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劍遠道:“這片樹林是一座奇門陣法,要走出樹林就得破了陣法,亂走是走不出去的。”司徒戟不懂得奇門術數、五行八卦,卻知道蕭劍遠懂,他道:“請教主引路,屬下與教主一齊走出樹林去。”蕭劍遠卻道:“司徒護法且將我放下,你且歇息一會,待我仔細看看,才好推算出破陣之法。”
司徒戟放開蕭劍遠,蕭劍遠剛醒來不久,此時卻已能平穩站立,司徒戟不敢打擾到他,隻得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蕭劍遠仔細觀察著樹林,每一處角落都不曾放過,良久之後歎口氣,道:“此陣法我無法破解,這陣法我雖識得,也曾研習過一段時日,卻隻是略窺門徑,未識得陣法之精髓。”
得知蕭劍遠不能破陣,司徒戟隻是道:“教主,我去找吃的來。”說完便去了。蕭劍遠也不阻攔,低頭沉思著。很久之後,司徒戟回來了,這次已沒有先前的好運,他什麼也沒找到。蕭劍遠看到司徒戟空手而歸,問道:“你是不是一直往前走,卻又回到這裏來了?”司徒戟道:“我本以不隻要不轉彎,一直往前走,就可以走出樹林,但想不到隻是轉了一個大圈後又回到了這裏。”蕭劍遠道:“那你可試過隨著風向走?”司徒戟道:“我試過了,卻更糟。”蕭劍遠問道:“如何個糟法?”司徒戟道:“這裏根本毫無風向可言,隻是東一陣西一陣的胡亂刮起,隨著風向行走,隻會是團團亂轉。”
蕭劍遠道:“果然是本教的‘無乾坤大陣’。隻是此陣自本教第二任教主創立之後,曾使用過一次,卻從不曾傳入江湖,今日為何竟會在這出現?”司徒戟卻不關心無乾坤大陣陣法曾使過幾次,也不關心陣法是否傳與他人,隻關心蕭劍遠能否破解陣法,便問道:“不知教主可否破解此陣?”蕭劍遠搖頭道:“我能識陣,卻不能破陣。”司徒戟道:“教主破不了陣也無關緊要,此處既然有人布此陣式,附近便當有人居住,待我大聲呼喚,自可將那設布陣之人喚來帶我等出去。”蕭劍遠大聲道:“萬萬不可呼喊,無乾坤大陣有鬼神之功,如若呼叫,待到夜晚便有鬼哭狼嚎之聲傳入你我之耳亂人心神。況且此陣既能改變風勢在陣中旋轉,你縱使大聲叫喊聲音也是傳不出去的。”司徒戟道:“如此說來,你我便隻有在這等死了?”蕭劍遠道:“也不盡然。他既費心布下如此大陣,必有原因,待布陣之人進來探察自會將我二人解救出去。”
司徒戟暗道:“如今天寒地凍,食物短缺,恐怕難以等到有人來救了。”他心中這般想著,但口上卻也自我安慰道:“教主與屬下都是經大難而未死之人,想必這次也一定不會就這般餓死在這裏。”其實蕭劍遠說會有人來救他們,又何嚐不是在自我安慰,這荒山野嶺之地,實不知那建陣之人是否還在此地。
既知出林希望渺茫,幹脆也不去多想,蕭劍遠問道:“我昏迷了多久?”司徒戟想了想,道:“怕是有十多天了。”蕭劍遠道:“竟昏迷了這般長時日。此處是何處,你我又如何人獨孤求仁手中逃脫的?”司徒戟道:“此處好似一個山穀,當是在巫山之中。獨孤求仁乘船南下,殷護法率汾水旗來救,我與教主本已脫離魔掌,隻因水中暗流驟起,你我被卷入水底與其他人失散,最後便到了這裏。”司徒戟雖說得模糊不清,又有些混亂,蕭劍遠卻也大致聽明白是何情況,道:“既有殷護法與汾水旗來救,想必用不了多時便可找來,你我且安心等待便是。”
相對無言,未幾天色漸暗,卻又是一日將要過去。司徒戟本要去找些柴來生火,蕭劍遠怕因無乾坤大陣致使二人分散,遂一同前往。隻是走得幾步,蕭劍遠便停了下來,司徒戟回頭道:“教主身子不適,且在此歇息,由屬下一人去拾柴便可,這無乾坤大陣奧妙無窮,若會走失,屬下早就與教主分開了。”蕭劍遠道:“隻要是深山老林,都是積葉成泥,此林雖多是鬆柏等不落葉樹木,卻也非無雜木,實不至於地無片葉,且此處林木茂密,地麵卻寸草不生,當真怪事。司徒護法,先前你生火之物不知是從何處尋來的?”司徒戟道:“聽教主如此一說,屬下也覺得此處甚是蹊蹺,先前我在林中尋找柴禾,那柴禾有時便作一堆,無時一棵也無,此時想來,卻似有人擺放齊整,置於一處晾曬所致。”蕭劍遠道:“如此說來,附近確有人居住,且在此林中取柴,這人必定是布下無乾坤大陣之人,不然豈能來去自如。”司徒戟道:“隻是接連幾日大雪,又或是他家中備足柴禾,恐怕輕易不會出門。”蕭劍遠道:“事到如今,你我可還有別的選擇?”
麵對無乾坤大陣,二人都是束手無策,除安心等待他人來救確實再無其它選擇。二人在林中轉了一圈,又得一堆柴火,確認乃是人力所為。找到柴火,就地生起火,不多時漫漫長再次來臨。
二人坐於火堆旁驅寒,司徒戟不時看一眼蕭劍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蕭劍遠道:“有話就說。”司徒戟道:“屬下有一事不明,須向教主請教。”蕭劍遠看著司徒戟,道:“你想問十三年前的事?”司徒戟道:“比之當年事情經過,屬下更想知道獨孤教主為何要將教主之位傳與你而不是獨孤求仁。如今屬下與教主身陷此處,生死難測,屬下隻希望能在死後不做個糊塗鬼。”蕭劍遠道:“事情經過自無不可對人言,總的說來,卻不過是愛恨情仇。”
漸漸蕭劍遠的眼中露出迷惘這色,司徒戟知他已開始回憶那段傷心往事,不敢有絲毫打擾,隻聽蕭劍遠道:“事情當從二十年前九大門派圍攻金鷹城開始說起,九大門派以剿滅血宮餘孽為名,向我教發走圍攻,天下之人都以為九大門派是針對我教,因為天英會原本就是血宮三大堂口中的‘日月堂’,但天下人卻不知九大門派之所以會來圍攻我教卻隻是為了一人,這人是當年血宮‘炙火堂’堂主皇甫三絕之子皇甫皇天。也不知皇甫皇天因何事得罪了九大門派,以致於九大門派聯合起來要誅殺於他。在九大門派圍攻金鷹城的前幾天,皇甫皇天帶著唯一的女兒秘密地來到金鷹城,請求師父收留他女兒,師父念在原屬同門份上,便留他女兒在金鷹城,作了天英會婢女來掩飾真實身份。司徒護法,你可猜出這婢女是誰?”司徒戟驚聲道:“難道是皇甫小姐?”蕭劍遠道:“不錯,正是小慧。皇甫皇天將小慧交給師父後便離開了金鷹城,從此未在江湖中出現過,小慧便一直留在了金鷹城。小慧剛到天英會時隻有十五六歲,她在天英會的身份對外是婢女,在大家眼中都當她是小姐,師父也一直將她當作自己的女兒,還要我與獨孤求仁好好照顧於她。小慧天性聰慧,美麗動人,我和獨孤求仁與她相處,時日一長,卻都對她動情。為了得到小慧芳心,我與獨孤求仁爭著向她討好,漸漸地我與獨孤求仁之間的情誼也開始發生了變化,由兄弟之情最終變成了情敵。師父見到我們變成這樣,深感痛心,幾次勸解均是無效,最後隻得聽之任之。”一歎之後接著道,“我從小父母雙亡,是師父帶我回天英會撫養長大,是師父教了我一身武功,是師父教導我如何做人,師父的大恩大德我蕭劍遠一身也是報答不了,眼見師父為我等之事痛心疾首,我於心何忍?也是為了不教小慧在我與獨孤求仁之間難以決擇,於中我選擇了自行退出了,獨自離開了金鷹城。”蕭劍遠哂然一笑,道:“便是那次離開金鷹城,我遠走於江南,路間武夷山時遇上一夥蟊賊強搶民女,一怒之下一夜之間殺百餘蟊賊,闖下‘南殘’偌大名頭。”
司徒戟道:“教主因顧及師徒恩情,為了手足之情,竟能放棄了一生最愛,令屬下深感佩服。”蕭劍遠道:“你不用安慰於我,原本我以為我退出,會有最好的結局,結果卻是我錯了,大錯特錯。”司徒戟問道:“教主有仁有義,怎會是錯的?”蕭劍遠道:“因為我的離開,小慧開始疏離獨孤求仁,因為我的離開,我與獨孤求仁原本隻是相互排斥漸漸轉化成了仇恨。”司徒戟道:“教主因為仁義,錯便錯了。”蕭劍遠道:“我獨自離開便已是大錯特錯,而我最不應該的卻是在離開一年後,當我聽聞小慧將要與獨孤求仁成親之時,卻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金鷹城。我回去雖隻是去送上我對他們的祝福,然而因為我的到來,不幸的事卻接二連三的發生,先是在他們成親之時,師父當著所有人的麵宣布將由我接任天英會的教主之位,待第二天晚上師父便遇害了,接著我卻又親手將獨孤求仁送下了萬丈深淵。”
司徒戟問道:“卻不知當時具體發生了何事?”那天夜晚,我本一個人在房裏喝酒,沈護法過來陪我,隻是喝了不到幾杯,見一個黑影從窗前閃過,我與沈護法出房間察看,便見一黑衣人快速掠往金鷹城外。金鷹城中守護森嚴,能闖入金鷹城而不被守衛發覺之人必定是武林高手,我與沈護法怕有事發生,便分頭行動,由我去追黑衣人,沈護法則去向師父報告情況。當我追黑衣人到金鷹城牆下,卻聽到師父遇害了的叫喊聲傳來,當時雖是震驚,卻心知無論如何不能放走黑衣人,隻有手刃仇人為師父報仇,方能稍解心中之痛。眼見黑衣人越牆出了金鷹城,當時生怕被黑衣人逃脫,顧不得示警,直接便隨黑衣人出了城。黑衣人出城後往西北高處方向逃走,一直逃到了無魂穀,我便也追著到了無魂穀。你也知無魂穀一麵是萬丈懸崖,其它三麵都是陡峭的山峰,出入山穀隻有一條狹小的通道,進入穀中便是進入絕境,我本料黑衣人會往另一邊下山之路繼續逃走,卻未想到黑衣人身形一閃便進入了無魂穀中。隻因擔心山穀裏會有埋伏,所以並不敢直闖而入,卻又擔心在穀外耽擱時間,教黑衣人爬上山壁遁走,隻得小心翼翼進入山穀。進入穀中,隻見那黑衣人一人站在懸崖邊眺目遠望,便走到黑衣人身後,喝問道:‘你是何人?’那黑衣人轉過身來,當我看清他的麵孔時,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雙眼看到的這個人,隻因他竟會是獨孤求仁。”
蕭劍遠將一段傷心的往事說到此處,已是淚流滿麵。司徒戟聽完了蕭劍遠簡要的將當年之事說完,心中也是感慨萬千。司徒戟道:“想不到其中竟還有這般曲折,屬下差點就錯怪教主了。”蕭劍遠道:“其實能再見到獨孤求仁,我心中也很高興,必竟是恩師獨子,縱有千般過錯,卻也不應喪命於我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