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芬擦著窗戶,從窗口伸出頭來對胡雅潔說:“哎,他胡阿姨,你們周曉琳還沒有回來?”
“沒有呢。”
“我看你們就住在這兒得了,兩家人擠一擠,也沒什麼過不去的。”
“不。”胡雅潔心裏明明知道,周可芬全是假心假意,卻故意說得好聽。
茹小明扔下掃把跑出屋來,真心實意地說:“胡阿姨,我給您把東西搬進去吧!您跟周曉琳住到那連人都沒有的山裏怎麼行呢!”說著便動手去提被包。
“不!”胡雅潔抓住被包繩,說,“孩子,這不行。”
裏麵的周可芬在罵人:“小明!叫你掃地你掃到哪兒去了?”下麵是一句學來的長沙話,“貓彈鬼跳!死也不懂事!”
茹小明朝屋裏不滿地瞪了一眼,小聲咕噥了一句:“就你厲害!”無可奈何地進屋去了。
胡雅潔看了看手表,更加著急了,圍著那堆行李轉來轉去,望望這頭,望望那頭。從供銷社出來的山民們,好奇地望一眼那口富實的大皮箱,再把焦急的胡雅潔打量一番,又歡歡喜喜地走自己的路。
周曉琳到哪裏去了?她到公社門口看了看,不見母親,也不見那些行李。她匆匆地穿過人流,邊走邊往兩邊餘望。忽聽身後有一陣緊急的腳步聲,她回頭一望,是一個蓬頭垢麵的青年男子,身上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走,到那邊去,跟你講句話。”那青年是長沙口音,說著往旁邊一個牆角裏努了努嘴。
周曉琳向那個地方望了一眼,覺得沒有什麼不可以去的,便往那裏走去。
他們麵對麵地站在牆角裏。青年用一雙放射著怪異光芒的眼睛盯著周曉琳。
“你要跟我說什麼?”周曉琳後退一步問。
“警告你!”青年咬緊牙說,“到了這個地方,就要服這裏的廟石土地。”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叫你少管閑事,懂麼?”
他那雙鋒利的眼睛,叫人感到毛骨悚然,周曉琳又後退一步。
“你是什麼人?”她問。
“我?哈哈哈哈!”青年象瘋子一般笑了幾聲,莫名其妙地說,“我是……遊神、野鬼、癲子。”說完轉身就走,飄然而去。
周曉琳半天還沒有醒神,好象是做了一個突然、短暫而可怕的夢。她想了一想,不甚明白,抿嘴笑笑,搖搖頭,還是去找她的母親。
總算找到了。她高興得起蹦跑過去,長辮予在身後飄了起來。
母親見麵就罵:“死丫頭!跑到哪兒去了?”
“媽!這個地方好極了!”周曉琳揚著那片白鷳毛,手舞足蹈地說,“青蛙這麼大一個!野雞(她弄錯了)真好看,雪白的背,烏黑的肚皮,嘍,這就是它的尾巴毛。還有很多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我真想一樣買一點兒,可惜沒有錢。這兒的人也好,喜歡笑,沒事兒老望著我笑。您可惜了,沒有跟我一起去看看。”
“我跟你去,這些破爛還要不要?真不懂事,這時候了,還在貪玩兒,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呢!”
“著什麼急呀!”
“不急,你看怎麼辦吧,這些東西都要搬進山裏去。”
“到山裏去更好,我還從來沒有進過大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