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維·比安基
我帶著小兒子去森林裏采蘑菇。我們剛從大道拐進林中小路,就看見一條叫克廖巴爾達的狗迎麵從森林裏走出來。這是一條非常凶猛的狗,凶猛得簡直就像狼!
小兒子當時正走在我前麵。他想掉頭朝我跑過來,但我及時喝住了他:“別跑!走你的!”
我加快步伐,趕上了他,並拉起他的手,和他並排著往前走。
我們沒帶武器,連根木棍兒也沒有,隻有兩隻普通的籃子。沒有東西可以自衛。而克廖巴爾達離我們隻有幾步遠了,或者我們給它讓路,或者它給我們讓路。小路很窄,兩邊一片泥濘。
“往前走!別害怕,別猶豫!”我牢牢攥緊小兒子的手,盡可能顯得輕鬆地說。克廖巴爾達停下腳步,安靜地齜出牙來。關鍵的一瞬間!我更加堅定地邁出了步子——一步、兩步、三步……凶猛的狗突然往旁邊一跳,在泥潭裏掙紮了一番,而後從我們身邊走了過去。我鬆開了小兒子的手。
“瞧見沒?你還想逃跑呢!”
“哎喲,真可怕!”
“逃跑更可怕。”
但這時我們已經到達森林,因而也就很快忘記了這場意外的遭遇。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蘑菇很多。開始時我們什麼蘑菇都采:
紅蕈、樺蘑、牛肝菌,都要。但往樹林深處走去,樅樹和鬆樹下開始出現白蘑菇,於是我們就對別的蘑菇瞧不上眼了。
太陽剛升上樹梢,還沒來得及曬幹昨天的雨滴。在陽光的映照下,整個樹林都在放光,在歡喜,在微笑。所有的灌木、樅樹都像蒙著一層水簾的麵紗,上麵綴滿了珍珠般可愛的小水珠。每一片樹葉,每一棵草莖,那點點滴滴的小水珠,像繁星一樣,在上麵旋轉閃爍,五彩斑斕。不一會兒,我們渾身上下就都濕透了,但我們仍然跪在地上,扒拉開濕漉漉的苔蘚,從下麵拔出小小的矮腳蕈——一種真正的細牛肝菌來——鼓著肚的小矮腳,上麵頂著個小黑帽兒。隨後,我們再往前走,尋找新的蘑菇窩。
我們是那樣地專心致誌,竟不知不覺深入到樹林中,來到了一片麵積不大的林中曠地的邊緣處。“站住!”突然,小兒子悄悄對我說,同時抓住了我的手,“瞧,小鬆鼠!”確實,在曠地的另一邊,有一隻可愛的小鬆鼠,拖著細細的小尾巴,在鬆樹枝上歡快地跳來跳去。它大約是在往下溜,忽地消失不見了,等到突然再看到它時,它已經在地上向一棵白樺樹跳去啦。曠地中央靠近我們這邊有一叢灌木,再靠近些是孤零零的一棵白樺樹,旁邊分明長著一個細高條小帽頂的白樺蘑。
“啊!”我也悄悄地說,同時把小兒子拉到眼前的幾株小樅樹後麵,以免驚動了小鬆鼠,“你聽我說,小鬆鼠想嚐這蘑菇,大概都想瘋了,竟然跑到地麵上來啦!多可怕——萬一被誰瞧見,把它抓住了呢?”
“嗯!”小兒子點頭,“它大概是餓慌神了。”小鬆鼠可笑地佝僂著後腿,已經在地麵上朝白樺蘑跳過來了。從對麵林邊到白樺樹足有十五步,我這樣的人的十五步,對小鬆鼠來說,在地麵上至少要做五十次跳躍。小鬆鼠剛剛跳近白樺樹,還沒來得及咬一口蘑菇呢——突然,草叢中冒出了一隻狐狸!並且眼看著正朝小鬆鼠撲去呢!我們不由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但小鬆鼠及時發現了危險,一個轉身——三下兩下就跳上了白樺樹。轉眼間小鬆鼠已經盤樹而上,躲到白樺樹最頂端,嚇得縮成一團了。狐狸失算了,什麼也沒撈著。小兒子高興得想鼓掌,被我製止了。我悄聲對他說:“等等,事情還沒完呢。我看這隻狐狸有些經驗,是隻老狐狸,它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我看到小鬆鼠剛一閃身上樹,那狐狸馬上就收住四條腿,裝出一副冷漠的姿態,轉身向林邊走去,甚至都沒抬頭往白樺樹上看一眼,仿佛它從來就沒對小鬆鼠發生過興趣,它之所以衝刺一下也是沒有目標的,隻是隨便鬧鬧而已。可同時,它眼中還露著凶光,嘴巴大張著,一直豁到了耳邊。我立刻便感到它在玩什麼花樣了。的確,我們看到:狐狸並沒有走到林邊,它突然鑽進了那株白樺樹和曠地邊緣之間的灌木叢,消失了。
“瞧這老滑頭!”小兒子悄聲說,“打埋伏去啦。現在小鬆鼠可怎麼回家去呢?要知道,它回林中必然要經過這叢灌木呀。”
“關鍵就在這兒呢。”我悄聲說,“它逃不過狐狸的牙齒……但是……噓!你瞧,小鬆鼠好像想出什麼對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