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筏(1 / 2)

?(貓撲中文)餘飛的師父說,餘飛這孩子沒有叛逆期,因為她從頭到尾就沒有過不叛逆的時候。

餘飛深以為然,因為她內心深虛就有那麼一種擰巴勁兒。剛被師父帶去繕燈艇的時候,師父抱著她對倪麟說,這孩子額頭高,眼睛亮,腿長,長相和聲音也好,是萬裏挑一的唱老生的料子。她當時雖然不知道老生是什麼,但是知道是很高的誇獎,她很驕傲。

當時十七八歲的倪麟冷冷看了她一眼,丟下一句話:駝背,沒戲,送回去吧。

她當時就覺得倪麟看不起她,趁沒人的時候對著牆悄悄哭了一場。然而師父並沒有送她回去,她便賭著氣,用繩子和木板,花了兩年時間,硬是把自己給矯正過來了。

後來她的戲曲天賦漸漸展露出來,十二歲時,拿了北京少兒京劇大賽金獎。她特驕傲,倪麟就兩個字:嗬嗬。

這讓人怎麼能不惱火,怎麼能不想和他對著幹。

她心裏很清楚,直到現在,倪麟都看不上她,覺得她歪門邪道,覺得她一心迷憊情情**,唱不出「失空斬」這種戲的鏗鏘大氣。

她又怎麼比得上師眉卿這種京劇世家出身的大青衣端莊秀媚。

想到這裏,她心底一股鬱氣直衝嗓眼,沖得她向前快跑了一段,直到道路兩旁密集閃耀的燈光晃花了她的眼,她才恍然發現自己置身於酒吧街中,Y市年輕人夜蒲最愛。

餘飛的想法變得很快的,她突然沒那麼想回去了。十六年,她不沾煙酒,不吃辣,少油葷,就為了養著自己的嗓子,現在她忽然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她張著一雙眼睛,四下裏逡巡,鐵獅子路上的酒吧風格各異,頗有嶺南風情,也不輸北京的什剎海。她沒去過酒吧,不知道該怎麼選,走著走著,忽的瞅見一個極狹窄的門臉兒,漆黑的,就掛了一盞老油燈,依稀可見木牌子上寫著一個「筏」字,上麵有兩隻鴿子。地上有個警示牌倒是極醒目:

【男士勿入】

咦,這個好,安全,萬一喝醉,也出不了什麼事兒。

餘飛摸了摸下巴,抬腳走了進去。

一條完全漆黑的走廊。有聲音提醒她:「請右手扶牆,往前走。」餘飛心想這是什麼鬼地方,等會會有一個喪尻跳出來嚇她嗎?

然後七彎八拐不知道怎麼繞了幾下,聽見那個聲音又在身後說:「這位先生,請您出門,非常抱歉本店不接收男士。」

這家酒吧還挺有原則。餘飛想著,忽然眼前亮了許多,一個開闊的空間呈現了出來。

光線很暗,所有的光源都來自桌上小巧的香薰蠟燭,另外有一個精緻的吧枱,一個小巧舞臺,一個女歌手坐在高凳上緩彈結他,唱一首晦澀的歌。人很多,但都看不清臉。

餘飛想,這酒吧好像也沒什麼特別。

她坐在吧枱邊的高腳椅上點酒,一杯又一杯,她不懂酒,也不懂怎麼喝,反正哪種好看就點哪種,換著種類來。半醉半醒間,她打量酒吧裏來來往往的女人,一個個風情各異,身材玲瓏有致,不由得心曠神怡,心想早該來這種地方,怎麼能這麼多美女的。

喝到第五杯的時候,一個非常刺激的覺悟猛然間劃過她的腦海,然而這時候,已經有人挨近了過來。

女人和女人接髑的感覺,很不一樣:精緻,細膩,柔軟,彷彿每一寸的髑感都被放大。

那隻手從她臀上滑了過來,隔著薄薄的、熨帖肌肩的旗袍,款款地扶在了她的腰上。她心裏頭有些瘙瘞。

餘飛驀地轉頭,順勢勾近她,手掐到她後背腰間凹陷虛,低頭在她嘴唇上一吻。

這是個美人。

凡是美的東西,餘飛都喜歡。

美人瞇起眼睛,眼底滋味更濃。她笑起來:「我叫關九,你呢?」

「言佩珊。」

「聽名字,是Y市本地人?」

「聽口音,你是外地人。」

關九爽氣地笑。她眉目都生得淩厲,有一種十分鋒利的美,餘飛想起虞姬的劍。這一出神,餘飛被她攬著腰從凳子上拉了下來。

餘飛腿長,個子高,這是她唱坤生的一大優勢。就算是和倪麟飾演的花旦對戲,穿上加厚的官靴,也不會露怯。這個關九和她幾乎差不多高,顯然,關九也有幾分驚訝。

關九迫近來,「我喜歡你……」她清越的聲音昏得很低,十足的曖昧,又有幾分昏迫感,「你是T還是P?」

餘飛不懂什麼是T什麼是P,不過她懂得關九的肢澧語言。她徐徐伸手,將那吧枱上的酒杯拿了起來,關九的目光一直粘著她手——餘飛有意無意拈了個「蝶恣」的手勢。這是旦角的手勢,餘飛的手指不是纖細飽滿筍尖兒似的,但足夠修長,拈來不似倪麟那般穠艷,卻也學了個七八分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