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戰前的全線潰逃

對波斯人來說,那也是一個不眠之夜。

薛西斯生恐希臘人連夜逃跑,派出艦隊包抄海峽出口後,他又下令海軍在海峽入口來回巡遊。此外,他還下令運送四百名戰士到海峽中的一個小島上去。那個島嶼叫普西塔列阿,位於海峽入口的中部。薛西斯認為這是個戰略要地,可以和海軍遙相呼應。

等到黎明的時候,波斯人已經部署完畢。幾百艘戰艦排成三列,浩浩蕩蕩地橫在海峽前麵,在它們背後,是緩緩升起的太陽。

這一天,是公元前480年9月25日。

這是戰鬥前最緊張的時刻。波斯艦隊的全體人員都緊張不安地注視著海峽深處。戰士攥緊了劍柄,槳手們在黑暗的底艙裏寂靜無聲,等待著指揮的口令。

忽然,海水開始蕩漾,海浪一拍又一拍地擊打在船舷上。

遠處的群山也在晃動。普西塔列阿上的四百名戰士驚恐地看著震動的大地。

一場地震同時襲擊了海洋和陸地。

還沒有等波斯人從驚恐中恢複過來,地震就戛然而止。波斯人一無所傷,但卻感覺到了無名的惶惑。也許這是神明的暗示,它沒有暗示結局,但卻表明此時此刻的重要。所有人都感到了自己正站在一個偉大時刻的門前。

希臘人第一個敲響了大門。

波斯人聽到海峽深處傳來的聲音。那是雄壯的吼聲,就像凱旋的戰歌,夾雜著對勝利的祈求和對敵人的蔑視。從幾萬希臘人的喉嚨裏發出嘹亮的合唱,在海峽兩岸的崖壁間形成巨大的回聲。軍號聲、笛聲夾雜著歌唱,轟鳴著衝向波斯艦隊。

波斯人默默地傾聽著。大部分人聽不懂歌詞,但卻能清晰地聽出歌聲裏的豪邁與無畏。

司令官一聲令下,波斯帝國整個艦隊啟動了。幾百條戰艦迎著歌聲的方向開往海峽深處。

歌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到後來變成了高昂的吼叫:

前進啊,希臘的男兒!

解救你們的祖國,

解救你們的妻兒,

解救你們祖先的神殿與墳墓!

此刻為它們而戰!

薄霧之中,一支巨大艦隊的身影終於浮現出來。希臘人的艦隊整齊地排列著,陽光像金屑一樣傾瀉在它們上麵。

希臘人的艦隊本來停泊在一個海灣中,現在它們開出海灣,迎接敵人的進攻。整個艦隊延展出大約三公裏。這個寬度對於三百六十六艘戰艦,是相當適宜的,正好排成兩列。地米斯托克利選擇了一個非常有利的地形——艦隊背靠著薩拉米斯島。在它北麵,是聖喬治島,南麵則是昔諾蘇拉海岬。島嶼和海岬護衛著艦隊的兩翼,使敵艦根本無法從側翼進攻他們。這樣,唯一需要考慮戰線的就是正麵。

而三公裏的正麵戰線對於波斯艦隊來說,則過於狹窄。他們隊形無法展開,隻能排成數列,擁擠著衝向敵艦。這種地形,讓人聯想起了溫泉關。波斯人數量上的優勢無法施展,隻能在一個狹窄空間裏和敵人一決雌雄。

這個地形可以說是上天給予希臘人的恩賜。地米斯托克利精明地利用了它,但他還在等待另一個恩賜。

而這個恩賜,需要耐心的等待。希臘武士全神貫注地看著波斯艦隊。而地米斯托克利則不時地仰望海峽遠處的天空——那裏蘊藏著他的一個希望。

希臘海軍的布陣一向以右翼為尊,這個傳統淵源於陸戰。希臘步兵左手持盾,可以保護自己左邊的夥伴,但是在陣線最右列的戰士卻無人保護。因此,隻有最富經驗的戰士才會被安排在右翼。海軍不存在這個顧慮,但依然繼承了這個傳統。斯巴達雖然隻有十六艘戰艦,但它是盟主,因此被安排在了右翼,緊挨著它的是三十艘厄基那戰船。

雅典人擁有一百八十艘戰艦,被安排在左翼。和它在一起的,還有四十艘科林斯戰艦。這樣,希臘海軍有一記強有力的左手拳。但是在這記左手拳對麵,是一個勁敵——腓尼基艦隊。

波斯人把腓尼基艦隊安排在了雅典人對麵,伊奧尼亞人的艦隊安排在斯巴達人和厄基那人對麵,兩者之間則布滿了其他民族的戰船。

兩支龐大艦隊已經非常接近了,近得他們可以聽清敵人憤怒的吼叫,看到敵人揮舞的長矛。

在海與天之間,在島嶼與海岬之間,腓尼基人和雅典人——海洋霸主和挑戰者,虎視眈眈地對峙著。在海洋中,各自的戰艦很容易辨認。雅典戰艦的尖頂短而厚重,船尾繪有一個天鵝的腦袋;腓尼基戰艦的尖頂長而銳利,船尾則繪有一個須發濃密的人頭。根據尖頂的差異,曆史學家斯特勞斯將它們形象地比喻成鯊魚與劍魚。

鯊魚和劍魚都繃緊了每一根神經,緊張地等待著。不安感延伸到了三公裏戰線上的每一個角落,控製了二十多萬戰士的心靈。

這個時候,緊挨著聖喬治島的科林斯戰艦忽然全速開動,駛離戰場,向海峽更深處駛去。

波斯海軍頓時目瞪口呆:還沒開戰,希臘艦隊居然已經開始潰逃!

與此同時,一件更讓他們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希臘艦隊忽然整齊地後退。幾百名領航員同時發出指令,幾萬名槳手一起倒劃船槳。希臘船隻退向薩拉米斯島的方向。後退中,它們的船首始終穩穩地對著敵人,陣形沒有任何動搖。

希臘人退縮了。

還未開戰,已經有一支部隊潰逃,剩下的全體艦隻又開始後退。波斯人鄙夷地打量著敵人。波斯艦隊搖晃了一下,也開始啟動,向希臘人的方向逼近。這樣,它們慢慢開進了聖喬治島和海岬之間的水域。

希臘人還在緩緩後退。薩拉米斯島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似乎希臘戰船就要撞上薩拉米斯的海岸。

當整個希臘艦隊後退的時候,一艘戰船忽然駛出戰線,衝向腓尼基艦隊。

隻有一艘。和浩蕩的波斯艦隊相比,它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脆弱。在蔚藍的海洋上,它像一位孤獨的劍客,一往無前地衝向地獄之門。整個海峽都屏住呼吸,注視著這激動人心的一幕。

除了等待,還是等待

這是一艘雅典戰艦。船長無法忍受不斷的後退,自作主張下達了出擊命令。轉瞬之間,它就衝進了腓尼基人的陣線。然後是一陣巨大的震動。它的尖頂撞進了一艘敵艦的側舷,腓尼基戰船開始進水。船上的武士咆哮著揮舞著武器,向雅典人發起攻擊。波斯人的箭雨也鋪天蓋地般射向雅典戰船。

一擊成功後,雅典戰艦就需要馬上倒劃,以全身而退。領航員聲嘶力竭地叫喊,所有槳手汗流浹背地搖動船槳,卻不見戰船移動——它被敵艦卡住了。

腓尼基的戰船開始向它圍攏,眼看戰鬥就要變成一場屠殺。唯一能挽救它的是在它身後的戰友。

為了拯救自己勇敢的同胞,希臘人的整個戰線發出了戰鬥的號角,全體戰艦衝向敵人。

薩拉米斯戰役開始了。

在三公裏的戰線上,上千艘戰艦迎麵相遇。

標槍和箭矢遮蔽旭日,咆哮與咒罵震撼天地。無數艦隻彼此相撞,又彼此盤旋。海峽裏是力與死的盛舞。

最激烈的戰鬥發生在希臘人的左翼。那裏,腓尼基人和雅典人展開殊死鬥爭。

引發戰鬥的雅典戰船脫離了險境,回到了自己的陣列。雅典艦隊一擊之後,又快速倒劃,重新排列成緊密的戰線。

這次輪到腓尼基戰艦發起衝鋒。

上百艘戰船衝向了雅典人。他們打算從雅典艦隊的空隙插進去,然後斜著撞擊他們戰艦的側舷。腓尼基人的目的是衝垮敵人的戰線,迫使他們各自為戰。

但是他們失敗了。

雅典艦隻排列得相當緊密,很難插入,僅有的空隙也被小心地防守。如果腓尼基人硬闖進去,反而可能暴露出自己的軟肋。而且即便它們冒險成功,第二線的雅典戰船也會給它們以迎頭痛擊。

陣列森嚴的艦隊就像一個餓虎的巨顎,隨時會將冒險闖入的敵人咬得粉身碎骨。腓尼基人不敢冒險深入,他們試探性的進攻沒有奏效,很快就退了回去,就像被岩石擊退的波濤一樣。

雅典艦隊的戰線紋絲未動。

如果戰鬥發生在開闊的海域,腓尼基人會馬上進行側翼包抄,戰鬥馬上會演變成混戰。但是,在這裏,雅典的側翼是聖喬治島。腓尼基戰船無法向島嶼開戰,他們隻能從正麵再做嚐試。

又一次進攻,又一次退卻。

雅典人沒有主動進攻,隻是堅定地固守陣線。

因為地米斯托克利在等待。

他一直在等待上天的幫助。為此他寧肯忍受敵人一次次的攻擊。此刻的他,就像十年前的米提亞德:靜候著時間的流逝,直到那偉大時刻的到來。

活命比聽話更重要

在海峽的南方,遙遠的大海深處,此刻也在發生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對戰鬥將產生重大的影響,而波斯人對此還一無所知。

在那裏,大海上空的氣壓團產生了微妙的移動。那兒的氣壓逐漸升高,把多餘的氣體推向北方。這股氣體形成了一陣海風,飄搖著刮過藍色海洋,向希臘大陸吹去。

在早上八點到十點之間,這股氣流會到達薩拉米斯島。此時它還相當溫和,風力很少超過二級。但是它被兩岸的岩石阻擋,不得不衝入狹窄的海峽。於是,風速會驟然加大。等它進入海峽深處,風力已經到達五級。

五級風並非是大風,但它已經足以吹起波浪,搖動樹梢。雅典人熟悉這股南風,他們稱之為aura。而無論是腓尼基人,還是波斯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這種無知將是致命的。

風輕盈地吹過普西塔列阿島,造訪了那裏的四百波斯武士。這些戰士感受到了清風拂麵,對躲藏在風中的死亡味道卻渾然不覺。然後,它直奔西方,吹過了斯巴達人的艦隊,吹過伊奧尼亞人的艦隊,吹過厄基那的艦隊,吹過塞浦路斯人的艦隊,吹過大陸上的波斯王薛西斯的麵龐,最後,它來到了腓尼基人的麵前。

波浪開始輕輕湧動,腓尼基人的戰船開始搖晃。船尾的舵手費力地控製著方向。但是,風卻是更強大的力量。

雅典戰船卻依然穩在水中。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腓尼基的船隻體積更高大,重量更輕盈,而且最糟糕的是,他們在兩舷修了舷牆,更增大了受風麵積。相比之下,希臘船隻更矮,更重,受風的影響就小了很多。因此,雅典人還能勉強穩住方向,而腓尼基人卻隻能被海風擺布。

不周全的計劃帶來致命的結果:腓尼基人的船頭都是衝著南方,而海風卻自東向西刮來。這樣,腓尼基戰船慢慢地被吹得橫了過來。這樣,他們的側舷就暴露在雅典人的麵前。

地米斯托克利一直在苦等海風的到來。他知道腓尼基人的弱點所在。但是在此之前,他對結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如今就在他的眼前,希望成了現實。

他充滿了感激與喜悅。這是偉大的時刻,這也是雅典人出擊的時刻:為了馬拉鬆的苦戰、為了被焚毀的母邦、為了殞命衛城的同胞!

一百八十艘艦隻撲向敵人,就像從箭匣中射出的一百八十根箭羽。

腓尼基的海員控製不了方向,隻能眼看著敵人摧毀自己的船舶。更糟糕的是,船隻太多,排列太過密集。在海風吹動下,它們開始互相碰撞。此時,已經完全談不上配合,場麵慢慢失控,混亂統治了腓尼基艦隊。

它的戰線開始瓦解。

雅典艦隊開始了海上的絢麗舞蹈。一次次的猛撞,撕裂了腓尼基戰船的船腹;一次次地回旋,割斷了腓尼基戰船的長槳。

但這樣的舞蹈也並非全無代價。有的時候,雅典戰艦也會和敵人迎頭撞上。這個時候,肉搏戰就不可避免。這個時候,波斯海軍的又一個弱點暴露出來:船上的弓箭手太多,而重裝武士太少。

波斯人在每艘戰艦上都配備了大量弓箭手,這樣的配製適合遠距離攻擊,但在肉搏戰中,卻抵禦不了雅典重裝步兵的凶狠攻擊。十四名重裝武士躍過船舷,像一座銅牆一樣橫掃敵艦。波斯弓箭手往往被一掃而光。他們的鮮血灑遍甲板,滲到底艙。那裏,一百七十名槳手恐懼地看著滴下的殷殷血滴。他們知道:此刻,死亡就在自己的頭頂上盤旋起舞。

雖然腓尼基人的戰線已經瓦解,但心理並沒有崩潰。他們的國王們害怕薛西斯的懲罰,不得不像忠實的奴隸一樣,在血海中苦苦掙紮。他們還在拚湊戰線,還在努力還擊,等著海風平息,等待著救援出現,等待著熬過最黑暗的時刻。一句話:他們在等待著奇跡。

奇跡終於出現了。

在海峽深處的水麵,開始出現一條黑線。

腓尼基人屏住呼吸,焦急地看著那條黑線:也許那是埃及艦隊,也許那是薛西斯派去包抄希臘人的埃及艦隊!他們終於繞過了薩拉米斯島!果真如此的話,那將是他們的救命稻草。

慢慢地,這條黑線越來越濃重,越來越清晰。那確實是一支艦隊。

但卻是科林斯艦隊!

四十艘戰艦迎著太陽驕傲地駛來,整個波斯海軍都以為它們從戰場上逃跑了,但那不過是希臘人的詭計。

腓尼基人的心理防線瞬間崩潰。

希臘人為了祖國,為了妻兒,為了祖先的墳墓而戰。他們在溫泉關戰死至最後一人,他們在雅典衛城戰死至最後一人。如果有必要,他們在這個海峽也可以戰死至最後一人。腓尼基人跨越千山萬水,身處險地,卻不過是害怕波斯主人而已。而死亡比薛西斯的憤怒更加可怕,腓尼基人不會戰死到最後一人。

他們會逃走。

誰決定了西方文明的命運

在雅典人和科林斯人夾擊之下,腓尼基戰船開始逃跑。先是三三兩兩,然後是成群結隊,最後是集體逃亡。這些船隻就像一群躲避寒流的魚,先是向北逃竄,然後緊貼著大陸的海岸,向海峽出口逃去。

此刻,有一雙眼睛正注視著他們。

那是薛西斯的眼睛。

薛西斯沒有置身危險的戰船。他太尊貴了,必須留在安全的陸地。開戰之前,波斯人為薛西斯在海峽北岸安置了寶座。埃伽列斯山緊挨著薩拉米斯海峽。薛西斯坐在那裏高高的黃金寶座上,整個戰事盡收眼底。他就像奧林匹斯山的宙斯大神一樣,靜觀人間的武士血灑碧海——隻為了他永不饜足的野心。

薛西斯對今天的戰鬥充滿信心,八百艘戰船對三百六十六艘戰船,結局必然是輝煌的勝利。他讓書吏攜帶著書板,打算登記海軍中作戰勇敢的將帥,以便犒賞。作戰怯懦的船隻,一旦被發現,也會被記錄在案。而他們的船長很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海峽裏所有將領的心頭都懸掛著一把利劍。那把利劍就攥在目光炯炯的波斯王手中。自己的每個舉動,都有可能被他察覺。這種恐怖的感覺逼迫他們奮勇作戰。

無數的貴族簇擁在薛西斯周圍,戰戰兢兢地觀察大王的每一個眼神。薛西斯的每一道命令都會被迅速記錄,由信使坐上小艇,傳達給艦隊司令。這一天,不知下達了多少指令,更改了多少次計劃,又記錄了多少勇敢或者怯懦的將領!而波斯海軍依舊在大王麵前慢慢地崩潰了。

當朝陽升起的時候,薛西斯驕傲地看著他的海軍開入海峽。但還沒到正午,腓尼基艦隊就在他腳下劃過,向後方潰逃。緊隨它們的是雅典艦隊。

腓尼基人的潰逃導致了連鎖反應。

在雅典人和腓尼基人苦戰的時候,其他戰線也在進行激烈的戰鬥。波斯方麵,雖然伊奧尼亞人是希臘血統,但他們相當頑強地和同胞作戰。不知道是出於對薛西斯的懼怕,還是出於盲目的好鬥。民主的體製鼓舞雅典人為自由而戰,而奴隸的處境似乎也激發了伊奧尼亞人奴性的忠誠。在薩拉米斯,他們表現得像波斯人忠實的奴隸,為了主人而奮力血戰。

希臘軍右翼也在艱苦作戰,但他們的處境越來越不利,完全靠著頑強的抵抗才苦撐下來。勝利不過像是一個遙遠的幻夢。

然後,腓尼基人的潰軍出現了。

它們像一群受驚的野牛,四處奔逃。海峽的水麵本來就很狹窄,橫腰衝來的腓尼基戰艦一下衝垮了波斯海軍的陣線。他們還沒有從混亂中恢複過來,第二下打擊接踵而至:雅典人和科林斯人的戰船劈麵開來,青銅尖頂撞向他們的側翼,標槍的旋風撲向他們的頭頂。

兩輪打擊之下,波斯艦隊已經完全沒有陣列可言,場麵混亂得難以形容。

無數戰船被撞破,無助地在海水裏打轉。船員要麼被敵人殺死,要麼和船舶一起沉入大海。為了逃生,許多武士慌亂地丟下盔甲,扔下長矛,跳入大海。但那不過是白白延長噩夢。大多數波斯武士根本不會遊泳,他們隻能在海水裏無力地掙紮。唯一的指望是友艦的救助。但是波斯戰船都處於恐慌之中,自顧不暇,根本管不了他們。於是這些武士隻能像石頭一樣沉入大海。

即使會遊泳的船員,獲救的希望也微乎其微。

在海水中,他將看到地獄一樣的場景:上麵是蔚藍的天空,下麵是鹹澀的海水。在天與海之間,是一艘艘戰船,是一具具浮屍,是一個個像他一樣掙紮的溺水者。他就像在車流中跑過的野貓一樣,可憐而無助。任何一艘戰船都可以把他撞得粉身碎骨;任何一個船槳都能把他推入死亡之門。他必須在縫隙中掙紮向前,而敵人也在追捕他。他每次抬眼都可能看到對準他的箭羽和長矛。

即便他能僥幸躲開海上的敵人,也未必能免於一死。如果他遊到薩拉米斯島上,他會被立刻殺死。海岸上的希臘人會像殺一條狗那樣,把他砍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