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娘聲音雖輕,卻清楚地傳進每個人耳裏,蘇陳氏停了幹嚎,抬眼望著潤娘有些發瞢。
“如今我肚子裏就是有了塊肉,依二娘要怎麼辦呢?”潤娘靠著迎枕,眉稍眼角帶著笑意,蘇陳氏的心裏卻禁不住有些發虛,挨上前道壓低了聲音道:“瞧你的身子也不過才兩個月,一劑藥下去不就爽靜了,你年紀又輕,將來還怕養不下孩子來。”
“你-----”華老夫婦又氣又急,掙上前死拽著蘇陳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卻說不出話來。
潤娘卻越發笑得歡了:“二娘還真是給我出了個好法子。”她言猶未了,華老夫婦險些暈死過去,雙雙撲到在地,涕淚齊下:“娘子,千萬使不得呀!”
蘇陳氏霍地站起身,喝道:“甚麼使不得,你周家不是還有個小官人麼,又不是絕了門戶,何苦非攔著咱們潤娘。”
潤娘倒了一盞薑茶,端到唇邊細細吹拂:“二娘的意思是要我手刃親兒,就為嫁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財主?”飄忽如雲的語氣恍如一把尖刀抵在蘇陳氏的咽喉,她心中一沉,道:“話怎麼能這麼講,你肚子裏的不過還是團血塊罷了,哪裏就談得上手刃親兒了。”
一抹冷笑浮於潤娘嘴角,文秀的麵寵陡然間陰森了起來:“難道一團血塊就不是我的骨血了?若如此,二娘當日為何就能憑著一團血塊做上蘇家主母之位?”
蘇陳氏聞之愕然,麵上漸籠起寒霜,迎著潤娘那直視的眸光,道:“這些年來,我自問並未有半點苛待你,你口口聲聲隻喚我二娘,我也不同你計較,你又何苦當著奴才給我沒臉。”
“奴才!”潤娘失笑道:“你以為你是誰?”潤娘放下茶盅,站起身來,盯視著蘇陳氏,一字一字往外蹦:“不過是個侍妾罷了,連姨娘都算不上,況且你這侍妾的位置還是爬床爬出來的,不是看在父親麵上,我會喚你一聲二娘?別忘了,你還欠我娘一條性命!”
最後那一句,潤娘幾乎要砸到蘇陳氏臉上,看著她慘白的麵色,潤娘登覺通體舒暢,不論身體的主人是誰,對這個勾引男主人氣死女主人,並且堂而皇之占據主母之位的婦人都有著與生俱來的忿恨。
華老夫婦同魯媽都看得傻了,雖說數日前,對著兩位長輩,潤娘也甚是強硬,可畢竟還是有禮有節,哪像今日般,甚至連“爬床”這種話都說出了口。
蘇陳氏氣得也顧不得羞了,叫道:“甚麼爬床,我本就是通房丫頭,是你娘日日霸著員外,我不過偶爾一夜陪侍,你娘就那麼過不去,生生氣的早產,自已死了與我又有甚麼相幹。再說了員外明公正道地把我扶了正,你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潤娘怒極而笑:“好,好,好。”言畢,揚手甩過去一個巴掌。打得蘇陳氏目瞪口呆,半晌才捂著火辣辣的臉,怪叫道:“你敢打我!”做勢要去揪潤娘,她又哪裏近得前,華老夫婦並魯媽早將潤娘護在身後了,蘇陳氏越性撒潑坐在地上,蹬著雙腳拍著大腿,哭嚷道:“老員外啊,你睜眼瞧瞧啊,虧得我當她親生女兒一般看待,她聯合外人欺負我,嘴裏刻薄我也就罷了,如今都動上手了,我活著還有甚麼意思,倒是跟你去了的好。”
潤娘先前是氣得急了,這會冷靜下來,自悔不該動手,她果然到外頭去胡說亂講,自己的名聲須不好聽。如今蘇陳氏這般賴地撒潑,倒把潤娘那點悔懦鬧沒有了,眼睛裏滿是決絕,厲聲叫道:“大奎,鐵貴!”
她話音落時,倆人已進到屋裏。
“愣著做甚,把她給我丟出去!”
大奎正要動手,被鐵貴攔住,魯媽也勸道:“她好賴名頭是娘子的後娘,果真丟她出去,街坊看見總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