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響,她懷疑有人在故意跟她作對,因為每當她從被窩裏探出頭來,那動靜就沒有了,可一旦等她縮回頭去,靜靜地在被窩裏蜷著,那種哢啦哢啦的聲響又來了。紅火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想也許要出什麼事了,那塊巨大的白布單底下一定隱藏著什麼秘密。紅火把被子蓋過頭頂,躲在被窩裏做著種種猜測,其中有一種設想最為逼真,那就是丈夫米漸青實際上並沒有離開這套房子,他佯裝出差去了外地,其實並沒有離開這裏一步,他就躲在這套有多個門多條出口多個通道的房子裏。
這套房子的色調使紅火一直感到很不舒服,陰鬱,幽暗,雖然到處都是新的,有的地方還散著未幹的油漆味兒,可那種顏色卻是腐爛了幾百年之後的顏色,是把紅色的鮮果慢慢熬成醬,再等待它們腐爛變質後的顏色,是濃血凝結成痂的顏色,大麵積的深色調使整個家像個的骨灰盒,半夜醒來紅火總要忍不住伸手試一試米漸青的鼻息,他睡覺的樣子很怪,總是仰麵朝天地睡著,瘦長的身子撐得直杆杆的,像殯儀館裏停放著的凍硬了的屍體。她拍拍他的臉,雙頰是凹下去的,那凹下去的地方在黑暗裏更加塌下去一塊,是黑影裏的影子。紅火手腳冰涼,冰涼的手指觸到鋼硬的骨骼,出金屬與金屬碰撞時那種清脆的聲響。
紅火每天夜裏醒來似乎都在下決心,要把這家裏的一切全部鏟除掉,然後按照自己的審美標準從頭再來一遍,錢是不成問題的,隻要紅火願意,想怎麼著都可以。
但是現在紅火感到有些後悔。很多計劃在腦子裏一遍遍排演的時候顯得相當美好,但是一旦真的實施起來,就會感到千難萬難,各種各樣預想不到的災難接踵而來,原先美好的想法成了一堆甩也甩不掉的大麻煩。就像現在,紅火躺在一堆用白布蓋著的家具中間,想東想西,疑神疑鬼,飽受驚嚇。她想她這是何苦來的呢。
紅火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現自己四周圍人影晃動,裝修房子的工人們不知什麼時候已像排兵布陣一般各就各位,有拿射釘槍的,有手執棍棒的,有拿錘子拿鋸子拿尺子拿刀的。四周的景象就像戲劇中的靜止場麵,拿行拿式,姿態各異。紅火想,怎麼根本沒人注意到她呢,況且她還是個女人呢。這樣想著就把被子更加往上拉拉,蓋過鼻子隻露出兩隻眼睛。
周圍那些靜態的人動起來了。四周全是舞台,隻有她一個觀眾。別人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她這個觀眾的存在,那些人劃線的劃線、拉鋸的拉鋸、扯牆皮的扯牆皮,紅火感到自己像個隱形人一般,沒有人看得見她。終於有個頭戴船形小帽長得尖嘴猴腮小工打這裏經過,雙腳點地跳了一下,從臨時搭起的鋼絲床邊繞過去。紅火覺得難受極了,自己像睡在稻草裏的一堆垃圾。
是司機小許的出現給紅火解了圍。許衛國一向不是勤快人,但這次老板有交待,讓他負責照顧紅火。“她是自己照顧不了自己的人,”米漸青臨走之前曾對小許一再交待說,“你得多幫幫她才成。”
許衛國的出現使紅火有了一點安全感。“原來這還是我的家呀,”她欠起一點身子來四處張望著說,“我還當是被敵軍占領了呢。”
“快起來吧,幹活兒的工人都來了。”
許衛國麵色柔和地看著紅火說。
“昨晚上一夜沒睡,困死我了。”
“你就將就著點吧,準讓你好端端的非鬧著要裝修房子呢。”
“橫豎不是你住,你不知道米漸青以前把房子弄成什麼樣子,四麵不透風的,就跟骨灰盒似的。”
許衛國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這天下午,許衛國又來了,他讓紅火搬出去住幾天,他已經替紅火在飯店裏訂好了房間,他讓紅火簡單收拾一下東西馬上跟他走。
“有櫻子在這兒盯著呢,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櫻子新來乍到的,連東西放哪她都不知道。”
“你這兒本來就亂套了,讓她在這替你看著,沒事兒。”
紅火把櫻子叫來交待了一番,又把工頭叫來千叮萬囑,這才拎著一隻旅行袋跟許衛國走出家門。在車上跟米漸青通了一個電話,米漸青問家裏裝修的進展況,紅火說回來你就知道了,除了天花板沒拆下來,該拆的都拆了。如果您覺得非常好看!那麼就請您把本站的網址!推薦給您的小夥伴一起圍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