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3)

最終林諾還是攔了輛出租車回家,又從公寓管理員那裏拿回了車鑰匙。許妙聲還沒回來,屋子裏黑漆漆的,她摸索著直接回到臥室去打電話。

今天恰好是許思思學成回國的前夜,她終於抓住一個可以傾訴的人,將事情完完整整地說了一遍。

許思思聽完,驚訝:“江允正是什麼反應?”

她愣了一下,笑:“氣壞了唄。”不禁又想起他臨走時那個諷刺意味極濃的笑容,心裏竟然微微刺痛。

許思思說:“也對。你以那樣的態度對他,是前所未有的。但凡驕傲一點的男人,都會受不了的。”停了停又問,“可是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很糟。”她幾乎不假思索便說,“思思,隻怕現在我已經有點後悔了。剛才我竟然還在江邊等了一小會兒,明知他不可能回頭,可還是想要等一等。你說,我這樣子是不是在自找苦吃?”

電話那端傳來低不可聞的歎氣聲,過了一下才問:“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呢?”

“不知道。”她用手指繞著電話線,一下一下,心裏是真的難受。明明那樣愛卻又不敢接近,隻因為看不見希望和歸宿——一個或許旁人看來無所謂,但她卻堅信的一個歸宿。

她從來不是太理智的人,但也總還是明白,江允正怕是不會再來找她了,卻也正因為如此,才會不禁去想,如果當時就那麼答應了呢?

其實一直在動搖。

如果剛才他再將車開回來,結局又會是怎樣,竟然連她自己也不能肯定。

掛電話之前,門口正好傳來響動,林諾說:“你堂姐回來了。”話音剛落,果然便聽見許妙聲在叫:“要不要去吃夜宵?”

她與許思思道了再見,又約好到時候去接機,這才走出房間。

兩個人去喝粥,正宗的潮汕砂鍋粥店,生意鼎沸,居然到了要拚桌的地步。

林諾正東張西望,便聽見有人叫她,順著聲音方向隻見一個人揚著手,臉上笑意盎然。

她略奇怪,隨即攜同了許妙聲一道走過去。

池銳親自站起來為她們拉開椅子,一邊笑道:“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呢?也沒想到叫一班老同事出來聚聚!”

許妙聲最愛鮮蝦粥,於是點了整整一大鍋,轉頭正要問林諾的意見,卻見她表情有些奇怪。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林諾問,卻是對著池銳身邊的女孩子說話。

“師姐。”對方脆生生地叫道,臉頰上顯出深深的酒窩。

林諾立刻就記起來了,竟然是當年去Z大招生時遇見的小師妹。隻是後來這個女生的麵試流程由建築公司的人事部門直接負責,自己也就無從得知她最終是否得以進入融江工作。

“哦!對了,你們還是校友吧。真是巧得很!”池銳訝異之餘也不由笑著介紹,“林諾,這是趙佳,我女朋友。”

女朋友……林諾細細看著趙佳,其實仍記得當年在Z大,她是怎樣表達對徐止安的崇拜之情的。

那是一個小女生,對高高在上的仰望的對象,毫不掩飾的傾慕。

可如今單論性格而言,池銳與徐止安,卻又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眼見前麵這兩人不自覺地表現出甜蜜與親近,她在心裏不免喟歎,笑道:“做公司情侶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池銳馬上說:“我們可是很低調的,雖說公司沒有明令禁止員工內部戀愛,但廣而告之也沒什麼意義不是?況且,平時上班隔了十萬八千裏,也隻有這個時候才能出來一起吃點東西。”

可是林諾想,這種事情又怎麼瞞得住呢?再如何刻意小心,也總會露出蛛絲馬跡來。就比如當年自己和徐止安,在酒店門口牽著手便正好被江允正看見。

倒是後來與江允正在一起了,她也有心不公開,怕影響不好,可他卻仿佛不在乎,當著眾人的麵親自開車接送,態度明朗得令她心生甜蜜。

趙佳性格爽朗,許妙聲也不差,四個人坐在一起很快便熟起來。

閑聊之間,池銳隨口問:“丁小君你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

“聽說她找了男朋友,快要結婚了。”

“聽說?”林諾奇怪道,“你們不都在同一個部門裏上班?”

池銳搖頭:“早調走了。就在你辭職之後沒多久,她也被派到外省分公司去了。”

林諾露出漫不經心的樣子,喝著粥說:“哦,我都不知道。”

“當然啦,你們原來就不怎麼對盤嘛。”

她抬起眼睛,不禁笑起來:“胡說!你怎麼知道的?”

“女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太明顯。我們其實都知道,隻是不願說出來罷了。”

這時趙佳插進話來:“那個丁小君我隻見過一兩次,沒什麼印象,但是給人的感覺就不怎麼樣。”她還是小孩子心性,由於對林諾頗有好感,於是下意識地偏幫她。可是很快臉上便被捏了捏,隻見池銳在一旁哂道:“自相矛盾!既然沒印象,那還談什麼感覺?不許說人壞話!”

她倒是很配合地嘟起嘴點頭,十分無辜的樣子,眼睛圓圓的仿佛洋娃娃一般,大家都被她逗得笑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池銳才又說:“據說她那男朋友也是我們公司的。”

這倒是大出意料之外,林諾也不免好奇起來:“誰?我認識的?”

“不知道。隻是聽說罷了,我也沒見過。上回聽人提起名字來,我給忘了。”

在座的三個女人不約而同露出無趣而可惜的神色,很明顯,又少了一條勉強可以算作八卦的談資。

過了幾天,竟然接到徐止安的電話。

他說:“一起出來聚聚。”他的號碼早就換了,是外地的,可還是保留了她的號。

林諾想了想,隻覺得這樣主動的態度與上一次碰麵時大相徑庭,但她終究還是同意了。隻是心思單純地想,分手之後總還是可以做朋友的吧。

當天,她特意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一會兒,但是剛進門,卻見徐止安已然坐在了位子上,閑閑地擺弄著手機。

她走過去坐下說:“我遲到了嗎?”

徐止安這才抬起頭來,英俊的臉上劃過極淡的笑容:“沒有,是我早了。”

其實以前在學校裏也是這樣,盡管其他事情多半是林諾在遷就著他,但凡是約會,他總是會比她早到一些。

那時他慣穿白色的衣服,身材又高挑,等在約會的地點十分引人注目,確實算得上玉樹臨風。

晚餐吃的是日本料理,城中招牌最響的店。

過去他們從沒一起來過這種地方,所以徐止安並不知道,其實林諾很不喜歡芥末的味道。倒是他自己,仿佛一切都是那樣的熟稔,舉止得當得幾乎無可挑剔。

和室裏,燈就懸在頭頂,是溫暖而柔和的黃,照在他上衣胸前小小的土星標誌上,她不自覺地停下來看他。

這樣的徐止安,隻讓人覺得熟悉卻又陌生。

過了一下,他仿佛才察覺到她的注視,微微抬眉問:“怎麼了?”

她飛快地若無其事般笑了笑,隻是問:“以後都不走了嗎?”

“明天回杭州。”他看她一眼,為她斟滿酒杯。

小小的青綠色瓷杯,她舉起來,因為酒很滿,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液體在輕輕地晃動,燈光映在其中破碎迷離。

一切都恍如隔世。

曾經熱戀過甜蜜過,如今卻隻是相對坐著,不溫不火的平靜,聊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是真的都已經過去了。

其實兩個人的酒量都不錯,這樣的清酒自是不在話下,喝得多了也不至於醉倒。

林諾隻是欣慰,徐止安終於能以平和的態度待她,不像之前那樣冰冷淡漠,仿佛能將空氣也一並凍結住。

最後從店裏走出來,她心情頗佳,夜裏起了一點點風,極輕地吹在臉上,這才發覺自己的雙頰已有些發熱。

扭過頭去看徐止安,他喝得比她多,此時眼角眉梢添了幾分酒意春色。

今夜林諾是真的高興。畢竟曾是那麼親密的彼此,倘若最終成為陌路,留下的恐怕也隻有唏噓歎喟。

可是,現在這個問題不存在了。盡管大家十分有默契地對於那段往事避而不談,但終歸是和平而友好的,她幾乎已經要忘記那日去理發時碰麵的場景,那樣疏離客套隻仿佛當她是陌生人的徐止安,明明與眼前和自己並肩走著的年輕男人完全兩樣。

而她寧願相信,現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徐止安一路將她送回家,到了樓下,她說:“明天路上小心,代我向徐伯母問好。”其實還有一些話要說,隻是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能夠做到這一步的相處,她應該心滿意足。時間的力量總是強大的,在不經意之間慢慢地將一切磨平。當年他目光冰冷拂袖而去,如今不也能夠重新溫和地談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