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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綿的心痛1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的速度是最快的嗎?是失去。

如果煙花從盛開到凋零是一個單位,那失去,最多隻需要三個單位。

手機的鈴聲明明是緩慢的《天空之城》,卻給人一種近乎窒息的急促感。

希含接起電話還來不及開口就被對方一個刺耳的聲音打斷:“希含,求求你,幫我去求求秦輝。”

一頭霧水的希含拿著手機不知如何作答。

“求求你。”電話那頭家維的聲音似乎帶著哭腔,“我知道錯了,我求求他放過我爸爸。”

“你爸爸?”希含驚呼了出來,“陸叔叔怎麼了?”

“他被控訴了,秦輝要把他告上法庭,終身監禁。”

一下子獲取的信息量太大,希含有些難以消化:“你不要急,告訴我怎麼回事。”

“我……我錯了,我激怒了秦輝,對他說了很過分的話,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不是衝著我來!這件事和我爸爸是無關的。”

“你爸爸他,為什麼要終身監禁?”希含問得有些小心翼翼,沒有學過法律的她也知道終身監禁一定是犯了非常嚴重的法才會被判處。

“我爸他……那個時候為了給我讀書和買房子,貪汙……”

“……很多嗎?”希含的臉色凝重起來。

“他都是為了我,是我害了他,都是我的錯……”家維失控地自我指責著。

“我知道了,我去試試看,一定盡全力。”

掛上電話氣都來不及喘一口就又撥了秦輝的電話,接起電話的聲音聽上去氣定神閑,似乎早就料到了希含會打給他一樣,“我在工作,來我公司說吧。”

記下了地址後希含一路趕了過去,辦公室內的秦輝喝著咖啡,等著她的到來。

“秦輝。”希含推開門口就把剛才一路想的台詞給忘光了。

秦輝吹了吹咖啡喝了一口,挑著眉毛睨了她一眼:“陸家維叫你來求情的?”

“秦輝,你不覺得你有些過分了嗎?”希含關上門,確保沒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

秦輝喝咖啡的動作停滯了一秒,嘴角掛著從未有過諷刺般的笑,“違法的是他和他爸,為什麼過分的是我?”

“終身監禁……”希含想到陸培峰將要穿著囚服在監獄待下半輩子的樣子就難受起來,“你好狠心。”

秦輝放下咖啡,走到希含麵前直視她,眼中冷得沒有任何波動:“我隻答應過你放過陸家維,並且我做到了。”

“我知道我什麼都不是,我求你你也不會理我,我隻是想告訴你,我也有過家人,我知道失去家人會是多麼痛苦的事。”希含抓住秦輝的衣袖,“我求求你,秦輝,我求求你。”

秦輝的眼中似乎柔弱了下來,態度卻更加堅定:“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我也知道我會心軟,所以證據和控告書我早就已經交給法院了,已經沒有機會去改變了。”

希含的瞳孔變得空洞。

“二十年來他貪汙了一百多萬,這個罪名不可能洗脫,證據確鑿,他必須坐牢。”

希含收回手,往後退了幾步,靠在門上,搖著頭:“你好可怕。”

秦輝看著她對自己徹底失去信心的樣子,和想象中的一樣,隻是真正麵對的時候更加難以接受。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講情義的人,原來你才是最可怕的那個人。我不知道家維到底對你說了些什麼,才讓你忍心拆散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希含控製不住的淚水布滿了整張絕望的臉,“陸叔叔他叫我含含,也許這輩子都沒人會這麼叫我了,他會叫我去他家吃飯,讓我感覺像回到家裏一樣,現在全被你毀了。”

秦輝低下頭,吸了一大口氣,一下子沉重的氧氣湧進肺裏,卻給人溺水般的窒息感。

“如果沒有你,說不定高中的時候也許我會過得順利一些;如果沒有你,說不定我不會那麼沒心思讀書,成績就不會變差,或許就不會參加那次補習,說不定我外婆死的時候我還能陪在她身邊;如果沒有你,說不定就不會因為偷竊而被退學;如果沒有你……”希含把整張臉蒙在雙手裏哭了起來,瘋狂地搖著頭,“如果沒有你,我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傷心。”

塵埃被卷入一個黑洞,所有的色彩都模糊,隻有抽泣的聲音讓人那樣心碎。

如果是可以用文字表達出來的委屈,就不會讓人那樣絕望。

如果眼淚能被一個擁抱拭去,那秦輝願意永遠把她抱在懷裏。

秦輝冷笑了一聲,別說擁抱了,眼前的人或許連抬頭看自己一眼都不屑。

“這是你的選擇,我沒資格左右,就這樣吧,祝你和楚楚幸福。”希含抹去眼淚,沒有抬頭就打算轉身。

秦輝情急地握住她的手腕:“所有人都有兩麵,也許陸培峰沒有你想得那樣好,又也許我沒有你想象得那樣糟糕。”

希含掙脫出來:“也許吧,隻是我不想再和你說話了。”

手抓了個空,就像心被深深剜去了一樣。

希含奪門而出的時候聽到一個模糊不清的聲音。

“我等你……”

或許是幻聽,又或許是他真的有說過。

都無所謂了,他等的東西,她早就不在乎了。

希含站在陸家維門口遲遲不敢敲門,手上的重量卻比不上要安慰的對白。

開門麵對她的再不是笑容與關心,隻是帶著最後一絲期冀的焦急。

閉起眼,手一瞬間落下,門鈴聲讓屋裏人脆弱的心猛地跳動。

“希含,你有沒有求過秦輝?”一開門家維就問道。

不知道有多久沒見了,眼前的人一下子滄桑了許多。從來都幹淨的臉上有著參差不齊的胡楂,頭發也亂糟糟的沒有整理。

希含搖了搖頭。

家中本就凝重的氣氛變得壓抑得無以複加,像是被下了死亡宣判書,隻能無助地看著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希含不知怎麼安慰家維和他母親,其實就連自己,現在都無比需要被安慰。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也隻見過沒幾次,但陸培峰對希含的親密稱呼和笑容,總是讓她覺得自己被一個人那樣明顯地喜歡著。

終身監禁,太沉重的詞,沒有人願意提起。

每一次的呼吸都帶著鈍重的痛。

“希含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要和我媽商量。”

希含咬了咬下嘴唇,點點頭。

回到家後希含倒下就睡,即使在夢中也出現了陸培峰的臉。

有一種難以挽回的過錯,再怎麼後悔都不能將它複原。

隻是會付出沉重的代價,伴著不可抹去的心痛和遺憾。

延綿的心痛2

陸培峰的判決下來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對此感到意外。

終身監禁。

四個字生生砸到所有人的心裏。

一切都不複原來的摸樣,明媚天空中,想逃離又無處可去。

本以為不去麵對就可以永遠逃避,有好幾個星期的時光,希含都一個人躲在家裏,除了吃飯和買生活必需品都沒有出門。關掉手機,每天除了和牛奶的簡單對話外都甚至沒有基本的交流。

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總比麵對分離與眼淚來得強。

曾經有好幾次,希含想離開這個城市,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她,沒有裝載這麼多故事的地方。隻是心中還是會有一點輕微的分量,裏麵是滿滿的放不下。

曾經的美好她參與其中,為什麼如今的破滅隻有她一個人能悻悻地逃避。

整理了一下儀容後,希含開車去了家維家,轉眼就已經夏末了,時間流逝得太過匆忙。

按了門鈴,家維的母親一打開門希含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酒味,她下意識皺了皺眉,對這番味道感覺非常不適應。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希含難以相信一個人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裏蒼老得這麼迅速。家維的母親似乎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裏就把十年的皺紋都長了出來,白了一大片頭發。

“家維呢?”希含目光在屋裏掃視。

家維的母親倏地落下了淚:“在臥室裏,他現在的樣子,你還是不要看到比較好。”

希含不解地看著她。

“自從他父親入獄後,他天天酗酒,昏迷了好幾天,現在醫生說他由於酗酒過度而引起神誌不清……”家維的母親很艱難才把後麵的話說了出來,“記憶錯亂,可能不認識你了。”

聽完這些讓人無比震驚的消息後,希含眼前被白色的氤氳席卷,感覺腦袋發沉,連站都快站不住了。

“阿姨,你去休息一會吧,我來照顧家維。”希含放下包,把頭發卡到耳後。

家維的母親猶豫不決:“他一沒酒就會發狂,還會打人,你當心一些。”

希含餘光瞟見了她手上微微的淤腫,眉心緊蹙:“他吃飯了嗎?”

“他不肯吃。”

“去燒些粥吧,不吃飯不行。”

家維母親點點頭,抹了抹眼淚往廚房走。

希含將頭轉向緊閉的家維的房門,隔著這扇門,有她從來沒有想過的觸目驚心的畫麵,逼仄的屋子內,可能陽光再也照不進去。

希含走了幾步,腳下木頭的聲音特別明顯,讓她每靠近一步都加重了呼吸的力氣。

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擰開房門後,一股更濃烈的酒味讓希含整個人往後退了幾步。

屋內沒有任何光線,沒有亮光的地方,是千篇一律的黑暗。

黑暗,總給人絕望與恐慌。

希含走近想打開屋子的燈,卻在聽到裏麵傳來的聲音後停下了動作。

“是楚楚來看我了嗎?”

聲音沙啞而低沉,像一個人死前最後的告白。

希含放下了手,慢慢走了進去,看到家維靠著牆壁蹲坐在角落,腳邊是數不盡數的空酒瓶。

好在看不清他的臉,否則一定會在一秒內崩潰。

“是我。”希含用很小的聲音說完後,膽怯著不敢前進。

“楚楚!”家維站了起來,語氣中帶著肯定,甚至有一些欣喜,“你終於來看我了。”

腳邊的瓶子被他踢倒了好幾個,發出清脆滾動著的聲音。

“我是……”希含頓了頓,“我不是楚楚。”

家維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又似乎故意過濾掉了她的話,慢慢朝希含走了過去:“我就知道你會來看我,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的,楚楚,我是那麼愛你。”

一瞬間心裏所有的堅強全都被擊垮,像是倒了一塊的多米諾骨牌,一塊接一塊地倒塌,在短暫的時間內把所有精心布置好的東西毀成了灰燼。

希含低下頭的一秒鍾內,地板上已被不知名的鹹濕液體給浸透。

“楚楚,你為什麼哭了?秦輝欺負你了?乖……有我在。”家維走過來捧著希含的臉,靠在自己的肩頭。

希含幹笑了兩聲,聲音顯得那樣淒涼:“所以一定要這樣?我一直是個替代品?”

家維不停拍著希含的肩,動作溫柔,生怕弄疼她一般。

希含抬起頭來,眼前的世界混成了一片濃稠的白霧,真假難辨:“你不記得鄭希含了嗎?”

家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在突然之間恢複了神誌,推開希含:“你是希含?”

希含咬住下嘴唇拚命點頭。

家維木訥地看著前方,薄唇動了動:“對不起,我隻想見楚楚。”

“你為什麼這麼愛她,這麼這麼愛她?”

“如果能解釋清楚,我就能控製住自己了。”家維又坐到角落狠狠地喝了一口酒。

“你為什麼,不能愛……別人?”希含硬生生地把“我”咽了下去,換成“別人”。

家維沒有回答。

“為什麼,不能愛我……”

家維停下喝酒的動作,似乎在很認真地想著這個問題,最後徐徐吐出:“你們……太不相同。”

太不相同……

說得真婉轉,其實這個多餘的問題本就是自取其辱。隻要是個正常的人,都不會為了自己而放棄楚楚這樣的女生吧。

相差得太多了。

一個是天上的星星,一個是冬季的雪花。

一個閃閃發光,一個隨時會融化消失。

夠了。

真的夠了。

即使是雪花,也曾經擁有過溫暖的手掌。

希含冷笑了一聲,嘴角的那一絲苦澀,是對現實的妥協。

如果可以,時光機也好任意門也好,請帶她去一個地方,任何地方。

不想在這裏,不想被踐踏所剩無多的自尊。

希含轉身準備出門的時候,家維的母親正好端著粥進來。

“希含,幫我去喂他喝粥,求求你了。”

麵對這樣一個女人,希含的心終究還是軟了下來。對於希含來說失去的不過是自尊,但對於麵前的女人來說,失去的是一個曾經幸福的家庭和優秀的兒子。

希含接過粥,走到家維身邊蹲了下來。

“家維,喝點粥吧,一直不吃東西不行。”

家維臉朝著牆沒有理會她。

希含真的很想不顧一切地轉身離去,因為再多待一秒她就會心軟,然後會做出自己都無法解釋的事來。

“家維。”希含艱難地開了口,“我是楚楚。”

“楚楚”兩個字就像是一種奇異的解藥,是讓他唯一有反應的解藥。家維緩緩轉過頭來,明滅不定的眼中閃爍出淚光,“楚楚……”

“喝粥吧。”希含舀了一勺到嘴邊吹了吹,遞到他唇邊。

家維就像是個嬰兒一般一口一口把粥給喝完,又像是個嬰兒一般在希含的哄騙下到床上入睡。

希含端著空碗出來的時候,家維的母親滿臉歡喜:“他終於吃了?”

希含點點頭,隻想趕快離開這裏。

“我喂他他從來不肯吃,能不能麻煩你以後每天來喂他吃飯?求求你。”她一把抓住希含的手,“隻有你能救他了。”

該怎麼狠下心來。

希含明明很想抽回自己的手,卻一點力都用不出來。

千千萬萬的語言,組合不成一句拒絕的話。

延綿的心痛3

心痛如同河水一般,從一頭綿延到遙遠的另一頭。

在夜以繼日的摧殘下,麻木會占據一切感官,讓整個人失去了高興和傷心的能力。

希含每天都去家維的家裏,以張楚楚的身份喂他吃飯哄他入睡。

悲傷在一點點累加,隻是還沒有到那個爆發點,就可以假裝它不存在而已。

但那個臨界點,始終會來的。

那時候所有悲傷一下子宣泄出來,會比每一次積壓著的心痛要難受千倍萬倍。

那天希含正在刷牙,無力的雙手上下擺動,目光空洞。

牛奶慢慢走到廁所門口,趴在地上看著她。

希含注意到了,側過頭對著牛奶勉強一笑,把嘴裏的泡沫吐光後對著牛奶說:“一會兒就給你準備早飯。”

洗杯子的時候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牛奶顯得特別沒精神,而且平時從來不會在廁所門口堵路。

放下杯子後忙在身上把手擦幹,頓到牛奶身邊,順著它的毛:“牛奶,怎麼了?”

奄奄一息的牛奶大口喘著氣,發出了哀哀的聲音。

希含突然想起來,養了牛奶也好多年了,狗的壽命本就不長,再加上從來不去遛狗,它的運動量也不夠,該不會是……

希含猛地睜大雙眼,看著牛奶:“牛奶,你不要嚇我。”

牛奶的氣息越來越弱,直到閉起眼睛,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

希含坐在牛奶旁邊一直順著它的毛直至它失去最後一口呼吸。

希含一直沒有流出眼淚,或許人悲傷到一定境界的時候真的會流不出任何眼淚來。她甚至還很從容地把牛奶和剩下的狗糧全部埋在了家裏門口的樹下。

之後她覺得心徹底空透了。

如果不是還能呼吸到氧氣,她真的以為自己的心髒會不會已經被別人拿去了。

沒有了任何知覺。

拿著鑰匙開車去家維的路上,電台放著莫文蔚的《如果沒有你》。第一句“HEY,我真的好想你”唱起的時候,希含終於把隱忍了這麼久的情緒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她完全不顧綠燈亮起身後的車在不停按喇叭,趴在方向盤上就肆無忌憚地哭了起來。

正從她邊上駛過的秦輝見到熟悉的車牌,猛地刹了車,不顧被身後車主的亂罵,在路中央朝著身邊趴在方向盤上不停抽動肩膀的希含按著喇叭。

希含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想起來自己還在開車這件事,抬起頭把眼淚抹幹開到一條很少有車輛經過的小路中央停下車,熄了火,下車後蹲在路邊哭了起來。

秦輝一路追著希含的車過來,緩緩停下後走到她身邊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哭得那樣明目張膽,完全不像是希含的作風。以她的性格應該是躲在一個角落靜靜地抹著眼淚,所以秦輝下意識覺得能讓她哭得那麼傷心,一定是相當嚴重的事了。

瘦弱的背影看上去不堪一擊,秦輝清了清嗓,提醒希含自己在她身邊。

希含明明是聽見了,但卻又假裝沒有聽見,哭聲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終於,秦輝還是忍不住開口了:“發生了什麼?”

“牛奶……死……了。”希含哽咽到幾乎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秦輝蹙起了眉,也跟著蹲了下去,輕輕拍了拍希含的背。

希含順理成章地朝秦輝的方向倒了下去,靠著他的肩膀,一下子身體軟得使不上任何力氣。

“要哭也別在這裏哭,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痛快哭一場。”秦輝試圖拉起希含來,卻感覺她像是沒有重量一樣,整個人癱軟在那裏。

“起來。”秦輝越是用力拉她,希含就越是用力把手抽回。

“你放開我,我要在這裏哭,你不要管我。”希含感覺世界天旋地轉,說不定在下一刻就會暈厥過去。

秦輝見她完全不聽勸,隻得一把將她橫抱起來,塞到自己車裏,鎖好車門:“我先去把你的車停到前麵圖書館,你在這裏等我。”

希含隻覺得模糊視線中一個黑色的身影朝自己的遠處跑去,然後世界中的黑與白混合在一起,最後在一片杏白色中,昏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竟然已是黃昏時分。

頭痛欲裂,希含抵著自己的腦袋晃了晃,看著一切不熟悉的街景,揉了揉眼:“這是在哪裏?”

秦輝搖下車窗,下巴指了指遠處,“聽。”

希含閉起了眼睛,感覺有清風吹過耳際,浮動發絲搖擺,一陣陣海浪的聲音近在咫尺,就像是躺在沙灘邊,連空氣都帶著海水的鹹濕味。

她的嘴角微微抬起:“是海?”

“下車吧。”秦輝拿起放在後座裝滿啤酒的塑料袋,打開車門。

希含木木地跟著下了車,抬頭望去,淺紅色的光線從厚厚的雲層中篩落,不同於城市間焦灼的節奏,這裏讓人很莫名地放慢心跳頻率。

兩人沿著路一直走到沙灘,大海就在眼前,落日剩下一半,就快沉入海底。

所有的傷痛在一時間被眼前的景象給治愈了,她露出久違的笑顏。

希含脫下鞋子,往沙灘裏奔跑而去。

兩人在海邊坐了下來,打開啤酒,碰杯一飲而盡。

從來沒有喝過酒的希含隻覺得一陣苦澀,不知道這東西那麼難喝為什麼還會有人沒它就不能活。

“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想見我了。”秦輝的話中帶著濃濃的哀傷。

希含正喝著啤酒,被猛地嗆了一口,抹了抹嘴,不停咳嗽。

“喝慢點。”秦輝無奈地看著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希含的咳嗽中漸漸帶著笑:“那時的氣話而已,你幫過我這麼多,我怎麼可能不想再見到你了呢?”

秦輝的眼眸中漸漸失去了光彩:“不過,也許你說得對,如果沒有我,你會比現在好過一些。”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希含喝了一口啤酒,“如果沒有你,我就不是現在的我了。”

海水的聲音,猶如爽朗笑聲一般,祭奠那些失去的青春。

遠處的落日被海水吞沒,夜空被明亮的星照得透徹,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這種情景下,回憶特別容易泛濫。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希含大吸一口氣,開始說道,“有一個女孩子,她的名字叫鄭希含。希含,是喜歡的諧音,我聽我外婆說這個名字是我媽媽給我取的,或許意思是她是希望我以後能被別人喜歡吧,可是很可惜,我沒有完成媽媽的初衷。”

或許是由於酒精的催化,希含看著天空開始胡言亂語:“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男生喜歡過我,至少沒有人對我說過喜歡我。那些情人節啊聖誕節什麼的,根本和我沒有關係。我不像楚楚,從來沒有收到過別人精心準備的禮物,所以你每次叫我給楚楚挑禮物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人送我禮物,那我會是什麼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