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櫃道:“娘子的帳雖算得不錯,一來小老兒並不是東家,二來,不瞞娘子說,這信安府看著繁盛,能舍得買這支簪的人家實在是少,咱們店裏盤下了這支簪,我還要托人送到京裏賣,這中間費花錢不說,還要欠人人情,不如死守著點息錢自在。”
這話聽著有怨氣啊!潤娘端著茶盅心裏暗道。想當初自己不也是因被領導輕視,言談間難免就帶了酸氣,得過且過的混日子。後來實在是受不了那口氣,才自己開了家書吧。如今這老頭的語氣倒與自己如出一轍,看來他在這裏很不得用啊。
“即這樣,我也不為難老先生,老先生做不得鋪子的主,自己的主還是能做的吧!”
老掌櫃不解地望著潤娘:“娘子,這話甚意思。”
潤娘但笑不語,抬眸瞥了眼那小學徒。
“你先下去。”老掌櫃心領神會地揮退了學徒。
潤娘吃盡殘茶,放低聲音:“老先生,我若將簪子直賣於你,如何?”
“賣給我!”老掌櫃驚詫道:“娘子這是何意?”
這老頭還真能裝,你不明白我的意思,能遣退了學徒?潤娘雖然腹誹,嘴上卻道:“典給質庫,我吃虧,老先生也不得好處。如此兩害之事何必要行?可若賣於老先生,你我都占便宜。”
老掌櫃連連擺手:“這等背主圖利之事如何使得!”
潤娘看著他不動如山的身子,繼續道:“老先生這可是言重了,難道做了恒豐質庫的掌櫃,就買不得東西了?再則說了,這也算是日行一善,我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能拿了先母的東西來典當。家裏十來口人,要吃要喝的,六十貫錢支撐得幾時?老先生若是不買,我這日子著實是過不下去了,老先生隻當是救濟咱們吧。”
老掌櫃搓著手,眉頭擰成了結,隻不做聲。潤娘看著這情形,心知隻他必會應下這樁買賣的:“老先生這般不肯答應,不過是為了全東家的情義,即如此,我就當死給質庫,介時簪子出了手,貴東家做慣了大買賣的,還能算不出這筆帳來。”
“哼!”一聲微不可聞的冷哧在潤娘耳旁拂過,她略彎了彎嘴角,繼續道:“老先生說的原也不錯,別的質庫自不敢接死當的,怕東西在手上轉不出去。然恒豐質庫又不是小店號,還怕找不著買家,果真放出風去,莫說是信安府,就是京裏的店家怕是也要爭著搶著同恒豐質庫做買賣呢。”潤娘語速極慢,邊說邊留神老掌櫃的神情,隻見他麵團似的臉龐一點點的沉下去:“我也知道貴東家是家大業大,哪裏把這點小買賣放在眼裏,因此一時顧不到也是有的,貴東家即托了老先生做掌櫃,定是倚重老先生的,老先生且接我了這筆買賣,不用老先生說貴東家還能不明白-----”
“罷了!”老掌櫃揮手截斷道:“如今巴家不比從前了,誰還有功夫聽我一個老頭兒說話。小娘子,這支簪你開價幾何呀?”
潤娘淡淡一笑心道,就知道這老頭會上鉤,不過這價錢麼,潤娘還真是沒有底,正要自遲疑,知盛附耳低言,潤娘聽罷,點點頭道:“老先生是個爽快人,我也不開價,八十六貫錢,圖個彩頭!”
老掌櫃沉吟一會,道:“七十八貫,娘子買便買,不買便請吧!”他站起身擺出送客的樣子。
“好,七十八便七十八。”
“如此,娘子在此少候。”言畢老掌櫃轉身挑簾而去。
過得一會,見他捧著個小包袱走了出來,先放了張契約在幾子上:“娘子請過目。”他解開小包袱,裏頭二十八貫散錢,並五張十貫的官交子。
潤娘將契約同錢一並交給知盛,他先看了細看契約,拿起交子用手摸了摸,又對著光晃了晃,果然每張交子裏都有根細若發絲的銀錢,爾後回稟潤娘道:“都對了。”
潤娘點了點頭,在契約上簽字畫押,將錢收起。才站起身,忽然下腹一陣絞痛,一股溫熱自體下湧出,臉色登時刹白,潤娘深吸口氣勉強忍住,誰想才邁了一步,便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娘子-----”
“阿嫂-----”
秋禾驚恐的叫嚷聲、周慎號啕的哭喊聲、易嫂子低低的悲泣,所有的慌亂一瞬時都如浮雲般飄散於遠方。潤娘隻覺得身子一陣一陣地發冷,突然她感覺到一團火熱將自己圍住,她清楚的知道,這是一個男子的懷抱,隻是此時她隻能本能地抱緊、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