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警察控製住老板的時候,我從喃喃自語中驚醒,我忘掉了我努力發現的那句話,我隻知道老板叔叔是我的第一個男人,而他現在正在一些警察的手中。
“放開他!”我衝到警察身邊,大聲喊道。
叔叔走過來抱住我,我推開他,說我不用你抱,你去抱那個女人,我手指著母親,我渾身發抖,幾乎癱倒在地。叔叔拍了拍我的脊背,在我的額頭輕吻了一下,“月兒不鬧了,月兒要回家。”叔叔說。
叔叔的親吻具有奇怪的力量,奇怪的是我真的不再鬧了,我安靜下來。我看著老板,我看到他疑惑的眼神。我低著頭,靠近叔叔的肩膀。
隨後我們去了警察局,警察說老板有誘奸未成年少女的嫌疑。警察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說我們什麼事也沒有,我離家出走和老板叔叔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我們什麼也沒有發生。
“媽媽,真的不關老板叔叔的事,你應該感謝他,是他在收留我。”我懇請媽媽不再追究此事,我說媽媽我寧願和你一起回家。
在這個過程中老板不說一句話,我知道他在等我解釋,我早就知道有一天我會解釋給他聽,一個解釋而已,沒有什麼了不起。所以,我很鎮定地說老板叔叔我騙了你,我母親沒有被車軋死,你看,她活得好好的,你看到了嗎?就是這個女人。我指著媽媽說。老板罵了我一聲,再不理我。
我們從警察局出來,我又隨著叔叔和母親回了家,我永遠都脫離不了叔叔和母親。
12
那天以後我沒有見過我的老板叔叔,我16歲時經曆過的男人已經煙消雲散了。
隨著老板叔叔的消失,我失憶了,在我的潛意識中,我知道我丟掉了一件重要的東西,可是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我丟掉了什麼。我曾經拚命尋找,我瘋了一樣在家裏亂翻,我砸碎了很多東西,嘴巴裏在喊著:出來,出來!
叔叔和母親都不知道我在尋找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感覺真的讓人瘋狂。一段時間之後,我懷疑我根本沒有丟失什麼,就像別人所說,我是一個瘋子。既然是瘋子,那麼所有的想法都是無根無據。我什麼都沒有丟失,我應該很安靜。
我開始去上學,像一個正常的孩子一樣。那段時間媽媽每天送我去上學,她跟在我身後,間諜一般。在這種被人監控的日子裏我學會了控製與忍耐,我不再瘋狂地咒罵我的母親,不再要求叔叔抱我,我的生活平靜得如一灘死水,除了去上學就是回家吃飯或者睡覺。我也不再去酒吧,瘋狂的爵士樂和清洌的白蘭地離我越來越遠,我甚至不再打開父親留給我的打火機,我隻是把它放在我的床頭,每天都會看到它,可是我不再打開它。不再打開,也就遠離了我對父親的體味,我的生活中從來沒有父親,父親對我來說永遠隻是一種符號,一個虛無的影子。我隻有叔叔和母親。
對我的突然沉默,叔叔的表現是從欣慰到無法適從再到坐臥不安。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坐臥不安,我猜他每天都處在一種驚恐不安中,他已經習慣了我的瘋狂。麵對我平靜的冷漠,叔叔變得狂躁不安。
他試圖和我交流,他有一天走到我的房間,小心翼翼走近我。我在學習,我對他的靠近視而不見,叔叔輕輕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頭發。我說叔叔我在學習,請你出去。他歎了口氣出去了,我聽見他在門口向母親大吼,叔叔從來沒有對母親大聲吼叫過,然後我就聽到了母親的哭聲。那一刻我明白沉默是對付叔叔和母親最有力的武器,它比瘋狂的叫囂更加有效,此後一段時間我掌握了這個武器,我變得安靜但並不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