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姑娘走到那“山匪婆”跟前,問她:“喂!你犯了什麼錯誤?”

“我宣傳迷信。”

“你為什麼要宣傳迷信?”

“我沒有,我隻說了一句紅顏多薄命。”

“紅顏多薄命?什麼意思?”

“山匪婆”翻眼把姑娘望了一眼,心裏好象在說,“妹子,你也是紅顏女子呀,還不曉得你有一個什麼命呢!”當然她是沒有說出口的,甚至也不敢與她多搭腔,揚起鑼槌又敲了一下,瞠!

“哎,是誰叫你跪在這兒打鑼的?”姑娘又問。

“紅……”那女人望了望左右,恨恨地說,“紅山軍。”

“紅山軍?”姑娘不懂,“是幹什麼的?”

“莫問我了,妹子,紅山軍聽不到我的鑼聲,我……我不得了啊!”

“把這塊木牌子取下來。”姑娘說著就動手,端起了那塊沉重的木板。

“莫莫莫!妹子,取不得的。”那可憐的女人向她哀求著。

“怎麼取不得?城裏早就不興這一套了。以前搞武鬥的人現在正挨整呢!打死了人的還要坐牢,挨槍斃。你們這兒真落後,還在搞這些玩意兒。聽我的沒錯,取下吧!”

“真的?”

“誰還騙你!”姑娘從身上摸出一把小刀子來,狠狠地一劃,把麻繩割斷。鬆木板沉重地落在地下,砸了一個小坑。

“山匪婆”一卸去了重負,用粗糙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頸脖,顫顫抖抖地說:“妹子,你真是個好人哪!”

“站起來吧!”姑娘說,“罰跪也不時興了,這都是過去的花樣兒,討厭!”

“這怕……不……不……要不得吧?”那女人不敢相信姑娘的話,仍舊跪著,用探問的眼光望著她。

“起來!沒事兒。”

她說得那麼肯定。“山匪婆”估計她是有什麼來頭的,便依著她的話站起來了。姑娘若無其事地走開了。“山匪婆”把她叫住:“哎!我請問,你……你……”

“你問我是誰嗎?”姑娘回過頭來,想了想,說,“你就告訴他們好了,我是林科所副所長的女兒,長沙來的。”

那女人似乎並沒有聽清,還想問,姑娘卻已走遠了。

對此類打鑼罰跪的戲劇並無興趣的山民們,破例在這裏圍成了一圈。當姑娘對著他們走去的時候,他們自動閃開了一條通路。所有的眼睛都跟著她轉,放射出一種異乎尋常的光來,象是驚訝,象是讚歎,又象是佩服。姑娘卻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就象從擁擠的百貨商場出來一樣,漫不經心。

人們轉過身去,望著她的背影,一直把她進入那繁忙嘈雜的集市,淹沒在其中不見了。

“山匪婆”竟然連打鑼也忘了,站在那裏象一個白癡。

忽然出現了騷動,山民們四散走開,猶如魚群裏闖進一條柴魚。

是誰來了?在那邊,有個背槍的年輕人,走路的樣子象舂米,但很有勁,似乎決意要在地下踩出一個個深坑來。他不是軍人,穿一身山鄉常見的幹部服,腰間係著一根軍用帆布腰帶,滿臉殺氣地走來了。

瞠!“山匪婆”頓時清醒過來,用力敲了一下鑼,卻忘了應該喊一句什麼。

“好哇!”背槍的跛子老遠喊著走近她,“牌子不掛了,跪也不跪了,打一槌鑼,連喊什麼話都不記得了,站在這裏看熱鬧,好大膽!想嚐嚐槍托的味道麼?”

“不不不!習海哥,你慢……慢……”打鑼的女人哭喪著臉,哀求道,“不是我自己,我不敢,是有人叫我取掉牌子,站起來,打……打……”

“什麼人?”

“一個女幹部,長沙來的。”

“長沙來的?”跛子有點詫異,“是什麼幹部?”

“她說她……哎呀,我記不得了,好象是說……哦,人客組副組長的女。”

“人客組?”跛子認真地想了想,自言自語念道,“人客組,人客組,鬼來的人客組!”他眨了眨眼睛,往左右看看,又望望頭頂上的天,下了一道命令,“回去吧!下次再搞破壞……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