死,不是被人謀害,與別人沒有關係。兩派大臣激烈爭論沒有結果,由於牽涉到鄭貴妃等內宮紅人,都怕把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為平息事態,隻好將崔文升、李可灼二人拉來做了替罪羊。判李可灼誤用藥劑,致使聖上大行,流戍邊疆,崔文升發配南京充軍。
從紅丸一案的發生過程和處理結果來看,放過了主犯鄭貴妃及崔、李二人不去重判,卻抓住方從哲不放,借此爭權奪利,顯然是不恰當的,這也正是明末政治腐敗的表現。紅丸一案的後果是,不久之後就導致了宦官魏忠賢集團的操控朝政。天啟年間,魏忠賢當權,又為“紅丸案”翻案。結果,當初聲討方從哲的一些官員被革除了官職,流放邊疆,而抨擊崔文升、方從哲的東林黨人也受了追罰,高攀龍被迫投池而死。到了崇禎年間,懲辦了魏忠賢,又將此案翻了回來。再後來崇禎死後,南明王朝又一次以此為題材挑起黨爭,最終明朝廷在一片內鬥之中徹底走向末途。小小的一粒紅丸,卻引出這麼多的波折,確實是當時人難以逆料的。
鄭旺妖言案
從武宗出生那一刻起,關於他生母不是張皇後而另有其人的說法就不脛而走。張皇後是河間興濟(今河北滄州北)人,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選為皇太子妃。孝宗即位,冊立為皇後。張皇後婚後四年沒有生育,心理壓力非常大。大臣們很是著急,紛紛上書請求皇帝選妃以廣儲嗣。孝宗不聽,但心裏也是有些著急,就和張皇後在宮中齋醮求子,一連幾個月。弘治四年九月,宮中傳出喜訊,張皇後的皇子誕生了!舉國歡慶之餘,各種流言也隨之四起,有許多人相信這個皇子不是張皇後親生的。因為張皇後生下皇子的消息過於突然,事先竟然一點兒消息都沒有,而且婚後四年沒有生育,難道這次真的是感動神靈而得子嗎?這種疑問猶如長了腿一般傳播到全國各地,並引發了一個轟動一時的大案。這個案子發生在弘治年間,稱為“鄭旺妖言案”。
鄭旺,是武成衛的一名士兵,家境貧寒。他有個女兒,叫鄭金蓮,12歲時賣給別人做婢女,聽說後來進了宮。鄭旺通過關係,與太監劉山交往,時常托他將一些時鮮水果等物送入宮中女兒手中,鄭金蓮也托劉山送些衣物給鄭旺。鄭旺拿著宮中的衣物四處炫耀,吹噓女兒得皇帝的恩寵。別人討好他,就稱他為“鄭皇親”。張皇後生下皇子後不久,就有流言說皇子其實是鄭金蓮所生,並被張皇後強行抱了去。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但也沒有人去追究,這是不同尋常的,有人認為實際上是孝宗已經默認了這種說法。誰知十幾年後,即弘治十七年(1504年),孝宗考慮到這種說法會影響到朱厚照的政治地位,遂命人將鄭旺、劉山等人捉拿到官。然而孝宗沒有讓司法機關插手此案,而是禦審,這又是不同尋常之事,難道是孝宗怕外臣知道宮中的秘密?禦審的結果是劉山以幹預外事的罪名被處死,鄭旺以妖言罪、冒認皇親罪被監禁,鄭金蓮被送入浣衣局。案件的結果也有幾處不尋常之處:這個案件中隻有太監劉山被殺,被認為是殺人滅口;而比劉山罪情更重的鄭旺卻隻是監禁,武宗即位後又被釋放出來,此中似有隱情。據翰林院王瓚的記載,他在司禮監教太監識字時,見兩個太監將一個女人押入浣衣局。浣衣局的看守見到來人,肅立兩旁,態度十分恭敬,可見來人非同一般。至於這個人是不是鄭金蓮,可惜王瓚沒有看清楚。
然而案情隨著孝宗的去世和武宗的即位又有新的發展。正德二年(1507年),被釋放的鄭旺仍然堅持他的女兒生了皇子,因而謠言再起。他的同鄉王璽打通關節,闖到東安門,聲稱上奏當今天子“國母”被囚禁的實情,鄭旺、王璽因此被捕入獄。審判之時,鄭旺多次聲稱自己無罪。最終,他以妖言罪被判死刑。為何兩次都是妖言罪,結果大相徑庭呢?第一次審判,孝宗與張皇後關係緊張,因此判罰寬鬆,似乎有意保全鄭旺;第二次審判,孝宗已經駕崩,武宗剛剛即位,而且嫡長子身份又是何等神聖的光環,對於自己的政權十分重要,因此即使武宗為鄭金蓮所生,他又怎會相認?畢竟這對於自己、對於孝宗、對於張皇後乃至於對明廷而言,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關於武宗身世的“鄭旺妖言案”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結束了。
擺脫了身世的困擾,武宗又可以以嫡長子的高貴血統名正言順地坐在高高的皇帝寶座上,享受著皇權帶來的種種特權。他可以建豹房、幸宣府,過著紙醉金迷、為所欲為的鬧劇般生活。
包括鄭旺在內參與此案的一係列人等,大多經由審判被定妖言之罪送上了斷頭台,這就是他們最後的結局。當鄭旺聽到屠刀掠過自己脖子的風聲時,不會想到當年所有的富貴夢隻是為了今天這一刀下去的身首異處。或許對這個父親而言,此時所爭的早已不是富貴,而是一個旁人不知道的真相。他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後人對真相猜測的熱情,但是後人們卻已經永遠不可能再知道真相是什麼,朱厚照的身世之謎也就隻能成為大家嘴上的一段撲朔迷離的故事,如同八卦的新聞,一切的價值僅僅在娛樂之間而已。
乾清宮“移宮案”之謎
泰昌元年(公元1620年)九月初一,年僅16歲的皇長子朱由校繼承了因服食紅丸而去世的明光宗的帝位,但登基不久就發生了著名的“移宮案”,就是有人占據了應該由皇帝居住的乾清宮不願意搬出來,然後官員們為了維護皇家的體製,就發動起來逼其遷出以及由此生出的一係列事端。皇帝的寢宮也有人敢占據嗎?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光宗朱常洛病重之時,非常擔心他的寵妃李選侍擅權。李選侍自己無子,曾經撫養過年幼的熹宗和崇禎皇帝。光宗病危,還特別堅持要封李選侍為皇貴妃,並當著大臣的麵,告訴皇長子熹宗朱由校要視李選侍如親生母親,視為太後。可是,還沒等皇帝的話說完,李選侍便掀開帷幄,叫皇長子朱由校進去。朱由校進去後,對父皇朱常洛說了一句:“要封皇後。”眾大臣瞠目結舌。朱常洛麵色一變,一言不發。光宗雖然寵愛李選侍,但也並不是寵愛到理智全失的地步。他深深了解自己喜愛的女人。李選侍心計深沉,不甘心久居人下,在宮中一向以敢作敢為、大膽果斷著稱。
盡管李選侍一再要求皇帝立她為皇後,但是光宗始終沒有答應,因為如果李選侍冊封皇後得逞,她便可以通過自己撫養的朱由校間接控製朝政。光宗隻是催促群臣趕快進行皇貴妃的冊封之禮。在他看來,這已是他肯給李選侍的最高地位了,在宮中僅次於皇後。
泰昌元年(1620年)九月初一,朱常洛暴斃。光宗一死,李選侍就覬覦起皇太後的位置來。她仗著自己曾撫育過小皇帝,就密謀和宦官李進忠(即魏忠賢)互相勾結,逼朱由校答應封她為太後,利用朱由校年幼,挾持他長居皇帝住的乾清宮,以獨攬大權。於是,移宮一案就正式開始了。由於光宗死得很突然,身邊沒有大臣看守,李選侍就首先將朱由校扣留在自己身邊,並命人看守宮門,以免有人將小皇帝接走,同時就等待著來給光宗哭靈的百官,準備討價還價,索要好處。而這時候,百官們已經得到了皇帝駕崩的消息,正在趕來,周嘉謨、左光鬥、楊漣等人在路上就開始討淪如何輔助新皇帝的事情,由於朱由校尚未正式登基,並且生母、嫡母都死了,大家就討論由誰來扶持新皇帝。官員們雖有不同的看法,但多數都同意一點,就是首先要擺脫李選侍對朱由校的控製。楊漣提出,當務之急是趕緊將朱由校從李選侍身邊接出來,大家一起三呼萬歲,然後將其擁護出宮,這才是最好的選擇。結果到了乾清宮門口,官員們都被李選侍安排的太監擋住了,還是楊漣比較幹練,他將太監們嗬斥下去,大家一擁而入,去給過世的光宗哭靈。哭完之後一看,沒有發現朱由校。這時候,侍候過光宗的太監王安就將李選侍藏起朱由校的事情給說出來,並由他哄勸李選侍,說隻有得到大臣們的擁立才能當皇帝,所以朱由校必須要見百官,將其帶了出來。之後官員們按照既定的計劃,高呼萬歲,然後匆匆將朱由校扶上轎子帶出乾清宮,而李選侍這時候才明白過來,趕緊追出,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關於這一過程,也有的說是太監王安獲悉李選侍的陰謀後,向宮外的百官傳出消息,然後才有下麵的事情。總之,朱由校被護衛到慈慶宮暫住,並在幾天之後被正式冊封為太子,並著手準備登基的事情。
按照明朝慣例,皇上必須居住在乾清宮,現在,乾清宮被李選侍占據,隻有先讓李選侍搬出乾清宮,才能最後完成擁立之事。李選侍見自己控製皇長子的計策沒有成功,就又生一計,賴在乾清宮不走,想要以此來要挾群臣給他皇太後的封號。大臣們見李選侍耍起了無賴,都非常著急。吏部尚書周嘉謨首先上疏進奏,請求李選侍移出乾清宮,遷往別宮。禦使左光鬥也上書說,殿下今已16歲,內有忠直老成的內官輔佐,外有朝中重臣輔佐,哪裏乏人,還需李選侍像照顧嬰兒一般貼身相隨?因此,伏請即早決斷,如果李選侍借撫養之名而行專製之實,那武則天之禍就不會太遠了!
朱由校聽了,覺得甚是有理,便發布上諭,說移宮已有聖旨,冊封貴妃一事,尊卑難稱,著禮部再議。給事中暴謙貞卻毫不保留地坦白說:“皇長子即將登上大寶,上有百靈嗬護,下有群工擁戴,何用此婦人女子!而且李選侍並非忠誠愛國,萬一封典得行,專權用事,恐怕難以抑製。”好在宮中忙亂,沒人理會,這一番話並未引出宮廷風波。
不料,李選侍那邊卻正聽取心腹李進忠的主意,邀朱由校和她同宮,還忿然宣言,要逮捕楊漣、左光鬥。楊漣在宮門遇見李進忠,詢問李選侍何日離宮?李進忠搖手說:“李娘娘甚怒,今母子一宮,正欲究左禦使武氏之說!”楊漣怒叱說:“誤矣,幸遇我。皇長子今非昨比,選侍移宮,異日封號自在。且皇長子年長矣,若屬得無慎乎?”李進忠被逼問得默然無語。
科道官員惠世揚、張潑從東宮門出來,聽了這件事也大驚失色,說今日選侍垂簾,下旨逮捕左光鬥。楊漣立即駁斥說:“沒有這事!”宮禁一時人心惶惶,誰也弄不清楚是如何變局。皇帝是親近李選侍對付朝臣還是傾向於朝臣疏遠李選侍,大臣們一個個狐疑滿腹。
過了幾天,李選侍還是住在乾清宮,逍遙自在,根本沒有移宮之意。楊漣便直言上奏,說先帝過世,人心惶危,都說選侍假借保護之名,陰圖專權之實,伏請殿下暫居慈慶宮,撥別宮先遷出選侍,然後再奉駕還宮。祖宗宗社最重,宮幃恩寵為輕。如今登基已在明日,哪有天子偏處東宮之處!這移宮一事,臣等進言在今日,殿下也當實行在今日。
隨後,楊漣又去拜見方從哲。方從哲起初認為這件事不用太著急,晚兩天沒什麼關係。楊漣卻說:“太子明天就要登基了,難道登基為天子後還要回到東宮的住處嗎?選侍今天不願離開乾清宮,難道以後就會主動離開了嗎?”方從哲最終被楊漣說服,兩人統一了意見後,又去請求太子頒下嚴令。
於是,朱由校在登基時下令:命李選侍移出乾清宮,移住仁壽殿。他還下令收捕李選侍身邊的幾個親信太監,理由是他們涉嫌偷盜大內庫藏。如此情形下,勢單力孤的李選侍敵不過皇帝的一紙命令,移宮已成定局。這時群臣們倒反過來勸皇帝,看在昔日光宗的舊寵之上,遵照光宗的囑托,善待李選侍母女。小皇帝雖然對李選侍往日咄咄逼人的態度十分不滿,還是接受了群臣的意見。
在外廷大臣的嚴詞逼迫和宮中太監王安的恐嚇之下,李選侍終於無奈地決定移宮。這件震動宮闈的明朝三大疑案之一的“移宮案”終於落下了帷幕,李選侍以失敗而告終,熹宗朱由校進駐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