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今日煩憂(2 / 3)

一連十餘日行船,雖隨時可將獨孤求仁座船截停,隻因蕭劍遠與司徒戟在他們手中,投鼠忌器,是以遲遲不敢冒然行動。直到來到雲陽,因前方天險難渡,獨孤求仁的船隻留在雲陽過夜,這才有機會布下迎救蕭劍遠的行動策略,之後才有三峽巨索困舟,船底鑿洞,輕易便救得蕭劍遠。

隻是殷平率射天旗弟子到達預定的小山神廟,等候汾水旗帶著蕭劍遠與司徒戟到來,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卻始終不見汾水旗弟子歸來。正當殷平心有忐忑,要派人前去尋問,終於有一名汾水旗弟子前來報告消息,殷平聽後不禁臉色巨變,原來汾水旗弟子雖從船底救出了蕭劍遠與司徒戟,但是那原本便是洶湧澎湃的江水突然變得更加凶猛,並且暗流湧動,產生一個巨大漩渦,將蕭劍遠二人卷入渾濁的江水中,衝得不知去向,汾水旗旗主此刻正率領旗下弟子四處尋找。殷平得知消息,馬上率人返回河邊,隻見四條巨繩飄於兩岸,船卻被急流衝得粉身碎骨,不知去向,看著滾滾江水,殷平歎道:“本以為在急流中更易救人,想不到反而卻是害了他們。”

蕭劍遠與司徒戟被江水卷走,況且他們身上還有傷,殷平隻道二人斷無幸存之理,但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當獨孤求仁離開船艙,司徒戟想不通是誰殺了獨孤幽魂累得睡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司徒戟被一陣隱隱約約的“咚咚”聲吵醒,醒來後那聲間還在,司徒戟側耳傾聽,發覺乃是從身下傳上來的,司徒戟將耳朵貼近船板,傳入耳中的是一陣更為清晰的“咚咚”聲響。司徒戟不禁大喜,忙也在船板上敲出一連串聲響。司徒戟敲完不久,在他身側二三尺處突然一聲悶響,船板破開一個大洞,河水大量向船艙內湧入,隨著湧水從船底冒出一人,司徒戟卻是認得此人,正是汾水旗旗主原近镔。原近镔這時也看清了司徒戟與昏睡中的蕭劍遠,他將兩件物品扔到司徒戟身前,便又鑽入水中。司徒戟撿起原近镔扔來之物,乃是兩個麵罩,他為蕭劍遠戴上了其中一個,然後自己也戴上一個,等河水漸漸漲到將蕭劍遠全身淹沒後,將他推到洞口,再以全力將他從破洞口推出船艙。

司徒戟將蕭劍遠推出了船艙,正當他深吸一口氣後,就要沉入水中鑽出船艙,驟然身後一聲巨響,竟是獨孤求仁的大弟子龍仙破門而入,司徒戟一見龍仙,忙沉入水中往洞口鑽去。龍仙本是來給蕭劍遠和司徒戟送飯的,想不到卻正好走趕上他們為人救走。他見船艙往外溢水,便丟了端來的飯菜破門而入,他進來時沒看到蕭劍遠,知已然被他逃脫,龍仙自然不能再讓司徒戟也逃了,當看到司徒戟往水中鑽去,他也跟著鑽入水中,雙手往司徒戟雙腳抓去。

司徒戟身上有傷,又被獨孤求仁封了穴道,豈是龍仙敵手,不一會兒便被龍仙抓著腳踝倒提到水麵。龍仙提著司徒戟走出小船艙,往樓梯走去,此時船艙中的水已及腰,司徒戟被龍仙倒提著,但頭依然還在水下,想要破口大罵都不能。就在龍仙快要到達樓梯口,突然又一聲悶響,身下船板破了一個大洞,巨大水流竟衝得他一個身形不穩,連抓著司徒戟腳踝的手也因身形不穩而鬆開了。司徒戟重回到水中,自是不敢再露出水麵,但身受內傷功力盡失而又無人相助的他一時也無法抵住水的衝力往洞外鑽,反而被流水衝得撞往船壁,這一撞差點沒把他撞昏過去。好在迷迷糊糊時被河水灌入口鼻之中,喝了幾口水後頭腦清明了不少,又覺有人抓住了他的左手,以為又是龍仙抓著自己,正要抵抗,卻又發覺不是龍仙抓住了自己,隻因這人是將他往水底拉去,如果是龍仙抓住了他,必定是拉往水麵,好將他帶往上一層船艙。這拉著司徒戟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原近镔,他在水中等候司徒戟,良久不見司徒戟,便知一定是出了意外。原近镔身為汾水旗旗主,不但水下功夫了得,對船隻也是十分了解,先時雖隻是冒出水麵些許時光,卻已將船中大致格局瞧在眼中,一覺情況有變,忙潛至梯階附近,大力破開船底,想不到卻正好擊破的是龍仙腳下船板,不但截住了龍仙退路,更是讓司徒戟也脫離了對方掌握。

司徒戟被原近镔帶到船底,見到蕭劍遠被二人帶著往下遊遊去,便也隨著遊往下方。原近镔知他水性還不差,便讓一名下屬陪著他,自己留下來解救船上的其他人。司徒戟在汾水旗弟子的陪同下,很快便趕上了蕭劍遠他們,就在他快要接近蕭劍遠時,突然腳下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將他吸往水底,司徒戟隻道是因受了傷而發生的錯覺,有汾水旗弟子陪同當無大礙,但想不到這股吸力越來越大,很快他便深入水底,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了。也不知是撞上石頭,還是被破船的木板擊中,司徒戟終於昏了過去,死死的昏過去了。

當司徒戟從昏迷中醒來時,已是不知過了多久,夢中那柔軟的大床變成了又濕又硬的沙地,厚厚的錦被變成了厚厚的積雪,筋骨酸軟而舒暢的感覺化作為疼痛,麵孔朝天躺著,看著天空紛紛飄落的雪花,本就不是很喜歡雪的他更討厭下雪了。司徒戟慢慢試著從雪堆中爬起,但他四肢已被冰雪凍僵,全身根本就無絲毫力道,試過很多次都沒能成功,隻是在這冰天雪地之中,若不趁神智清醒時能盡快站起來,一旦再次昏迷,便將永遠無法站起。司徒戟不敢有絲毫懈怠,內力已失,無法調息,便大口呼吸,手不能動,便指動,忍著千般疼痛,如此這般,終是將僵硬的血脈活絡起來。慢慢爬起身來,若非腹中饑餓,身子又是剛剛恢複,實在無那多餘力氣,恨不能跑上三百圈,以解心中寒意。待得身體有了一絲力氣,這才開始打量四周,卻發現自己是身在一處荒穀之中。

山穀三麵環山,一麵為林,司徒戟此時便身在一座山崖之下,在他身後,還有一個十餘丈見方水潭,除此之外,便是白茫茫一片再不見其它。司徒戟本是在長江中落水,之後昏迷被水衝走,照理他醒來之地應是在河邊,可是此處無河,隻有一個水潭,當是為暗流卷入水潭,這才到了這裏。司徒戟此時體力不繼,無法由水潭潛回落水之處,隻得另找出路,好在此地三麵是山,隻有一麵是一片樹林,倒也不需辨別方向。

走路有時也是件很累人的事,在尺餘厚的雪地裏走路更是件累人的事。司徒戟此時踏步時的樣子便有如初學走路的孩子,東倒西歪,仿佛一不小心便會摔上一跤,還好很快他便有些適應在雪地中走路,雖依然走得不好,但速度卻也明顯比先時快了許多。當他真的適應了這種深一步淺一步的步伐,體力也比先前好了很多後,再次加快腳步時,卻猛然摔了個狗吃屎。司徒戟緩緩爬起,一邊吐出口中雪水,一邊不停地咒罵著。突然,他不再叫罵,一張嘴張得老大,雪水緩緩從口中流出,然後落到胸前。待得司徒戟回過神來,大喊一聲再次撲入雪地之中,雙手飛快扒開積雪,卻從雪地中扒出一人,此人不是蕭劍遠卻又能是誰?此時蕭劍遠還未死,隻是氣若遊絲、身體冰涼而全無知覺,想必離死亦是不遠。

司徒戟摻扶起蕭劍遠,望一眼茫然天地,長歎一聲,艱難往前方樹林行去。本就體力不支的司徒戟摻扶著蕭劍遠前行,隻得走幾步便停下來休息一陣,眼見隻是一裏路程便可到達前方樹林,司徒戟扶著蕭劍遠硬是用了半個時辰方才走到樹林邊緣。進入林中,司徒戟再無一絲力氣,放下了蕭劍遠,自身也躺倒在地,待得休息一陣之後,司徒戟進入林中深處一番搜尋,好在此處林木茂盛,地麵雖也有積雪,卻是不厚,又因連日來都是下雪,天氣嚴寒,積雪不化,司徒戟尋來一堆枯枝爛葉,隻是抖落上麵積雪,便以一堆枯枝爛葉生起一堆篝火。將蕭劍遠放於火堆旁取暖,自身再次鑽入林中。

或許是上蒼憐憫,不多時,司徒戟回來,手中卻多了三隻野果。在這寒冬季節,在這片冰雪覆蓋的天地,竟是能找到三隻顏色各異的果子,隻能歸功於是上天的恩賜。看著手中一般大小,卻呈紅、青、黃三種顏色的果子,看一眼身旁的蕭劍遠,再看一眼雪花飛舞的林外,長歎一聲,將野果送入口中。

卻不是司徒戟不願將野果分與蕭劍遠,隻是此時身處荒山野嶺,蕭劍遠因傷昏迷不醒,將野果喂與他吃了也無濟於事,不若自己吃了好恢複一些力氣盡快負他出去尋醫問藥。

幾口便將兩隻野果吃下肚,司徒戟腹中饑餓絲毫不減,拿著最後一隻紅果卻無論如何再下不了口,看著昏迷的蕭劍遠,歎然一聲,道:“若是上天要你我二人性命,區區野果也救不了你我二人。”說完,起身找來一塊有凹洞的石頭與一根木棒,將果子搗爛了喂蕭劍遠吃下。

待喂蕭劍遠吃完野果,漫長的寒夜終也來臨,司徒戟躺在火堆旁,雖身心俱疲,卻難以成眠。想起這些時日所發生事,想起在船艙時與獨孤求仁的談話,想起當年沈不凡的交待,誰對誰錯,實無法猜透。

雪停了,不知何時又開始了,饑寒交迫中迷迷糊糊睡去,不知過了多久又從迷糊中醒來,醒來時天已大亮,隻是大雪依然未停。司徒戟醒來是時火堆早已熄滅,冷得蕭劍遠瑟瑟發抖,口中還不時呢喃著什麼。司徒戟隻道是蕭劍遠醒來了,忙衝到蕭劍遠身旁,叫喊著教主。隻是此時蕭劍遠口中卻什麼聲音也沒有了,卻教司徒戟空歡喜一場。

司徒戟隻得起身到林子裏尋來些樹枝生火,有了火堆便好了一些,雖依然不住地顫抖,卻也未有先時般厲害,司徒戟將蕭劍遠外衣脫下,用樹枝支撐放於火邊烘烤,隻見一陣雲霧繚繞,不多時外衣便已烘幹,為蕭劍遠穿上後扶起對方往林中深處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停歇過幾次,一路走走停停,卻也走了不少路程,隻是不知這林子到底有多大,走了這般許久依然未走出去。

驟然,一個很小的聲音在司徒戟耳邊響起:“這樣走法,一輩子也休想走出這片林子。”聲音雖小,有如蚊子在叫,且斷斷續續,但聽在司徒戟耳中卻有如仙音,司徒戟轉頭看著蕭劍遠道:“教主你終於醒了,屬下還一直在擔心呢。”蕭劍遠勉強地笑著,道:“不用擔心,還死不了。”司徒戟道:“沒事就好,出了山穀很快就可以回到金鷹城。”或許是蕭劍遠說得太小聲,司徒戟沒聽到他剛才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