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陳仲明考取了大學,還是高一參加高考的,黑狗和汪瓊香一談到這就開心得不得了,有時候不知不覺地笑出聲:“陳仲明這調皮蛋,真沒想到,還挺出息!”
這個春節對於黑狗家來說就是最快樂的一個春節。一個家庭的快樂取決於這個家頂梁柱的快樂,而黑狗的快樂是因陳仲明考取大學而來。
離陳仲明去學校報到隻剩下十來天,春節過後幾個問題擺在黑狗的麵前:一是給陳仲明準備點什麼?二是學費、生活費要多少,怎麼解決?三是陳仲明紫楊縣都沒出過,更別說省城廬楊了,怎麼去?
黑狗笑嗬嗬地問陳仲明:“考取大學了,你想要什麼?”他決定隻要陳仲明提出來的都想辦法滿足他。
陳仲明從來沒想過要什麼,認為考上大學還與上初中、上高中一樣,背著書包、帶著醃菜去上學就是,傻傻地說:“沒想要什麼啊!到時去上就是啦。”
黑狗說:“那怎麼行呢?衣服要穿得像樣點吧,被墊被蓋要準備吧?要不要皮鞋和手表?隻要你提出來,我盡量滿足你。”
從未見到爹這麼“客氣”過,陳仲明有點不適應,摸著腦袋想了半天,說:“我想要件的確良的襯衣,白色的。”
黑狗問:“還有呢?”
陳仲明說:“沒了。”
黑狗問:“為什麼要白色的確良襯衣?”
陳仲明說:“人家都說的確良衣服夏天穿著涼快,白色的什麼襯衣我都沒穿過,所以就想。”陳仲明講不明白為什麼喜歡,隻是跟著其他人的感覺走而已。
這些年流行的確良,不像棉布衣服皺不拉嘰地,它不起皺,白色的還半透明,男的穿起來精神,女的穿起來靚麗。特別是女人穿了的確良襯衫,隱約可見裏麵的奶罩,走起路來隱約能見到裏麵兩隻小兔子在那裏一起一伏地抖動,抖得男青年心裏發酥,深深吸引他們的眼球。這可能是的確良麵料在年輕人間流行起來的原因吧。
黑狗這才想起來,兒子長這麼大,的確沒給他做過一件白色的襯衣,土布的都沒有,於是答道:“好,一定滿足你。”
一直在邊上的陳真鵑知道爹這一年沒掙到錢,一下子要拿出陳叔明的報名費、學雜費和生活費,還有路費,新置辦一套被子、席子、水瓶、臉盆等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擔心爹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錢,就插話說:“我和來發要結婚了,讓他出三百塊錢,另外再勻條的確良的褲子給陳仲明,爹,你看這樣好吧?”
黑狗手頭上確實有點緊,春節過後窯場上開窯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既然真鵑這麼善解人意,就應了下來:“好吧,隻是虧了你和來發。”他又問陳仲明:“廬楊怎麼去呢?聽說深渡有個人在廬楊工大邊上工作,春節回來了,要不去聯係一下,看他什麼時候回去,你跟他一起去?”
陳仲明回道:“不需要的,我一個人去就行。”
汪瓊香手裏拿著水筒,從房間裏跑出來說:“不行的,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原來她一直在房間裏聽著呢。
陳仲明斬釘截鐵地說:“真的不需要。”他看了看真鵑又補充道:“真鵑姐十六七歲就一個人去海州,那麼遠都沒丟,她還是個女的呢!”
陳真鵑搶過他的話:“女的怎麼啦?別小看女的哈!不過,陳仲明聰明,輕輕巧巧就能考取大學,還怕大學找不到?要真是一個人連大學都不敢去,那這大學也算是白考啦!對吧?”
黑狗打斷他們的話:“好吧,那就自己去。一個大男人,遲早總是要走出去的,路在嘴上,多問就是啦。”
黑狗又對汪瓊香說:“你到高萌劉平灶家去看看,他家嫁在華楊縣的女兒年前給他送來十幾斤好棉花,能不能勻六七斤給我,好給陳仲明彈條棉花絮。廬楊比我們江南要冷許多,訂條新被子,蓋著暖和。”想一想這事挺重要,又道:“還是我去好點,我去吧!”
於是,黑狗揣了包香煙,提著自己的旱煙袋去高萌找劉平灶去了。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準備著,堂前“叮叮當當”傳來彈棉花的聲音,門口裁縫師傅“嗒嗒嗒”踩著縫紉機,正在給陳仲明做的確良襯衫。
汪瓊香和陳真鵑正在廚房蒸包子(圓饅頭)。當熱氣騰騰的包子起鍋後,美鵑一手拿隻裝有紅墨水的碟子,一手拿著筷子,筷頭上先蘸點紅墨水,飛快地在每個包子中間點一下,這叫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