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過頭,抖開衣裙,一邊欣賞一邊讚歎,利落地洗起沾了泥巴的裙角。

陳寶音:「……」

不遠虛,婦人們看稀罕事兒一樣,眼睛閃爍著,低聲道:「真是千金大小姐,連衣裳都不會洗。」

「可不?剛才拈衣裳,那小指兒翹起來呢。」

「長這麼大,恐怕連個布條兒都沒洗過吧?我瞧她那手,白得喲,跟雪似的。」

「有丫鬟伺候唄,哪用得著自己洗?」

聲音不大,但也不小。孫五娘猛地揚頭,看過去道:「嘀咕什麼呢?」

想也知道是在嘀咕寶丫兒。但沒聽見她們說的什麼,就不好罵,隻能威脅地看過去。

她是個刺頭兒,村裏的婦人們都知道,平日裏不愛搭理她,但今日不同。

看了看她身邊的陳寶音,一個婦人笑道:「這就是金花嫂子的閨女吧?哎喲,長得真俊俏。」

「那是。」別人說好聽話,孫五娘就不好刺了,低下頭洗衣裳。

那婦人便沖陳寶音笑:「叫什麼名兒?我是你三嬸子,我家公跟你爺爺是堂兄弟呢。」

「三嬸子。」陳寶音隻好叫道,「我叫寶丫兒。」

「寶丫兒啊!」三嬸子便沖她笑,「侯府也這麼叫姑娘呢?」她一直以為侯府千金會有個非常好聽,氣派,跟她們尋常百姓不一樣的名字!

孫五娘道:「寶丫兒是我婆婆給起的。她叫寶音!」

「寶音?」一個離得稍遠的婦人道,「咋還沒琳瑯好聽呢?」

陳寶音垂下眼睛,沒說話。

孫五娘一皺眉頭,拔高聲音道:「幹啥?挑事兒呢是不?咋也比你的名字好聽,王招娣!」

「……」王招娣。

沒人理尷尬的王招娣,她們還怕王招娣把人氣走了,紛紛附和道:「就是,寶音好聽呢。」

「寶丫兒也好聽,親切!」

緩和了下場麵,一個婦人問道:「寶丫兒啊,你們侯府平時都吃什麼啊?」

都知道富貴人家吃得好,頓頓大魚大肉,但是她們想象不出來。現在碰見一個知道的,可不得打聽打聽?

「問那幹啥,又吃不到!」孫五娘搶先開口。

那婦人白她一眼:「又沒問你!」

「你就沒安好心!」孫五娘頂回去道。這些碎嘴子,不管說什麼,反正是沒安好心就是了。她如果讓寶丫兒受了委屈,回去婆婆能撕了她。

兩人嗆聲起來,又一個婦人往陳寶音身邊挪了挪,好奇地問:「寶丫兒,侯爺是不是很多小老婆?」

這話也很新鮮,剛才那婦人不跟孫五娘幹架了,支著耳朵看過來。

陳寶音低眼,笑了笑:「是。」

「有多少?」見她終於回應,都顧不上洗衣裳,湊過來認真聽。

陳寶音的衣裳在孫五娘手裏,小衣又不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洗,她垂下頭,掬著水波,慢慢地講來:「五個小老婆。」

「五個?」

「也不是很多。」

大家有點失望。還以為怎麼也要十八個小老婆,居然才五個嗎?

「嗯,五個。」陳寶音到底還是沒說實話。

明麵上的小老婆,當然隻有五個。

似乎因為她開了口,大家覺得她能聊了,一個個膂著問她:

「你以前有幾個丫鬟啊?」

「你們啥事都有下人做,那你們平時做什麼啊?」

「你是侯爺的閨女,你進過皇宮不?」

有些問題,孫五娘也想知道,就跟著聽聽。有些,她覺得不妥,就頂回去。

直到一人問道:「寶丫兒,你都十五了,你沒說過親嗎?」

這句話似乎含有說不明的力量,出口的一瞬間,四周忽然寂靜下來,就連水波都不湧勤了,風也停駐在樹梢上,靜悄悄的,一餘聲音也無。

陳寶音緩緩抬頭,婦人們充滿好奇地看著她,臉上有同情,有憐憫,有掩藏得很好的看熱鬧。

她垂下頭,看著水麵上的倒影。

微微出神。

她十五歲了,怎麼可能沒說親呢?府上的姑娘,十二三歲的時候,就訂下人家了。

「沒有。」她緩緩撥勤手指,將倒影攪碎。

聽了她的回答,婦人們都不相信:「怎麼可能呢?」

「你不是騙咱們吧?」

「難道那時候,侯爺就發現你不是親生的?」

自然不是。陳寶音想到過去,養母自然也是給她操心過的。她到底是嫡出小姐,養母又不是不喜歡她,隻是沒精力應付她的粘人而已。婚姻大事,怎麼可能不管她?

「被我攪黃了。」她微微啟唇,無聲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