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3)

林諾被江允正找到的時候,臉上的淚水已經幹了,隻是身體仍在輕微地顫抖。像是止不住,隻要一想到方才車裏的事,一想到徐止安霸道的力量和強行的意圖,便不能控製地覺得恐懼。

手機仍捏在手裏,她明明覺得冷,掌心裏卻盡是汗水。剛才鈴聲那樣一遍接一遍地響,其實她沒想到他會回電話過來,更加沒想到他竟會那麼堅持,似乎鍥而不舍,心中震動,終究還是沒能忍住,接起來。

他在電話裏的語氣並不好,可她卻忽然安下心來,明明知道不應該,可是好像已經那麼累,累得全身乏力,累得隻能等他,隻想等他。

江允正匆匆趕過來,她仍蹲在地上,腳已經麻了,她看著他也蹲下來與自己平視,幾乎想也不想就伸手揪住他胸前的衣襟。

這種感覺多好。她將臉埋下去,一聲不吭,心裏隻覺得前所未有的軟弱。

可是,隻要抓著他,仿佛一切都會好起來。

江允正也不說話,隻是眼神銳利地掃到她整身的狼狽與淩亂,臉色陡然沉下來。她就在他的近前,雙手死死揪住他的衣服,也不知是用力還是害怕,手指都在顫抖。

他皺起眉問:“怎麼回事?”一隻手已然圈住她的肩膀。

這才發現,原來她全身都在抖。她在他的懷裏,沉默而又委屈,像一隻受驚的初生小獸。

他將手臂略微緊了緊,又問:“徐止安呢?”聲音冰冷,林諾卻從中聽出了怒意,她咬住嘴唇不說話,過了一會兒也隻是搖頭,而後重重地吸氣,氣息仍舊不穩。

這裏離茶莊並不遠,隻隔了一條街,加上之前徐止安主動說過要送她回去,如今卻是這副情形——似乎一切都再明朗不過。

江允正想要站起來,胸前的衣服卻被緊緊地拉住。

林諾這才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有些紅腫,可也許是因為淚水的關係,更顯得烏黑明亮,亮到幾乎能清晰地看見他的倒影。

她哀哀地看他,目光中滿是懇求和疲憊。

江允正心中驀地一軟,認識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樣子的她。以前和他在一起,他連半分委屈都沒讓她受過,可是現在眼裏淚光盈盈,仿似真的楚楚可憐。

最終,他隻好溫言說:“我們走吧。”一手微微用力,將她帶起來。

直到汽車的尾燈消失在街角,王婧才脫力般往牆邊靠去。或許是很老的建築了,牆麵灰暗斑駁,觸手冰涼。可她覺得此刻自己的心更加灰敗、更加涼。

原來她們都說錯了,又或許那些至交好友們也隻是為了寬慰她。其實是因為江允正從來都不愛她,所以才會連親吻都心不在焉。

曾經以為他就是那樣的男人,沒有什麼能夠讓他在乎,他的心仿佛永遠都停在高處,讓人仰視卻又無法捉得住。

然而剛才,就在剛才,他卻那樣小心翼翼地擁著懷裏的女人,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生怕稍一用力她便碎了。

那一刻,就連背影都是溫柔的。

遠處又有車燈亮起,從身邊經過而後漸漸遠去。腦海中像是有什麼突然亮起來,她愣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

終於想起來,曾在哪裏見過林諾。

看她麵熟,緣自很久之前的一份報紙。那時候雖然與江允正僅有數麵之緣,心裏卻早已開始關注他的消息,知道他出入公眾場合常有女伴相陪,一張一張,都是不同的美麗臉孔。那些笑靨在鏡頭前大大方方地曝光,如花一般綻放。

唯有林諾不同——唯一被拍到的一張,卻被江允正以手半遮了鏡頭,所以麵目不甚清晰。當時他拉住她的手,側身擋著,即使戴著墨鏡,也能看出他的不悅。

原來是這樣。

原來隻是因為在乎,所以才想著要保護,保護她遠離紛擾繚亂的大眾視線。

她忽然就想起那日壁球館內乍現的短暫的溫柔,想到江允正眼中那一刹那的恍惚,好像猛地醒悟一般——其實那天他看著她,更像是透過她看見另一個影子罷了。

心內瞬間淒涼,泛著一絲疼痛。

她終於還是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出去,也不知他此刻有沒有閑暇去看,但畢竟相處幾個月,道句再見總還是必要的。

因為離得近,林諾被江允正帶回他住的酒店。

坐在車裏,她終於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也隻是短短幾句話,而後便覺得眼皮沉重,困倦地閉起眼睛。

身旁是那樣熟悉的氣息,她一直不願鬆手。

最後還是江允正將她叫醒,一路進了房間,江允正說:“去洗個澡。”

她依言走進浴室,格外聽話。

其實也確實需要放鬆一下,溫熱的水衝刷在皮膚上,神經舒緩開來,嘴唇上破了的地方微微刺痛。

在淋浴噴頭下足足站了半個小時,林諾才走出來,頭發濕漉漉地猶自滴著水,因為沒有換洗衣服,隻好穿酒店裏的浴袍。浴袍在她身上顯得太大,袖子卷了好幾層,鬆鬆垮垮地將人襯得更加嬌小玲瓏。

她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隻是眼睛仍是腫,哭了那麼久又吹了風,好像臉也跟著浮腫起來,所以一觸碰到江允正的目光,她便不自覺地偏過頭去。

其實在浴室裏的時候,她一度擔心他會突然走掉,害怕他會去找徐止安,可是出來後看見他站在窗口,窗簾沒有拉上,外麵的夜色濃得化不開。

看著他靜靜的背影,林諾輕咳了一聲,這才發現嗓子喑啞。

江允正立刻回過身,神色緩和,見她整個人小小地仿佛縮在浴袍之下,十分可愛,不禁笑了一下,說:“好點沒有?”

她點點頭,卻見他又旋即皺了眉走過來,還在發愣,修長的手指便已觸碰到嘴角。

他的指腹溫熱,輕輕滑過傷處,並不痛,她不自覺抿了抿唇,隻說:“沒事。”

他問:“餓不餓?吃點東西再睡覺。”

她是真的有些餓了。在車裏掙紮半天,然後又是一徑地哭,消耗了太多體力,所以當酒店的服務生送了夜點來,她也顧不得什麼,坐下就埋著頭吃,就差沒有狼吞虎咽。

小小的餛飩,薄薄的皮包著飽滿的餡兒,晶瑩剔透,熱氣嫋嫋地蒸騰上來,香氣誘人。

過了半晌,她才覺得周圍太過安靜了,一抬頭,正對上江允正的視線。他好像就這麼一直看著她,從頭到尾都靜靜地,深黑的眼底有極淡的光在幽幽轉動,仿佛有著奇異的力量,令人安心。

她笑了一下,像是這才想到一般,忙問:“你吃不吃?”

床頭的燈光將她的皮膚映得雪白,一張臉因為剛剛吃了東西終於恢複了一點血色,有極淡的紅暈凝著,此刻烏黑的眼睛望過來,笑容雖輕,卻仿佛很璀璨,有光芒在輕盈跳動,好像終於將不愉快的經曆暫時忘記,整個人又重新鮮活起來。

江允正心頭微微一動,不發一言,隻是傾身過來,輕輕吻住了她。

像是觸電一般,幾個小時之前的事再度跳回腦海,林諾猛地一驚,可是江允正的手已經扶住她的臉側,他的掌心溫熱動作輕緩,像是安撫又像是在哄小孩子,低低地說:“別怕。”

她怔了怔,他的唇再度刷過她的唇畔,熟悉的感覺在一瞬間侵襲過來,包裹住全身的所有感官。

她是真的不害怕,因為知道這一次與剛才不同,因為知道此刻麵對的人是他。

盛著餛飩的白瓷碗被遺忘在一旁,仍在冒著淡淡的熱氣,原本拿在手裏的小勺子隨著她的鬆手,“叮”的一聲落入碗裏,她猶豫著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服,好像這一刻什麼都不能想,唯一能做的隻有承受,以及下意識地回應。

她想念他,其他什麼都不想計較,沒有過去也沒有將來,隻在今夜不顧一切。

被他壓在床上,能聞到淡淡的煙草氣息,隱約還有別的香味,也極淡,或許是他的古龍水。

她睜開眼睛,直直地望著他,忽然輕輕地說:“我愛你……”隨即聲音便又低下去,湮沒在一片深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