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3)

林諾的相親活動進行了好一陣子,才終於停下來。

一是因為越來越興味索然,二是恰好她的手機在一次相親路上弄丟了,又是最新款的,被小偷摸了去,實在令人心疼。

林諾就趁此機會朝林母抱怨了一通,因果關係說得頭頭是道,幾乎讓林母自責起來,似乎真不該安排那次相親見麵。於是,之前熱衷的事情便逐漸緩了下來,林諾偶爾也慶幸用一隻手機終於換來安寧。

可她還是第一時間去報了案,明知找回來的機會小之又小,但在警局裏仍舊對著父親的公安老友鄭重拜托了一番。

對方一徑應承,隻要一有消息便立刻通知她。

回到家,許妙聲也說:“別抱希望了,找時間再去買一隻吧。就是號碼都丟失了,有點麻煩。”

林諾沒說什麼。其實那些常聯係的人,電話號碼幾乎都能記得,而她真正心疼緊張的,也並非手機本身。

誰想到幾天後居然接到通知,父親的老朋友說:“剛剛破了一個盜竊團夥,活動範圍就是你丟手機的那一帶,贓物裏也有你說的型號,外殼顏色也符合,過來認領吧。”

其實也真算是運氣好到家,才能在銷贓的時候被及時尋了回來。

等到了警局,林諾其實早就一眼認出自己才用了兩三個月的那隻機子,可拿在手裏還是忍不住撳著按鍵翻了翻,像是裏頭真有寶貴東西。

許妙聲陪著一起來的,見狀便問:“號碼都在吧?”又見她低眉不語,隻是沉默地看著屏幕,動作微微凝滯,不由得詫異道,“怎麼了?”

她搖頭,很快將手機塞回口袋,又辦了相關的手續,兩人這才一同走出警局。

當天夜裏,林諾半夢半醒間摸向枕邊,冰涼涼的金屬機身握在掌心,好像瞬間便將剩下的睡意全部趕走。

她睜開眼睛,去看發出幽光的屏幕。遺失幾天,機身倒是沒有半點磨損,SIM卡也還在,所有的一切維持了被盜時的原樣。

她側躺在床上,手指輕輕摁上去,去看那些存在裏麵的短信。

其實她平時一向有隨看隨刪的習慣,可是這些,卻一直儲存在卡上,一直沒有刪除。

是真的舍不得。

明知道有些傻氣,卻還是舍不得就這樣不要它們,即使手機已經換了好幾次,兩年前的東西卻完完整整地保存到現在。

不過都是些十分平常的話語,可發現手機丟失的那一刻,不知怎麼的,她的心裏陡然一涼,有些心疼,仿佛從此之後與那個人就真的半點聯係都沒有了。

所以才會立刻報了警,隻為了心底刹那的慌亂,和那一點點的希望。

其實這種行為是真的挺可笑的,也正是至此,林諾才覺得,自己仿佛早已陷入一個困局之中,一直以為自己正慢慢走出來,然而其實這個局是無解的。

或許是她還找不到出口,又或許,是根本沒有出口。

已經是適婚的年齡,節假日不時飛來紅色炸彈早已不足為奇。林諾又有一個大學同學要結婚,喜帖發出來,精致異常,上麵還有新人照片,林諾看了沒覺得怎樣,倒是一旁有人感歎:“你這個同學真是好福氣!”一通介紹之後,這才知道原來新郎倌是金龜婿。

其實林諾與那位女同學的交情並不算太深,畢業之後也隻是同學聚會上見過幾麵,互留了號碼卻從沒聯係過。

如今連她都收到請帖,可見此次確實是大宴賓客。

許思思還在國外留學,李夢正在出差趕不回來,林諾也沒和其他人聯絡,隻身前往酒店。

正是夏季,豔陽高照,似乎連地麵都反著光,烘烘的熱氣蒸上來快要讓人透不過氣。林諾將車開到酒店停車場,找位置停下來。

車是不久前林父送的,說是女兒的生日禮物,主要為的還是方便她上下班。雖說林諾駕照拿得早,可還是謹慎地又練了一段日子,才敢一個人單獨上路。

此時她剛從車上下來,卻突然怔了怔。

地下停車場裏光線並不太好,可畢竟是那樣熟悉了,所以第一眼就認了出來,但她還是往前走了兩步,似乎是想確定一下。

原來真是他的車。

江允正的車停在斜對麵的車位上,因為還隔著兩台高大的越野,所以方才倒車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

林諾在車前站定,那裏麵當然沒有人。她忽然想起當初江允正說想換車,卻被她阻止了……

“不是好好的嗎,幹嗎要換?”

“開得久了,想換台新的。”他翻著雜誌,說得倒是理所當然。

她“哼”一聲:“喜新厭舊啊。”

其實也隻是隨口說說,江允正卻抬起臉來,側著眼睛看她,眉目深秀,眼角還帶著一絲隱約的笑意。

她被他盯得有些奇怪,問:“幹嗎呀?”

“沒什麼。”他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頭發,又低下頭去看雜誌,隻是淡淡地說,“不換就不換吧,聽你的。”如今回想,那個時候的語氣是那樣不經意的寵溺。

林諾站了一會兒,又拿出手機來,終於還是找到一個名字撥出去。

對方環境喧鬧,可是沒等她出聲,那人已經說:“林諾。”帶著些許驚奇。

或許是真的想不到吧,她竟然還會打他的電話。而她也沒料到,自己的號碼也一直存在對方的手機上。

“徐助理,你好。”定了定神,她說,“我看見他的車了,你們也在酒店裏?”

徐助理看了看正在一旁與新郎寒暄的江允正,遲疑了一下,還是走到安靜的角落,低聲說:“對,江總是來參加婚禮的。”停了停,又問,“你呢?現在在哪兒?”

林諾笑了一下,想到當初分手時江允正說過的話,他說過此後永不再見的,而這兩年也確實再沒見過。他的話總是執行得這樣好。

於是她說:“在停車場,正要離開呢。看見車子所以想問候一下。”可是又吩咐,“別告訴他我來過電話。”

徐助理還想再說話,卻聽她說了聲“再見”之後便掛斷了。

他皺著眉看著黑掉的手機屏幕,走回江允正的身邊。

林諾將車子開出去,上了緩坡,驟來的明亮光線令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這樣炎熱的天氣裏,她卻手指冰涼。身後數十層的酒店正離自己越來越遠,江允正此刻就在裏麵,這些年來可能他們從未如現在這般靠得這樣近。

她握住方向盤融入車水馬龍之中,卻突然開始想念他,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濃烈的思念,仿佛一閉眼睛他的樣子就能清晰無比地浮現出來。

或許她是真的閉了閉眼,因為有一刹那的恍惚,等回過神來才赫然發現有行人正從車前匆匆跑過。

其實是那人違反了交通規則,她一驚,鬆了油門還來不及踩刹車就去打方向盤,車子從慢車道急速拐向左側的超車道。

毫無預兆的變道,在那個瞬間她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緊接著便是一聲巨響,車子猛烈地震顫了一下,還沒想清楚是怎麼回事,身體便隨著巨大的慣性向前衝去,五髒六腑都幾乎移了位。

算是連環追尾,等到後麵的衝撞力消失,車子的前端也已經重重抵上前方一輛北京吉普的右後側——一切快得不可思議,卻又好像經曆了很長一段時間。

林諾隻感覺額上一陣冰冷的疼痛,隨後便有微微溫熱的液體流下來,滑過眼皮和鼻梁。車窗外喇叭聲響成一片,似乎還有越來越大的喧嘩聲,可是她隻是忍不住想要嘔吐,模模糊糊看見前麵的擋風玻璃已經像蛛網般裂開來。

很快有人來開車門,她半伏在方向盤上,看見對方陌生而焦急的麵孔,頭暈目眩得更加厲害,隻能依言困難地交出手機去。然後,似乎聽見他開始打電話,想必是在通知她親近的人,於是心裏一鬆,竟然真的暈沉沉地倒下去。

再醒來的時候,林諾異常清醒,睜眼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立刻知道是在醫院裏。

身邊有醫生在說話,聲音溫和平穩:“沒有大礙,休息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她對他笑一笑,額上仍有隱約的痛楚。

醫生點點頭,插著口袋出去了,她麵向著門的方向,靜默了幾秒,這才發現異常,幾乎是迅速地轉過頭去。

她住的單人病房很大,窗外正是夕陽西下,染紅整片天空。她在這片橙紅的光中眯起眼睛,待到確實看清楚了,一顆心陡然震動了一下。

她竟然沒發現。

剛醒來的時候,她竟然不知道這屋裏還坐著一個人。

她望著他,看見他穿深黑的衣褲坐在沙發上,整個身體都隱在角落微暗的陰影裏,修長的手指支住下巴,一動不動地與自己對視。

那雙眼睛是那樣漆黑,仿佛深不見底,卻讓她想起幾年前的那一夜,也是在病房裏,他脫下大衣回過頭朝她微笑,眼神清亮得甚至能遮蓋住當時的月光。

他們是那樣開始,如今又在這種地方見麵。難道她和他竟也要陷入這樣的輪回嗎?

林諾慢慢闔上眼睛,忽然心痛得無法壓抑。

關於他,她從未能忘記。

徐助理辦好了相關手續,又從外麵買了些食物,卻站在病房門口猶豫起來,一時之間也不知就這樣闖進去是否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