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非之於沈清瑜猶如何雲山之於沈清瑜,即刻近身貼耳:“二少,何事吩咐?”沈清瑜神色自然道:“回去替我將送給章老板千金的禮物速速取來,知道在哪裏麼?”程非一直都是那副漠然的表情,點點頭。
末了,在程非即將轉身之前,沈清瑜忽然又加了一句,不知是因為不放心而叮囑,亦或是意有所指:“程非,記得將東西取全,別有落下的。”
舞廳裏的探戈曲畢,沈清瑜似乎很是愉悅,對眾人道:“下一支舞,我們也去跳跳?”其他人附和道:“甚好甚好!早聽說沈二少舞技不凡,今天正好大開眼界!”沈清瑜撫掌大笑:“哈哈,這可不敢當!隻是跳得多罷了。三弟,待會兒也去舞池吧!”沈清澤一直在旁靜靜地啜著香檳,聽後婉言擺手:“二哥,你這不是讓我出洋相麼,還是免了。”
說話間,隻見舞廳經理已經走到舞池的中央,手邊還牽著一位化著濃妝的女子。舞廳經理紳士鞠躬,對在場的所有來客大聲道:“歡迎諸位光臨富麗舞廳!今天,我們舞廳新來了一位美麗的小姐——蘭玲小姐!”
女子頷首微笑,雲鬢處貼著星形亮片,長發盤成一個百合髻,身著一件鮮紅的側邊高開叉長裙。
沈清瑜饒有興趣地對著沈清澤品評道:“嘖嘖,這妞兒看起來不錯啊!”知曉自家二哥的性子,沈清澤搖頭歎笑:“哥,你還真是……”
由於女子是側對著他們,看不真切她的麵容,沈清瑜索性站起身朝著蘭玲的方向邁過去。邊走著,邊聽到舞廳經理繼續說:“今天是蘭玲小姐的初次登場,有誰願意第一個接受蘭玲小姐的獻舞?”名為蘭玲的女子側過來微笑,恰好是對著沈清澤他們的這個方向。雲鬢處的亮片在水鑽大吊燈的反射下熠熠生輝彩,襯得她的笑容似乎也變得鮮亮起來。
沈清瑜原本在剝著花生米,對於這些風月事他是不上心的。隨隨意意地轉過頭去瞥了蘭玲一眼,然而這一瞥卻叫沈清澤刹那間臉色一變——
蘭玲、蘭玲——那女子分明是、分明是……
沈清澤驚詫得簡直無法置信,眉心糾結,在舞廳經理說下一句話之前已經疾步邁去,眼疾手快地一把捉住蘭玲的手臂,深深端詳了她幾秒,而後蹙眉冷凝道:“果真是你?”
霎時間看見沈清澤,那花名蘭玲的舞女竟然也臉色驟變,下意識地要掙脫開他,卻哪裏敵得過他的手勁!
一旁的舞廳經理卻樂活極了,合不攏嘴道:“好好,原來是沈三少啊!果真好眼力,我們這位蘭玲小姐……”
“你給我閉嘴!”沈清澤倏然轉頭,疾聲厲色,喝得那經理一愣,半晌說不出話。又聽沈清澤嚴詞道:“她今晚的時間我都包了,你可以走了!”
沈清瑜此時也已走近,瞧出了端倪,正欲問怎麼回事,近處看到那位蘭玲的臉時居然也驀地怔住,脫口道:“幽蘭,怎麼是你?!”
原來,那花名蘭玲的女子竟然是楚幽蘭!
楚幽蘭見狀窘迫地深埋下頭,急切地欲逃開,然而沈清澤怎麼會放任她就這麼不明不白地逃走,大力地拽著幽蘭朝後台的無人處疾步走去,那駭人的神情竟連沈清瑜都怔住了。
“你必須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咬牙切齒,呼吸因為氣憤而變得粗重起來。
根本不敢抬頭看沈清澤令人生畏的表情,楚幽蘭一直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片刻後低低道:“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
沈清澤火冒三丈:“什麼叫做‘就是這個樣子’?!我分明給你找了一份文員的工作,你為何竟到這裏來做舞女!你叫我如何同幽芷交代、而你自己又如何同自己交代!”
“你若不說,幽芷自然不會曉得,也無須交代。至於我自己……”她苦笑,“隻要過得了自己這關就行了。”
“過得了自己這關?你竟說過得了自己這關?!”沈清澤這下徹底怒發衝冠,痛心疾首道:“幽蘭,你若是有什麼困難為何不來找我?我作為你妹夫,當然會鼎力相助!你……你何必這般、這般來做舞女?”
“這般什麼?這般自甘墮落麼?你是想說這個詞麼?”幽蘭終於抬起頭來,終於讓沈清澤看到了她微紅的眼眶和死咬住的下唇,“我就是不希望事事來麻煩你們!我曉得我們是一家人,曉得你是我妹夫、曉得若是我求助於你,你一定會幫忙……然而我不想這樣!”
沈清澤怔住了,蹙眉靜聽。
“從小,我就最憎求人,不到迫不得以絕不會開口。你認識我時間也不短了,應該知道我的性子……我有手有腳,不想麻煩別人!”說著,一行淚到底沒有忍得住,但幽蘭漸漸地冷靜下來,“其實我也希望自己就那麼做一份單純的文員工作,可是那份工的薪水盡管不算微薄,但對於我母親來講還是捉襟見肘了點……母親從來不曾吃過苦,那些粗茶淡飯尋常布衣,她是受不了的……常言道‘知子莫若母’,其實知母,也莫若子啊!雖然母親沒有親口說什麼,但我作為她的女兒怎會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