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門也已到來,便是說後方已無危險,青城與崆峒兩派再無顧忌,開始往雲霧林中走來。殘龍小心往旁邊退去,讓出一條道路,隻要九大門派全部進入林中,便發動無乾坤大陣。九大門派自上山以來,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而雲霧林這般摸不清裏邊底細的更是小心謹慎,隻是雲霧林中除了殘龍與七賢者、八尊者布下的一些陣式,確實再無他人防守,以七賢者、八尊者等人的修為,九大門派在林外自無法感覺到他們的氣息,就算感覺到了,他們也不會太在意。因為九大門派二十年前上過金鷹城,如何才過得雲霧林早已了然於胸,二十年前九大門派是妙渡汾水潭,勇過流沙灘,快入聽風穀,強闖雲霧林,飛上射天崖,直達金鷹城下萬獸崖,今日的天英會已是今非昔比,一連三處的空卡,讓九大門派不費吹灰之力便已到達雲霧林,就算一時大意了也是情理之中,何況九大門派並非大意,隻是有些低估了天英會。
羅威、呂岩一進入林中,便見到了殘龍和七賢者他們布下的陣法,卻並不以為意。青城、崆峒乃道派聖地,於五行八卦當真便如了若指掌,其武學也多是由五行之中衍變而來,七賢者布下的陣法,此時在他們眼中看來,便有如是黔驢末技,不值一看。一路走來,所見的便隻是幾座簡單的陣式,未遇著一人,羅威、呂岩其中一人便道:“羅掌門,出了這林子,前麵便是射天崖,想來蕭劍遠是將天英會所有人都布置在射天崖上。”另一人道:“射天崖地勢陡峭,較汾水潭等更為易守難攻,我若是蕭劍遠,我也會將所有人集齊鎮守射天崖。”先前說話的呂掌門道:“看來要上射天崖須一番巨鬥,反而這雲霧林也如汾水潭等,輕易便可過去。”後者羅掌門道:“料來必是如此。天英會大不如前,九大門派此番而來必可將其滅之。九大門派雖然勢大,卻是由你我兩派打頭陣,天英會雖不如以前,卻還是有些實力的,所以我等還是小心些為是。”呂掌門道:“羅掌門所言甚是。”當下不再多言,小心往前行去。
殘龍藏身於一棵大樹之後,不但將羅、呂二人所說之話聽得真切,二人的一舉一動也看得真切,此時才算真正識得這二人與他們所在門派,左邊著青色道袍的是青城派,他們的掌門羅威年過五旬,相貌普通,身材較為瘦弱,二十年前還是青城派弟子時,也是九大門派圍攻金鷹城,他跟隨當時的青城派掌門、他的恩師曾上過一次金鷹城。右邊著灰白道服的崆峒派,掌門呂岩年不過四十,九大門派各掌門之中便以他最為年輕,此人身形倒是魁梧,比之羅威卻少了一分沉穩、幹練。青城、崆峒兩派既已進入林中,殘龍也就不再管他們,自有七賢者與八尊者來對付,他須盯著後方一一進來的其它門派。
雲霧林方圓數裏,林中並無人工修建的道路,林蔭下、落葉上便是通道,況且林中大霧迷朦,若非熟悉這裏地形之人,當真很容易便會迷失方向。青城、崆峒兩派一入林中,便隻能依靠在林外時認準的方向與羅威當年的記憶在林中前進。羅威武藝並不甚高,最精於五行,也是到過金鷹城之人,是以由他在前方帶路。青城、崆峒兩派一路前進,遇陣破陣,未遇到一絲阻撓,每前進一段距離,仍是回頭觀望,看其它門派之人是否跟上。隻可惜九大門派處處小心,豈不知一開始便落入了蕭劍遠的圈套。
九大門派或一派接著另一派,或兩派同行,最後龍天行與七位兄長也率領門下弟子進入了雲霧林。當天龍門隻進入林中數十丈,殘龍便開始催動無乾坤大陣。傾刻間,風起雲湧,轉瞬間,風消雲退,彈指間,風和日麗,談笑間,昏天地暗。無乾坤大陣威力無窮,變化更是莫測。羅威、呂岩一路前行,雖見身邊景像瞬間千變萬化,卻也不以為意,隻道雲霧林中原本便是如此。又走得小半個時辰,還未出得樹林,不免心生疑竇,但見後方門派遠遠隨著,沒有絲毫變故,卻又放心不少。原來九大門派首尾相接、一派接著一派的進入雲霧林,是有原由的。雲霧林方圓不過數裏,南北不過二裏,九大門派來人有二百餘眾,一字排開,這邊最後的人進入林中,那邊最前麵的也該出了樹林,如若林中有埋伏,無論對方從何處進攻,都可相互照應。
隻是敵人不曾來犯,卻何須照應。羅威、呂岩一路前進,又走得片刻,依然不著林邊,呂岩道:“羅掌門,這樹林有多大,還須走多久方可出林?”羅威也是疑竇重重,說道:“自入林,到出林,由南至北,大約二裏距離。”呂岩道:“二裏距離,恐已走不止二裏路程了。”羅威道:“是不止了。”呂岩道:“如此說來,必是中了天英會的計,我們一直在樹林中徘徊,依師兄之見,接下來我們該當如何?”羅威道:“且先往前再走,若還不能出林,便隻得等其它門派前來,再作計較。”當下又複前行,行未幾步,卻又不得不停下腳步,因為羅威忽然發現,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卻又是那麼的陌生,他此刻方覺自己竟然迷失了方向。羅威這一驚非同小可,當下也顧不得許多了,叫過呂岩回頭行去。
行在青城、崆峒兩派後麵的乃是點蒼派,由於雲霧林中可見度極差,為了相互不脫離視線,所以雙方相距便不遠,點蒼掌門柳無聲見前方之人調頭,急走幾步迎上,問道:“兩位掌門不往前走,怎地反而調頭回來了?”柳無聲最擅長的是暗器功夫,五行八卦隻懂得一些皮毛,況且他也未到過金鷹城,雖覺得雲霧林中景像大不尋常,卻也未有不妥之處。羅威、呂岩二人將情況與柳無聲說了,柳無聲也無計較,隻得等後方之人。
這邊三派掌門已聚在一起,緊隨點蒼之後的便是昆侖派,昆侖有三子,大師兄天之嬌子,二師弟玉陽子,三師弟遊虛子,此次隻來了大師兄,點蒼掌門天之嬌子何春生。何春生走上前來,問道:“三位掌門何故停留在此?”羅威與他說了,眾人便又開始等。“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少林方丈空明大師也率十八羅漢到了。眾人迎將上去,羅威說道:“此間樹林大有蹊蹺,想來方丈大師定也瞧出來了。”空明方丈道:“老衲愚魯,瞧不出有何蹊蹺,不妨找人問問。”空明方丈轉過身形,對著著樹林道:“施主已跟隨老衲多時,何不出來一見。”隻聽林中一人說道:“早就聽聞少林空明方丈不但佛法無邊,內力已臻之化境,今日一見,果然聞名不如見麵。方丈盛情相邀,原不得推委,但此刻現身相見,卻多有不便。”這人說話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眾人竟是聽不出對方藏身於林中何處。空明方丈道:“施主輕功,不下於逍盜司徒戟、夜梟殷平,卻又不是他二人,敢問施主尊姓大名,師承何處?”來人道:“在下殘龍,師尊便是天英會教主。”這人正是殘龍,當天龍門的人進入林中後,殘龍催動無乾坤大陣後,便追上少林寺僧眾來到此處,殘龍認為,若說誰能破解無乾坤大陣,當屬少林中人可能性最大,因為無乾坤大陣最終玄妙取自佛經,無我方無乾坤。
空明方丈道:“傳言蕭教主新收三個弟子,作天、地、人三王,原來施主便是天王殘龍。”殘龍道:“正是在下。”空明方丈道:“這雲霧林有蹊蹺,老衲看不明白,還請天王指點。”九大門派與天英會乃是世仇,這次九大門派更是為了剿滅天英會而來,此刻眾人都在想:這樹林中的蹊蹺,明擺著是天英會布下的機關,你出言向他尋問,他又如何會答你。不料殘龍卻說道:“不敢。這林中隻不過是在下布下了一座小小陣法,雖叫無乾坤大陣,但在方丈與眾位掌眼中,卻也隻是個小陣式,不足為奇,還望方丈與眾掌門不吝賜教。”殘龍一語,真有石破天驚之勢。眾掌門一聽說無乾坤大陣,皆是心中一震,先前盛氣淩人的氣勢一下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淒涼,隻聽羅威小聲說道:“我等以為天英會人材凋零,想不到卻是能人輩出,擺下奇門大陣,隻等你我上鉤。”原來無乾坤大陣陣法雖隻出現過一次,失傳已將近七十年,但是它的傳說在武林中卻從未間斷過,老一輩之人傳下一句話說道:“寧入修羅殿,莫入無乾坤大陣。”便可知人們對它的畏懼之心。何況此次九大門派上金鷹城,前麵一連三關一氣嗬成,未有絲毫阻攔,到了這雲霧林卻隻得一等再等,九大門派中也不乏布陣破陣高手,對這小小的樹林卻莫可奈何,便也可知這陣式的厲害了。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如驚天雷,如醒世鍾,眾掌門身心又是一震。空明方丈接著道:“昨日的因,便有今日的果,今日的因,又豈知不會有明日的果。獨孤前輩依然在世,不知是喜是悲。”殘龍倒是聽人說起過空明方丈口中說的獨孤前輩,知道乃是天英會第二任教主獨孤幽城,這無乾坤大陣便也是由他創下的,隻是覺得這獨孤幽城早已逝世,武林中人皆知,這空明方丈一聽說無乾坤大陣,便說他還在世,不免有些好笑,但他還是忍住了心中的笑意,道:“有因自有果,因果循環,不在昨日、今日與明時,隻在人心,喜與悲也在人心,隻不知是在你心又或是我心。”空明方丈道:“施主所言甚是。如此說來,獨孤前輩是已不在世了?”殘龍道:“人雖不在,神卻還在,大師問在不在世,是否太著行跡?”空明方丈一愣,說道:“施主所言甚是。”空明方丈話聲一落,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道:“大師何必聽他胡言亂語,那獨孤幽城早已經死了,無乾坤大陣自獨孤幽魂便已失傳,這林中陣法雖然獨特,卻定非無乾坤大陣,切莫受他蒙騙,自亂了陣腳。”說話之人,乃是華山派掌門人卓天,殘龍與空明方丈說話之時,峨嵋派在九葉師太的率鄰下已到了這裏,此刻卓天率著弟子正向這邊走來。卓天生性**,武功也不是很高,卻勝在人精明,心思縝密,善察顏觀色,樹林中的端倪,他自也瞧出一二,遠遠聽聞樹林中是布下了無乾坤大陣,又見羅威等眾掌門人氣勢低迷,若非被空明大師一語驚醒,幾乎要喪失心中的鬥誌。待走近些,聞空明大師說到了獨孤幽城,又聽到殘龍說話,意思仿如是說獨孤幽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創的無乾坤大陣未失傳,如今便布置在了這樹林中,而且此人不露身形,說的話更是虛無飄渺地從四麵八方傳來,隻道是天英會派來打擊九大門派氣勢的人,所以出言接了空明大師的話,便是不讓對方再說一些打擊己方氣勢的言語。來到眾掌門之間,卓天與眾掌門一抱拳,又道:“各位掌門,無論獨孤幽城是否在世,無論這林中是不是布下了無乾坤大陣,我們此來是為了消滅血宮餘孽,我方這麼多人,就算將這雲霧林的樹砍光,也要走出這裏,攻上金鷹城。”卓天之言,正合眾掌門之意,羅威道:“無乾坤大陣布於樹林之中,就是再利害,沒有這樹林,也就沒有了無乾坤大陣。”呂岩道:“血宮餘孽聽著,是英雄好漢的便出來與我九大門派明刀明槍一戰,躲躲藏藏,故弄玄虛,也枉叫做天英會了。”
殘龍藏身林中,聽卓天等人說要砍光樹林破解無乾坤大陣,暗笑道:“無乾坤大陣雖布置在雲霧林中,卻非以林中樹木而建,就算砍光了樹木,也是出不了陣的。這九大門派中人如此見識,料來是破不了陣的了。”聽了呂岩之言,不禁大笑數聲,道:“勝者英雄敗者寇,英雄隻是對活著的人才說的,若你們能走出這樹林,攻上金鷹城,消滅了天英會,那九大門派便個個是英雄,如若不然,世人便隻認得天英會是英雄,家師蕭劍遠是英雄。”又道:“各位有兩日時間破陣,兩日後在下將催動無乾坤大陣,到時鬼哭狼嚎,各位便再無機會破陣了。”話聲一落,便再無聲響,無論眾人如何問話叫罵,始終無人回應,想來已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