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惜緣敬禮完畢,眾人便是下山,片刻後便到得大王峰下,又往前行了半裏距離,到了七賢者、八尊者係馬之處。殘龍叫過九幽鬼,吩咐他們隨碎空在此等候龍雨軒。說是等人,九幽鬼卻明白還要他們留下來保護沈惜緣,九幽鬼也知道這事不好明說,是以雖未開口答應,卻也沒出言反駁。一切安排妥當,七賢者、八尊者各自上馬,殘龍、驚魂分別搭乘一騎,先去玉寒宮取自己馬匹,然後才趕往鄒平救人。三兄弟自記事以來,這卻是頭一次分開,若是幾年前,要驚魂與碎空分離,自是萬般不舍,猶記得當年出了無名穀後與老人分別時,驚魂傷心得落淚,可畢竟過去了這些年頭,驚魂長了數歲,也是明了天下無不散宴席這個道理,況且不久後二哥便會跟來會合,是以不舍之情雖有,卻不至於再流淚了,但念叨致使他們兄弟分離的罪魁禍首幾句,便再所難免了。
目送大哥與三弟離去後,碎空和沈惜緣又往前行了一段路程,到達一個三叉路口,一邊是去往玉寒宮的路,一條是來時進山的路,看著這一來一往兩條道路,碎空也是皺起了眉頭。要知龍天行隻是說了龍雨軒在來大王峰的路上,卻未說已到哪了,也未說從哪個方向過來,更未說她幾時能到,若隻是自身一人在此等候,哪怕等上幾天幾夜也是無礙,可如今沈惜緣也在,教她陪著一起等上幾日夜,卻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怪隻怪一時竟忘了問清情況,若是知曉龍雨軒到了哪裏,大可前去迎接,不像如今隻能在這荒山野嶺之地耐心等待。好在龍天行說是他大弟子傳來龍雨軒在來此路上的消息,想來他的大弟子一直便在龍雨軒身邊,龍天行隻叫自己在此等候便放心離去,倒是不用替龍雨軒的安危擔心。想到此處,皺起的眉頭便又蘇展開來。
見碎空眉頭一會皺起一會又蘇展開來,沈惜緣一猜便大概知曉所為何事,說道:“碎空二哥,龍掌門既隻要你在此相候,定是龍姑娘快到了,不然便是要你去尋她了。”聽沈惜緣說的有理,碎空便不再心急,且耐心等候便是。等人本是無聊煩悶之事,好在這荒山野嶺中,即無人來打攪,四周又是花香鳥語、景色怡人,雖隻得席地而坐,但一邊等人一邊又能欣賞風景,卻也是不錯的。這般約過得半個時辰,一陣輕微馬蹄聲從進山道路那邊傳來,眾人轉頭看去,隻見道路轉彎處一匹白色高頭大馬從彎道裏緩緩轉出,白馬上坐著一個穿淡藍色衣裙的苗條身影,白馬緩緩前行,馬上之人卻一直反轉著腦袋瞧著後方。見這一人一馬到來,碎空臉上便是露出了笑容,雖此時雙方距離尚遠,又看不到對方的臉,但隻是瞧著對方身形,再加上那匹純白色的駿馬,碎空便知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要等的龍雨軒。碎空本是與沈惜緣一同坐於草地之上閑聊,這時忙站起身來,正待招手呼喊,那邊騎著馬的龍雨軒也是這時轉過頭來,狐疑地搖了搖頭後抬起頭看前方,便見到了向她招手的碎空。見到碎空,龍雨軒先是一笑,然後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加速往這邊趕來。不多時,龍雨軒便騎馬到了碎空身前,輕鬆躍下馬背,站在碎空麵前,隻是看著碎空一直笑卻不說話。
碎空也不明白一個本是活潑可愛的少女為何一到自己麵便隻是笑而不說話,看到龍雨軒這時的樣子,碎空省得自己如若不先開口與她說話,龍雨軒必定是不會說話的,且會垂頭用腳踢地麵泥土。碎空道:“聽龍師伯說你是獨自一出來的,一路可還太平?”見碎空關心自己,龍雨軒這才說話,道:“一路都很平安,沒什麼事發生,就一點很是怪異,自從進了玉門關,便總覺得有人跟蹤,可又一直未見到人。”碎空道:“剛才見你回頭觀望,回頭後又搖頭,便是在尋那人?”龍雨軒點頭,道:“剛才便是覺察到那人又在身後出現了,回頭去看卻還是沒人。”碎空往四觀望一眼,衝一處密林高聲喊道:“高師兄,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碎空喊的高師兄便是龍天行的大弟子了,此人姓高單名一個維字,年歲與龍天行相當,生得高大威猛,氣度亦是不凡,乃是天龍八子之首龍天任未出家之前收的弟子,但如今龍天行作了天龍門掌門,亦可算作是他的弟子了。碎空在天龍門度過三年,與高維有過一麵之緣,兩人皆是豪爽之人,見麵後的第一個夜晚兩人便痛飲了一番,可謂是一見如故。這邊碎空話聲才落,那邊密林中便有一人現身出來,卻不是高維又能是誰?隻見高維一躍而起,雙方相距有十來丈遠,卻不過一縱一掠、呼吸之間便已到達。來到幾人身前,高維一拍碎空肩膀,道:“一年不見,碎空師弟功力又有長進,當真可喜可賀。”碎空道:“與高師兄相比,卻是差得遠了。”高維哈哈一笑,道:“自家兄弟麵前,無須客套。”龍雨軒上前見禮,道:“大師哥為何不早現身相見,害得師妹一路好不擔心。”高維道:“師尊有命,要我暗中隨行,師哥我可不敢違抗師尊之命,還請師妹勿怪。”龍雨軒自然是不怪他了,道:“爹爹也當真可惡,即不攔我私自離山,卻又不願帶我來參加武林大會,白白害得大師哥你也隨我走了這一遭。”高維道:“卻不是白走,能與碎空師弟在此相見,實歡喜得緊。”碎空道:“小弟也是一直盼著能與高師兄相見。山下便有酒肆,你我兄弟二人何不過去痛飲幾杯?”高維道:“師弟盛情,師哥我心領了,如今師哥我還有要事在身,師妹有師弟你們照護,我也可放心回師門複命。當下就此別過,來日再見定當與碎空師弟喝個痛快。”碎空道:“高師兄既然有事在身,作師弟的也不便挽留,不過今日這場卻得記下,到時你我再一醉方休。”兩人都乃豪爽之人,隻三言兩語間便定好了日後比酒之約。高維與沈惜緣打了招呼,又施禮致意請九幽鬼照拂師妹龍雨軒後,這才翩然離去。
目送高維離開後,碎空帶著沈惜緣、龍雨軒還有九幽鬼也是到玉寒宮取了自己的馬匹。再到玉寒宮,獨孤求仁出於客套也是要挽留一二,碎空以須趕往山東與殘龍驚魂為由,婉謝了獨孤求仁好意。出了玉寒宮,一行人先是往東,出了山區才改為向北而行。上了大道,問題卻是來了,隻因要盡快趕到鄒平相助大哥三弟,是以須加快腳程,最好的方法便是騎馬,然而碎空、龍雨軒和沈惜緣都有馬,可九幽鬼卻沒有,碎空予他們買馬,九幽鬼卻不願騎,不管碎空三人如何勸說,九幽鬼死活就是不願意。說之不通,商量無效,三人隻得撇下九幽鬼趕往鄒平。
一路急馳,三日換馬一次,晝馳夜宿,一月後終是進了齊郡境內,而鄒平時屬齊郡。又兩日後,三人過了章丘進入鄒平。依著七賢者、八尊者所述,花了半日時光總算找到王家所在,然而此時的王家滿目瘡痍,早已是人去樓空,找了旁邊幾戶人家打探情況,結果旁人卻都遮遮掩掩不願敘說,再多方打探消息,所得亦是不實不詳。想到王薄得罪的乃是當地一個駐守軍官,而時人怕官,自是不敢多言。從平常百姓口中探不到王家事件的消息,便打聽府軍駐地,這個卻是不難,隻是隨便找了個當地人便問明了方位。碎空三人花了些許時間找到府軍駐地,待入夜後偷入營中,拿了一名將領逼問,這才得知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原來,王薄確實得罪了一名軍官,且非是尋常軍官,乃是齊郡丞張須陀疌家侄孫,此人姓薛名常,從小乖張頑劣,成人後依然劣性不改,拖了關係才得以進入軍伍,倚仗張須陀的勢也不過做了個九品裨將,可謂無能無用之極。薛常無用,張須陀知曉,薛常為惡,張須陀卻是不知,此次便是薛常看中一夫子之女,想聘作妾室被拒,一個平常隻知仗勢欺人的不學無術之徒,提婚被拒後自有一番威逼利誘,哪知對方抵死不從,最後便上影了一場打人搶婚的好戲,好在薛常雖一無是處,卻也不敢隨意便害人性命。夫子女兒被人從家中搶走,自身也是被打得遍體鱗傷,自是不能甘休,便將薛常告上了官堂,可薛常是張須陀妻侄孫,當地官府無人敢管此事。夫子告官無門,便是找到了在當地素有俠名的王薄,王薄一聽事情經過,當下便與夫子到了薛家,幫夫子搶回了女兒也是將薛常暴打了一頓。便是這般,王薄與薛常結下了梁子,便有了後來官軍到王家壽宴緝匪殺人。
碎空逼問小將得知了事情起因,又問小將後來如何了,哪知這小將卻不知曉,而他之所以能知曉之前的事,還是因他是那夫子的鄰居。不過這小將也並非一無所知,在碎空逼問下,小將最後說出就在三天前,薛常也被張須陀調往曆城述職去了,而薛常那九品裨將的職位也已有人接任。得知薛常已不在鄒平而是去往了曆城,碎空當下便一指點倒了這名抓來的小將,便與沈惜緣和龍雨軒溜出了軍營。這時天色已晚,而曆城在數十裏之外,縱使騎馬也須兩三個時辰,於是三人再入鄒平城,尋了一處客店住宿一宿。翌日清晨,三人起了個大早,洗漱一番又隨意吃些早點後,騎馬出了鄒平往曆城方向而去。他們三人本是從江南而來,要到鄒平本可取道曆城,卻因為了節省時間而操了近路,不想卻正好錯過,也是怪三人都是經驗不足,途中忘了打探消息,不然也用不著這般來回多跑百十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