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叔隻當潤娘說氣話,氣餒歎道:“罷了,這話隻好說來解解氣,咱們家若有那本事,劉家也不能如此欺負咱們了。”
潤娘最聽不得這種話,立時就叫了起來:“他劉家是為官還是做宰呀?若是我倒真怕他三分。如今他也與咱們一般都是尋常莊戶人家,他敢這般欺負咱們,哼,砸門還算客氣的,惹得我急了,屋頂也揭了他的。”
潤娘曆來是信奉“衝的怕愣的,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這句話,上一世裏為啥全世界談“恐怖活動”而色變,在她看很大一個原因就是那幫人不要命!炸彈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肉炸彈,隻要能達成目的不惜同歸於盡,我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還能奈我何?當然潤娘也知道自己這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格太過極端,可沒辦法她幾十年養成的性格實在是難改。
尤其是在對待這種夫妻家庭問題上,她更是半步都不肯退讓,所謂寧願失戀也不願失禮,再愛絕不能低到塵埃裏去。這也是她成為剩女的最大一個原因。
而在大周這個時代,根據真潤娘受的教育可知,女人的地位相對而言是比較高的,男方可以休妻,女方一樣可以合離,而且再嫁也不是啥了不得的大事,畢竟本朝太祖的一後三妃與世宗的符皇後俱是再蘸之婦。可是一個女子,若失了娘家的依靠,在夫家多半是強硬不起來的。劉家之所以敢這麼欺負人,一是因著周家家道日漸敝弱,二來也是因為周家從上自下都是老實可欺的,人家就是吃定了你不敢怎麼著,才會這般凶橫。
潤娘其時已準備接喜哥兒母女回來住,雖然她對自己而言是個陌生人,可這個家總有她一份的,再則依潤娘的性格,也不由她放任不管,與劉家談和那更不可能。和大怨必有餘怨,若開先你便存的講和的念頭,便先就軟了人家三分。
華叔、華嬸倒聽得目瞪口呆,怔了半晌,華嬸才道:“我倒聽說,舊年劉家有位官人考中了進士,如今在京裏做官呢。”
華嬸這麼一說,潤娘謹慎了起來,畢竟民不與官鬥,雖然她是個偏執的性格,可要她為著這點事鬧到家破人亡,她是萬萬不肯的,“噢,有這回事?那人是劉觀濤甚麼人呀?在京裏做啥官呢?”
華嬸搖頭道:“這可就不清楚了,不過我估摸著不是甚麼近親。”
此時潤娘的火氣已消了七分了,皺眉思忖一會,道:“這事倒是問清楚的好,不然咱們心裏沒底,到了劉家也矮人家三分氣勢。嬸子,你出去瞧瞧,看他們吃了燒麥了麼,若吃了就請鍾大哥進來,咱們細問一問。”
華嬸猶豫道:“還是我問吧,何必又叫他進來。如今天漸漸晚了,他一個大漢進出這後院,又是娘子的內堂,總招人閑話不是。”
潤娘想了想也是,莫說在這個時代,就是上一世,在她生活的小城,一個男子出入單身女子的家也是招人議論的,況且她現在還是個寡婦的身份,這內堂也算是她臥房的一部份,一個陌生男子,的確不宜進進出出,可是她不親口問清楚又不放心,沉呤良久,道:“那,就請他到東廂阿哥的書房裏吧。”
華嬸還想再勸,華叔經過幾件事心裏倒明白了,如今的主母可比先前有主意的多,輕易不聽人勸的,因此悄悄地扯老伴的衣角,華嬸與他做了一世的夫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當下隻得應聲出去。潤娘又向華叔道:“我聽知盛說,城裏有奴隸賣,隻是不知何時開市,價錢怎樣?”
“娘子想買奴隸!”華叔著急道:“這可不敢呢!那些發到市集上賣的不是亡命之徒,就是犯了死罪的官眷,亡命之徒自不用說,那些官眷,倘或有一日又翻了案,還不回頭找咱們的晦氣!”
潤娘看他急紅了一張老臉,不由好笑:“華叔你且聽我說,開了春阿哥就得要上學堂了,路遠不遠的,阿哥還小呢,總要有個人接送不是,況且我還想呢,阿哥大些送到城裏書館正經念幾年,家裏也隻有貴大哥做得這件事做。貴大哥領了這件差事再要下地的話,總是不方便的。至於知盛他又識字,腦子又活絡,我使他的地方多了,總不在家裏,我倒不便手了。也隻有大奎還能下地做活,可是家裏這些粗活也少不得他,貴大哥一個人總是做不過來的。再則說了,我倒想叫知盛教他識幾個字,將來知盛也有個幫手。其次,咱們家那些佃農不就是咬準了咱們拿他沒辦法麼。”潤娘眯了眯眼,冷笑道:“咱們買幾個身子健壯、十幾歲的孩子來讓他們瞧瞧,咱們不是離了他們就不成,我也沒神氣跟他們一根草一塊泥的算,想種咱們的地就得按咱們的規矩來。誰要是不服,就回去吃自己的!再來就是,劉家不是欺咱們家沒人麼?哼,到時候我倒要帶著人去探望咱們姑奶奶,看誰敢攔著不讓咱進門。至於說,那些奴隸們凶悍,依我想來,一則咱們隻買半大的小子料也不怕,二來咱們實心的待他們,果然不想留下的,咱們就給他們幾個錢,讓他們另謀出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