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對我疼愛有加,欣然地接受了這份“教育委員”的工作。一開始,外祖母教我識字。她先在紙上一個一個地寫下“一、二、三……”,再教我這些漢字的讀法(日語漢字源自中國漢字,含義大致相同,但讀法不盡相同,有的相去甚遠)。
與學象棋不同,即使犯了錯誤,外祖母也不會像父親那樣狠狠地給我一拳,所以我被外祖母教給我的這些“方塊字”迷得幾乎到了神魂顛倒的地步,以至於每天都會央求她:“多教我一點吧!”一開始,外祖母還會耐著性子多教我一些,但是後來隨著我的“求知欲”越來越旺盛,外祖母索性給我買了一本小學生用的詞典,“從今以後你就跟著這本詞典學吧”。就這樣,外祖母終於從對我的啟蒙教育中解脫了出來。
從那之後,我無時無刻不把外祖母給我買的詞典帶在身邊。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最終在6歲上小學之前就記住了小學六年裏要掌握的1096個日語漢字。
現在中國城市裏的父母,幾乎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對孩子進行各種“英才教育”。在北京大學留學期間,我遇到過十五六歲就被北大破格錄取的中國“天才少年”,似乎這種“英才教育”真的能讓孩子的才能有顯著的提升。
但是,我的母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鄉下人”,在她的大腦裏不可能存在類似“英才教育”這樣的詞彙。再加上我和弟弟妹妹先後來到這個世界上,母親光是為了養活三個孩子就已經筋疲力盡了,哪還有心思考慮什麼“精英教育”。所以,我們上的都是家附近的普通公立小學。
“欺辱”是青春前的必修課
在我的印象中,自從上小學之後,就幾乎沒有任何美好的回憶。原本,我是個喜歡一個人空想的孩子,上小學之前,我經常躺在草坪上盯著天空中流動的雲朵,或是在商店街的某家味噌(以豆類為原料製成的醬)商店麵前,傻傻地望著擺在店頭的一個個裝滿了黃味噌和黑味噌的大桶。而上了小學之後,我就開始陷入對鋼琴的幻想之中。
然而,我的小學時代正好是由日本教員組織所倡導的“平等教育”的全盛時代。日本教員組織是日本共產黨領導的組織,以“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為宗旨。這條宗旨成為了當時日本各學校教師們的金科玉律。
早上,每當大家在“平等地”打掃教室和洗手間的時候,我就會垂頭喪氣地出現在教室門口。這時,老師一定會麵帶怒色地質問我:“為什麼隻有你會遲到?”而我就會低著頭回答:
“是這樣的,老師,在來學校的路上,我發現了一塊非常漂亮的石頭。它真的就像蜻蜓的眼睛一樣美麗。我盯著它看入了神,所以就忘記時間了。”
聽到這樣的解釋,估計所有的老師都會怒不可遏。果不其然,老師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後劈頭蓋臉地訓斥道:“別跟我說這些根本都不能成為理由的理由。先大聲地念‘我為人人,人人為我’十遍,然後向全班同學道歉!”在道歉的時候,雖然我口裏謙卑地說著“對不起”,但是心裏著實看不起麵前的同學們--他們真是太笨了!如前所述,我在讀小學之前,就牢牢地記住了1096個日語漢字,可是我的這幫小學同學記10個漢字就開始叫苦不迭了。數學方麵也是如此。說句自誇的話,哪怕他們再多學三年都很難“望我之項背”。
日本的公立小學一個班有40人,其中肯定會有聽完了老師的講解之後,依然不會做加減法的孩子。所以,老師隻好一遍又一遍地講解。這時候,我又進入了空想的狀態,對著窗外的花壇發呆。當然,沒過多久就遭到了老師一番怒罵:
“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好就是好了嗎?你這種人應該叫做‘利己主義者’。好了,站起來!在大家麵前做自我批評!再念‘我為人人,人人為我’十遍,用你的例子教育那些還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的同學!”
由於這種情況經常發生,所以我輕而易舉地成為班上同學欺負的對象。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同學之間的欺負都是日本學校裏最大的問題,甚至嚴重到一個班40人中的39人聯合起來欺負1人的程度。更有甚者,在我的小學時代,有的班主任竟然支持這種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