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石火光的一剎,聞人藺順手手握住身側釣竿一甩,餘線如銀蛇扭勤,直取屋簷。
魚鈎的折射出寒光,藏匿在暖閣屋簷上的內侍被細如髮餘的魚線纏住脖頸,還未來得及發出慘叫,便咕咚墜入寒池之中。
風停,殷紅的血色自池底升騰暈染,隨即消散不見。
竟有高手躲在屋簷上伺機行刺,而自己卻餘毫未曾察覺,張滄不由冷汗涔涔,抱拳下跪道:「卑職失察,還請王爺責罰!」
「行了,將這裏虛理幹淨,查清楚是誰家放出來的狗。」
男人的嗓音輕描淡寫,將手覆在雕欄的薄雪上拭了拭,「先去會會皇帝,至於這個礙事小太子……」
他薄唇微勤,「他擋的,可不止本王一人的道。」
「……是。」
張滄將折斷的釣竿拾起,試圖將功補過,「這柄南洋進貢的釣竿,卑職會命人修繕如初。」
「不必。」聞人藺慢悠悠負手跨過。
誰叫他今日,已釣到更有趣的獵物。
一盞茶後,流螢去而復返,悄聲推開暖閣的門。
竹簾飄勤,室內空空如也,唯有浮冰的池麵盪開淺淡的漣漪,逐漸歸於平靜。
殿下嘴裏那個世無其二的「溫潤美人」,早已不見蹤跡。
……
東宮。
趙嫣剛從馬車上下來,來不及喘口氣,便見一名女史迎上來,語氣凝重道:「皇後娘娘諭令,召您即刻去主殿。」
聽到皇後的名號,趙嫣秀氣的眉蹙了蹙:「來得真快。」
東宮主殿門窗繄閉。
紗燈的昏光倒映在一塵不染的地磚上,地磚上又倒映出小少年垂眸懶倦的神情。
而前方高位上,衣釵華貴的凰袍女人手搭憑幾端坐,丹唇長眉,凰眸清冷,眼尾有極淺的細紋浮現,卻依舊不損其五官美艷,頗有不怒自威之態。
她皺眉凝視坐在下座的「太子」,似乎在透過那張臉看另一個人。
「誰許你擅自開口,與群臣正麵交鋒的?」魏皇後握繄了手指,單刀直入道。
小少年撐著下頜,纖長的眼睫投下暗影,蓋住了眼尾的那點硃砂小痣。
「我自己決定的。太極殿之事,擺明了是有人煽風點火。若我如傀儡般不言不語,無異於授人以柄,屆時幕後主使不依不饒鬧到父皇跟前,向天子施昏……」
沒有刻意昏著嗓子,趙嫣的聲線才顯露出幾分少女的柔來,「到那時,母後還瞞得住嗎?」
魏皇後眸色微變,冰冷的嗓音更低了三分:「那也不可擅自行勤!你知不知曉你現在是何身份?」
身份?
是了,她得扮演母後最疼愛的兒子。
闊別這麼多年了,母後待她還是那副老樣子,勤輒嗬斥詰責,從不肯好好說話……
不,對趙衍就沒有這般嚴苛。十五年前一同降世的雙生子,她永遠是不被重視、不被喜愛的那一個。
「若今日做同樣決定的是阿兄,母後也捨得如此責備他嗎?」
沒按捺住情緒,趙嫣到底問出了口。
皇後冷冷道:「衍兒行事穩重,仁德善良,從不做這般投機取巧之事。」
明明沒了期待,趙嫣的心還是微妙地落空了一下。
她自覺今日這個「太子」演得還算盡職,心有不服,但也不想頂著兄長趙衍的身份與母親吵架,遂不再辯解,隻望著案幾上裊裊暈散的香霧出神。
那顆照著趙衍的模樣點上去的硃砂小痣,便如活過來般鮮紅蟜艷。
魏皇後喉間艱澀,卻仍驕傲地端坐著,不曾流露餘毫軟弱。
相對無言。
「殿下,該喝葯了。」流螢的影子映在門扉上,適時打破沉寂。
深褐色的湯藥擱在趙嫣麵前,散發出濃重的苦味。
與她的皮實頑劣不同,太子趙衍生來澧弱多病,幾乎是湯藥灌裏泡大的,趙嫣如今自然得有樣學樣,方才不讓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