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落下許多貴重的東西在威音堂門口,有茶葉,桂花酒,還有一個古董瓷器。”耳濡目染,謝采青也學會裝傻,“師兄說先寄給我,等丟東西的人想起來了再還給他。”
“哎喲,那人心真大。”盛雍更能裝,接著她的話往下說,“我猜他肯定想不起來,讓你三師兄別寄了,麻煩。”
“三師兄告訴我,那人在院子裏睡了好幾天帳篷,前天晚上還跪到半夜,淋了雨。”謝采青認真看向盛雍,“你說,那人傻不傻?”
“傻!”煞有介事地點頭,盛雍接過白粥放回櫃麵,牽起謝采青的手,“我認識一個比他還傻的人,大老遠的專程回趟家找打找罵,最後被趕出家門。最傻的是,傻妞寧願自己受苦,也要保護那個心很大的傻小子。”
她伸出手幫他理順亂蓬蓬的頭發:“因為以前傻小子生病的時候,傻妞向他承諾過,要保護他。可她保護得不夠好,害他為了她著涼生病。”
“好得很。”盛雍攬過她的腦袋,額頭相抵,分享秘密般悄聲道,“傻小子偷偷告訴我,傻妞太能幹太厲害,他怕自己不夠好,配不上她。”
“才不會。”謝采青嘴角彎起甜美弧度,“傻小子配傻妞,是不是最登對?”
這還用問,他也會心一笑:“是!”
隻要彼此心靈相通,再大的困難他們都不怕。
生病需要多休息。盛雍喝完粥吃過藥,仍不肯睡,賴著謝采青又說了一會兒話。藥勁上來,他實在困得睜不開眼,才磨磨嘰嘰躺下。將睡未睡也不老實,他死撐起眼皮緊迫盯人。這孩子糾結得很,不想采青走,可留她住一晚又覺得不妥。
“我不走。”謝采青跟賢惠小媳婦似的,坐在床尾疊衣服,落落大方地說,“今晚我住隔壁,你有什麼事隨時叫我。”
困到無神的睡眼倏然點亮,盛雍說:“真的?”
謝采青笑:“真的。”頓了頓,她補充一句,“明天周六,沒課。”
言下之意,明天我還能照顧你一天,別折騰了,趕緊睡吧。
盛雍也不想折騰,可他控製不住自己,抱著一個枕頭鑽進被窩。他像蚯蚓翻土一樣,從床頭拱到床尾,探出腦袋隔空朝謝采青嘬一口,枕頭放在她旁邊睡了上去,麵對麵而臥。睡覺的姿勢擺妥了,眼睛偏偏舍不得閉,他一眨不眨凝視著謝采青,綴滿笑意。
謝采青:“閉眼!”
笑意消散,盛雍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謝采青無奈:“你能不能乖乖睡覺?”
某人居然好意思嫌她吵,食指抵在唇中,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
有心愛的姑娘陪伴,身心完全放鬆,盛雍很快入睡,呼吸平緩。
謝采青疊完衣服,開始輕手輕腳地整理房間,將韓柏延的傑作重新解構,恢複成真正有利於病人康複的環境。她忙完,見盛雍睡得香甜,帶上門退出房間,坐進客廳給李姝書打電話。通知對方,她今晚不回宿舍住,要留下來照顧生病的盛雍,卻聽李姝書說,其今天也不回宿舍。
兩天前,校登山社舉辦常規活動,地點是城郊某座山峰。其中一支五人小隊,不知為何沒有按預先規定的線路走,擅自偏離路線改爬野山。當天晚上,發現小隊五名成員沒有按時歸隊,而且全部失聯,其他成員立刻報了警。轄區內的消防官兵爭分奪秒,連夜展開全力搜救,五名學生至今仍下落不明。
學生失蹤是大事,不能瞞也瞞不住。校領導已經派人駐守事發地,全力配合搜救工作。失蹤學生家長也在接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其中一名失蹤學生是李姝書的高中同班同學,兩人關係不錯。得知他母親在現場因情緒激動,突發腦溢血住院,李姝書主動申請前往醫院陪護。
意外已然發生,希望隻是虛驚一場,五位同學能平安無事。謝采青和李姝書心裏情都有些沉重,在電話裏誰也沒多說什麼,草草道了再見。
謝采青捏著手機靜靜坐了幾分鍾,給羅子航發去一條信息,提醒他和他的跑酷社成員們,練習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沒一會兒,羅子航打來電話:“學校昨天下了通知,要求全校社團上報具體人員信息、規章製度和這學期校內外活動安排。學校計劃全麵整頓各個社團的規範性,派專人逐一審核社團的組織管理。我估計,像我們這種玩得就是驚險刺激的社團,學校肯定會第一個動刀,絕不手軟。”
聽出他不滿在發牢騷,謝采青說:“學校加強管理是好事。”
“我就怕管理變壓製,甚至一個不高興,直接取締社團。”羅子航心直口快,“對我是沒什麼影響,但那幫菜鳥剛入門,熱情正高。萬一社團被強行解散,他們瞞著學校偷偷訓練,出了事受了傷,問題豈不是更嚴重。”
“你的假設和登山社這次的事故性質不太一樣。”謝采青比他頭腦清醒,“大學生都是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成年人,可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私下訓練如果發生意外傷害,責任在當事人,不在學校。”
“嘖嘖,我羅子航賞識器重的人,水平就是不一般。”手機裏傳出嘿嘿笑聲,“我正為上報材料發愁,對著電腦坐了兩個鍾頭了,一個字沒敲出來,要不你來幫我參謀參謀?不白幹,我請你吃飯。中秋節晚上那件事,我還欠你和你朋友一頓道歉飯。不合並,我請你們兩頓,豪氣吧。”
“我沒時間。”謝采青想了想,又道,“我給你推薦一個人,你見過,我們學校文學社的,一定幫得上忙。你稍等,我先給她打一個電話。”
謝采青一通電話打給未來文學巨匠竇心寧,三兩句話,她便爽快答應,開玩笑說給帥哥幫忙是一種福利。得知謝采青在照顧質子殿下,竇心寧直接要了羅子航的手機號,聲稱這點小事她可以自行聯絡,萬萬不能耽誤一對小情侶的美好同居時光。
掛了線,謝采青一下子變得無事可做,起身繞著客廳慢慢瀏覽一圈。幾乎沒有任何盛雍的私人物品,顯得格外整潔和清爽,像無人居住的豪華樣板間。
留意到電視櫃的抽屜縫中間卡著一枚國象棋子,謝采青下意識地拉開抽屜想把它放進去。結果她發現抽屜被各種東西塞得滿滿當當,再擠不出一絲多餘空間。她起了疑,接連打開其他抽屜,無一例外,全部滿負荷裝載。
原來客廳的整潔是一種虛假表象,再聯想到臥室之前的糟糕亂象,謝采青很快什麼都明白了,濃濃笑意浮上臉龐。
再次走進臥室,謝采青半蹲在大床邊,端詳起熟睡中的盛雍。
從來都知道他長得很帥,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到會令女孩子羨慕,謝采青自己不算愛漂亮,也不太注重別人的外表,第一次見麵,她仍被盛雍的長相驚豔。如果後來沒有發生他墜樓的大烏龍,她可能會覺得他很不真實,不像會出現在她生命裏的人。
可普天之下,誰也無法預料生命裏誰會出現,誰會走進你的城,住進你的心,成為你的一生摯愛。
謝采青確信,盛雍愛她,也確信,自己愛他。
情難自禁地,她俯身向愛人慢慢靠近,決定用一個大膽的舉動印證內心所想。
就在這時,盛雍驟然睜開眼睛,嚇得謝采青一下子定住了。
你的眸中有我,我的眸中有你,兩個人紋絲不動,對視足足有十秒鍾。
盛雍猛地拉高棉被擋住半張臉,把自己想象成小鹿斑比,表情無辜地眨眼睛:“你想偷吻我。”
“對!”
謝采青不羅唆,扯開棉被一低頭,果斷而幹脆地吻上他的唇心,很輕很快,一碰而過。
完了,完了,小姑娘被我的一百分無敵睡顏迷得神魂顛倒,失去理智了!
這是一個不道德的吻!盛雍心裏想著,罪惡感油然而生:“采青,我控製不住自己的帥,可你要控製住你的意誌力啊!”怎麼回事,腦袋裏全是剛剛甜蜜的一幕,“不行不行,你今晚不能留下來,再出點什麼岔子,我沒法向你……”
“再見。”謝采青也已羞紅了臉,站起身就要走。
反悔隻需0.01秒,盛雍捉住她的手:“不要回學校,你去隔壁,記得鎖門。你給我一點時間冷靜冷靜。”
謝采青故作不悅地拂開他的手:“需要冷靜的人不應該是我嗎?”
“是我,是我。”盛雍立馬進行深刻自我反省,“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孩,我如果不給你錯誤的引導和暗示,你不會一反常態這麼衝動。”
謝采青要笑不笑,歪著腦袋看人:“所以,我的衝動可以被原諒?”
“原諒,原諒。”莫名覺得她好像在動什麼小心思,盛雍心慌慌,怕了她,“從現在開始,你對我的言行舉止有任何疑問,記得問清楚,不允許擅自揣摩。”
問就問,謝采青說:“你現在臉紅了,是什麼意思?”
“發燒!”盛雍捂著臉,脫口而出。
“我摸摸。”手背貼上他的額頭,謝采青蹙眉疑道,“好像沒有發燒,我再試試。”
不等盛雍反應,她故技重施,迅速彎腰湊了過去,而這一次試的不是額頭,而是嘴唇。
蜻蜓點水的一個吻,盛雍來不及躲,也躲不掉。
“我身份證上的生日日期登記有誤,我是九月生的,已經成年了。”笑意盈盈的謝采青像安慰受驚的小寵物一樣,摸摸盛雍的頭,“雍雍哥哥,不要有負罪感。我是成年人,可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雍雍哥哥目瞪口呆,突然有種被小姑娘調戲,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感覺。
3
盛雍能說會道,詭辯能力一流,以前隨便動動嘴皮子,就能把謝采青講到無言以對。這回,同樣是動嘴皮子,隻不過謝采青換了一種形式,終於把盛雍收拾得服服帖帖。
讓他幹什麼他幹什麼,什麼也不用幹的時候,他就盯著謝采青傻傻發呆,偶爾抽風一樣傻樂。仿佛一魂兩魄遊離在外,全飛到謝采青身體裏麵似的,他離不開,又舍不得要回來。
第二天病情大好,他的精神和體力恢複不少,非要陪著謝采青下樓晨練。清早天涼,帽子口罩加厚外套,全副武裝,密不透風,謝采青才肯放他出門。顧及他的身體,謝采青晨練時間縮短一半,結束之後,兩人散著步去學校食堂吃早飯。
盛小廚今日當班,遠遠地看見四哥和采青姨手牽手進來,隔著玻璃窗揮舞大鐵勺打招呼。周六這個點,來食堂吃早飯的學生不多,盛小廚忙過一陣清閑下來,溜出工作窗口,找他們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