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拜師(2 / 3)

不久二人走出樹林,出了樹林後便再看不到腳印了。殘龍帶著蕭劍遠走過一段山溝,來到山穀的另一邊。說也奇怪,同是一個山穀,中間雖是被一座小山隔開,兩邊的天氣卻也不至於因此相差太大,隻見這邊積雪比來的那邊明顯要厚許多,天也冷了許多。殘龍帶著蕭劍遠在積雪沒膝的雪地中走了大約一裏路程,來到一個隻是十丈方圓的水潭旁。殘龍指著依然未曾凍結的潭水,道:“蕭伯伯,此潭潭水極為寒冷,無論冬夏總是冰冷刺骨,卻又從不結成冰,隻因它從不平靜。”蕭劍遠伸手往水中一觸,潭水果然比冰雪更為寒冷,道:“水麵看似平靜,觸手之下卻是暗流湧動,潭水奇寒無比,卻又不會結冰,於情於理似乎都是不可能發生的現象,卻偏偏一齊在這水潭中出現了……”他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先前聽過驚魂說起你們三兄弟時常來此戲水,可是前輩之意?”殘龍道:“確是爺爺要我們來的,說是在這寒潭中多泡幾次對身子有益。蕭伯伯,有何不對嗎?”蕭劍遠不答反問,道:“你們可經常來?”殘龍道:“三弟嫌水潭的水太冷,極少來,我與二弟卻是每當無事之時,便來泡上一泡。”蕭劍遠道:“潭水冰寒刺骨,在潭中練功一年,勝於平常練功數年,若非此時身上有傷,倒是要進入潭中修練一番。”殘龍道:“蕭伯伯中的是三色果陽毒,如能入寒潭之中浸泡,對蕭伯伯來說卻是很有益處。”蕭劍遠道:“此話當真?”殘龍道:“小侄豈敢相騙,隻是蕭伯伯切要記住,陽毒發作之時萬不可入此寒潭,不然不但無益,反而有害。”蕭劍遠道:“今日時候不早了,不然真得泡上一泡。日後若是有空想來,還得請殘龍賢侄為我帶路。”殘龍道:“理當效勞。”

蕭劍遠轉言問道:“潭下有千年寒冰,潭水冰寒刺骨,可謂至陰,不知至陽是何物,又在何處?”殘龍道:“那是一個山洞,我們叫它烈炎洞,不方便帶蕭伯伯過去,倒不是洞中有什麼秘密不能讓蕭伯伯見到,而是因為那是瘋爺爺的住所,瘋爺爺最怕見生人了,我第一次去見瘋爺爺時便引得他狂性大發。”蕭劍遠道:“如此自是不要去為好。不知穀中還有何景色?”殘龍道:“別致的景色卻是再沒有了,不如我領蕭伯伯到處轉轉?”蕭劍遠點頭答應,殘龍便帶著蕭劍遠在穀中轉了一圈,天黑時分到梅花小居看望司徒戟。司徒戟還未醒,二人在屋中小坐一會,便回大廳吃晚餐,如此一天便又過去了,這一天蕭劍遠身上的毒傷卻是未再發作。晚餐之後,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殘龍將蕭劍遠帶到他房前,等蕭劍遠進門後便到梅花小居照顧司徒戟去了。

蕭劍遠進入屋中,盞了燈,昏黃的燈光下,除了見到一張簡單的床與一張很舊了的書桌,便隻有右邊靠牆處擺放著一個很大的架子,遠遠隻見到架子上擺放著一排排書籍。蕭劍遠盞著燈走近書架,隻見書架被分為四大格,每大格又分為數小格,左上方大格中放的是四書五經、《老子》、《莊子》、《荀子》等古代巨作,右上方存放的則都是佛經,左下方放的是醫書、天文學一類的書籍,右下方存放書籍較雜,是關於琴、棋、書、畫的作品,其中一篇《樂經》甚為顯眼。蕭劍遠雖不曾認真讀習四書五經等巨作,卻也知這《樂經》本是與五經中的《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合稱為“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隻因秦始皇焚書坑儒導致《樂經》亡佚,後來就隻剩下了五經。蕭劍遠將這《樂經》從書架中抽出來翻看,他也是略懂韻律之人,但書中所寫他卻全然看不懂,從書本與書中內容來看,他自是分不出到底是否與四書五經中五經合稱為六經的《樂經》,隻是從經書紙張較新,不似年代久遠之物,且它並非與《詩經》、《論語》等一齊放在左上方大格中,料來不會是那真正的《樂經》了。蕭劍遠將這《樂經》放還書架原來位置,往書架上方看去,隻見一本本佛經整齊地擺放在書架右上方大格中,書架的每大格都是分為幾小格,經書便嚴格地分部放在每小格中。蕭劍遠於佛經是無多大興趣,但殘龍房中擺放著這一大堆佛經卻也引起了他的好奇。蕭劍遠曾聽驚魂說過殘龍在琴棋書畫、五行八封、天文地理等方麵都有研習,可謂涉獵頗廣,這時再見他房中一大堆佛經,不禁搖頭暗道:“這小子雖身世坎坷,卻不是看破紅塵之人,小小年紀看那麼多佛經是何道理?”不得其理,搖搖頭便待到另一邊看有何書籍,突然看到右大格最左下方一個小格中有一本小冊子,紙色卻已發黃,似是年代久遠之物,便隨手取下翻看。隻見小冊子即無書名,也無封麵,全冊以梵文書寫。蕭劍遠不識梵文,自是又看不懂了,隻得將小冊還入書架中。走到左邊書架之下,上方一大格中的書籍他是隻聞其書名,不知其要義,也不想去多加了解於它,便不再留心了。下方是醫書、天文之類的書籍,其中最為著名的《黃帝內經》他卻是聽過的,其它的便是書名都不曾見過、聞過,更不知是哪個時代哪位名醫名匠巨著。蕭劍遠本想從眾多書籍中找到一本有記載治療三色果毒性的書籍,但翻了良久卻始終未發現,甚至連提到三色果之名的書也無,便也就相信三色果連古書上也無記載之說了。蕭劍遠不但未發現有記載三色果的書籍,除了一大堆在他看來完全無用的書之外,也不曾見到與武功相關的書籍或隻字片語,實猜不透老人為何傳了三兄弟深厚內功卻又不傳他們一招半式,連運功之法也是傳得一知半解。

蕭劍遠自來到這山穀中後,疑團便一個個接踵而至,先是見到失傳的“無乾坤大陣”,隨後便是老人稱是先師的故友,接著卻得知三個十到十三四歲少年身懷內功卻武功為何物,然後就有了殘龍明著或暗著請求自己傳受武功,難到這一切背後不是隱藏著一個大陰謀?而隻是如老人說的乃是緣分?如果是緣分,大難不死竟遇到恩師故人,這緣分也未免是大了些。好在此時老人與殘龍正在為司徒戟恢複武功,無論是緣分還是陰謀,此刻卻總是對自己有益。蕭劍遠想到此點,便也不太擔心了,盞燈來到走至床前,寬衣睡了。

異日,司徒戟從昏睡中醒來,經過一次針灸與放血後,已感覺到身上封住的經脈開始解禁,身子也比之前舒服許多。蕭劍遠得知司徒戟身子好了很多,知道老人乃是真心為司徒戟恢複武功,立時疑心大減,心也就放寬了些。由於司徒戟剛放了血,醒時未久,本就虛弱的身子變得更為虛弱,是以這日老人未再給司徒戟針灸放血清毒,待得兩日之後,司徒戟身體好了些,老人與殘龍才又第二次為司徒戟施針。如此這般每次為司徒戟施一次針放一次血,總要過得一兩日待他身體複元些才再為他施針放些毒血,待到第七次為他放血清除體內經脈中毒素時,已是一個月之後了。司徒戟經過七次放血後,體內的三色果毒素已基本清除幹淨,體內經脈漸漸回複通暢,但要恢複往日武功卻還需些時日。又過得半個月後,司徒戟已恢複了六成功力,功力能失而複得,司徒戟對老人與殘龍他們自是萬分感激。這一個半月來,蕭劍遠身上的毒還是時有發作,但每日三次不間斷地喝了老人精心配的藥,再按老之言獨練“日月神功”陰柔之力,如此陰陽相抗,毒勢發作次數不斷減少,前後相隔的時間也增長許多,由原來每日發作數次到如今數日發作一次,而且發作的時間明顯減短不少,由先時的半個時辰到現今的不到一刻鍾。又過得半個月後,司徒戟功力已完全恢複,回複到了往日江湖中以輕功著名的“逍盜”,這半個月蕭劍遠身上的毒性也隻發作一次。

不知不覺蕭劍遠與司徒戟在穀中已住了兩個月有餘,兩個多月的相處,蕭劍遠了解到老人確實已在這山穀中隱居了四十年,不可能會是獨孤求仁布下的陰謀中的一個棋子。

這日午飯之後,老人忽然請蕭劍遠去他房中,說是有東西要給他。蕭劍遠隨在老人身後往那房間行去,心中暗自猜想老人將要給自己的是何物。來到老人的房中,老人請蕭劍遠在書桌旁對麵坐下後,從一張舊書桌中取出一隻木盒遞給蕭劍遠,道:“盒中所放是你天英會的兩套武功秘籍,是令師伯交於老夫手中,要老夫轉交給令師。老夫在此山穀中隱居,四十年來都極少出穀,是以直到令師十三年前不幸去逝,這兩本秘籍依然沒有交到令師手中。”蕭劍遠接過老人遞來的木盒,打開木盒,隻見裏邊上下擺放著兩本秘籍,上麵的赫然便是天英會最上層內功心法“日月神功”秘籍,拿出“日月神功”秘籍,下麵的冊子封麵上寫的是“金鷹擒龍手”,蕭劍遠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暗道:“師伯去逝已有四十多年,我是隻聞其名卻從未見過,這兩本武功秘籍都是我天英會至高無上武學,‘金鷹擒龍手’世人都隻道已隨著師伯逝世而失傳了,想不到師伯早已交給好友,讓好友交還師父。”轉念又想:“師伯有東西給師父,為何不直接交給師父便是,卻要他人轉交。是了,師伯比師父大了有二十多歲,前輩年紀與師伯相若,當是師伯生前好友而非師父故交。師伯是因身患頑疾而去逝的,師伯去逝時師父才二十剛出頭,或許是師伯早前便知身患不治之症,身怕一病不起,而又擔心當時還年幼的師父無法保護好秘籍,是以將上層武功隻口傳給師父,而不將秘籍交於師父,而是請這前輩轉交。”想到此節,蕭劍遠道:“謝前輩替先師與師伯保管秘籍。”老人道:“令師伯將秘籍交於老夫,老夫這一拖便拖了四十年,難道你就不怪罪於老夫?”蕭劍遠道:“師伯他老人家請前輩轉交秘籍,是師伯信得過前輩,晚輩不敢相疑,且師伯將秘籍交於前輩之事,世上當無第三人知曉,前輩今日交於晚輩,雖前後相差數十年,卻也足以證明前輩並無私吞之心。”老人笑道:“老夫雖私吞之心,卻也有偷學他人武功之嫌,如今殘龍、碎空、驚魂一身內功都是出自於貴教的‘日月神功’。”要知學武之門戶之見甚重,偷學他人武功更為人所不恥,蕭劍遠不由暗道:“師伯既然將秘籍交於他保管,對他人品當是十分信得過的,若這人不是武林中人,那又另當別論了。”突然想起幾年前在“毒蝶穀”中的一件怪事,蕭劍遠驚聲問道:“前輩你到底是誰?”老人答道:“老朽是誰已不重要,死去的人也已不重要,重要的還活著的人,還活著的人就當有活著的意義。”蕭劍遠在心中咀嚼著老人話中的含意,暗道:“我此刻還活著,我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麼?”老人又道:“殘龍一直希望賢侄能教他修習武功,賢侄若活著還有意義,為何不答應收他們為弟子?”蕭劍遠道:“前輩也是學武之人,為何卻不親自教他們?”老人不答反問,道:“老朽此時已年過九旬,到了這已是行將就木之齡,卻突然收三個義孫,賢侄你道是為何?”蕭劍遠當然不知,問道:“為何?”老人不答問道:“老朽的三個義孫,依賢侄看卻是如何?”

蕭劍遠道:“依晚輩看來,驚魂年紀尚幼,天真活潑,人也很聰明;碎空熱情大方豪爽,心思縝密,勤奮刻苦。如經前輩一番**,前程當不可限量。”老人等他繼續說下去,蕭劍遠又道:“殘龍年少老成,才智過人,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老人道:“不知賢侄在他身上還看出些什麼沒有?”蕭劍遠不解地道:“前輩說的是……”老人道:“六年之前,老夫采藥回途中與他相遇,見他眉宇之中隱藏一股戾氣,隻道是天性凶殘,本想除之後快,可那時他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童,施以殺手又於心不忍,好奇之下便一路跟隨,卻不想來到一處破廟,廟中另住有二人,便是碎空與驚魂。”蕭劍遠問道:“那時他三人年紀都小,難道真是無大人照顧的乞兒?”老人道:“不錯,老夫在附近觀察數日,從未見有他人靠近破廟。”蕭劍遠道:“殘龍天生戾氣,碎空心胸豁達,驚魂純真善良,天意卻讓他們三人走到了一起。”老人道:“雖天生戾氣,好在人性卻不壞,以八歲的身軀,縱使乞討為生,也能盡心照顧比自己幼小的兄弟,說他天性純良也不為過。隻是一人學好難,學壞卻易。”蕭劍遠道:“有前輩悉心教導,雖是天生戾氣,卻也不是不能化解。”老人道:“老夫本也如此認為,將他們三人帶來此穀收作義孫,教他佛法,傳他道義,但這些年來收效甚微。”蕭劍遠道:“如此說來,卻是難辦了。”老人道:“天下惡人無數,天性凶殘之人也非絕無僅有,一人為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人帶動天下人作惡。”又道:“殘龍天性聰慧,心思敏捷,看書可一目十行,且過目不忘,學什麼都比他人更為容易。他跟隨老夫六年,老夫教他醫卜星相,不過一年,他便小有心得,再教琴棋書畫,卻又可自成一派,因他身上戾氣太重,不願教他武功,卻又怕教了碎空與驚魂而獨不教他,最後反而弄巧成拙,是以比教碎空與驚魂遲了三年才傳授他內功心法,然而他一開始修練,便一躍千裏,至此不過修練了兩年時光,功力修為卻早已超躍碎空、驚魂五年之功,據老夫估算,單論內力修為,恐怕都已不在賢侄之下。”老人之言,可謂語出驚人,蕭劍遠暗道:“不過修練兩年,就能與本座不相上下,這未免大過誇大其詞了。”老人知他不信,接著道:“賢侄‘日月神功’可是修練到陰陽相通第四重境界?”蕭劍遠點頭道:“正是。”老人道:“碎空也已練到第四重陰陽相通境界,與賢侄幾十年功力相比,自是遜色一籌,不過殘龍此時已是到了乾坤倒轉第六重境界,加上以寒泉輔佐修練,我說他與賢侄功力不相上下,不知賢侄信是不信?”蕭劍遠暗道:“師父將‘日月神功’傳授於我,我用了一年時間練成第一層,又用了兩年時間練到第二層,到現在十多年過去了,我也隻是練到第四層而已。隻用兩年時間就已練到第六層……”歎道:“如此天縱英才,當真無法想像。”老人道:“老夫之所以願將‘日月神功’相授,一是不忍見他這等武學的驚世奇才因老朽一己愚見而毀,再而他本心向善,不可區別對待。但自從他修練了內功,雖同時也不忘參詳佛法,殘龍身上戾氣不減反增,是以老夫傳了他們內功卻不再傳他們招式。”蕭劍遠道:“前輩既已不願傳授武功招式,為何卻要小侄收他為徒,前輩教與小侄我教豈非一樣?”老人道:“以殘龍悟性,你教我教本是一樣,隻要將所知傾囊相授,假以時日,江湖中必定無幾人是其敵手。老夫之所以請賢侄收徒,不是為了要賢侄教他武功,而是要賢侄做他師父。”蕭劍遠道:“不以勢壓,挾情以勸。”老人道:“正是如此,老夫年事已高,如今已是九十有六,活在人世間的時間已不長遠,得與賢侄在此相遇,正好將他們三人托付於賢侄。”蕭劍遠道:“如今晚輩身中劇毒,哪一日毒發身亡也是未知之數,並非晚輩不願,實乃晚輩也不能。”老人道:“賢侄大可放心,老朽配製的藥對賢侄身上的三色果毒雖無法根治,卻還是有一定作用,賢侄雖還要受那毒發時的痛楚,幾年內大概也不會有性命之憂。老朽這般安排確實是為難賢侄,但為天下蒼生計,也為了殘龍,還請賢侄務必要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