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縱馬,巳午相交時分,三人來到曆城牆下,牽馬入城後,在城中街道上四處遊蕩。本是想打聽一下消息,好知曉殘龍、驚魂他們現在何處。然而今日街上行人本就很少,且都是行色匆匆,很多店麵也都是關著門,碎空幾次向人打聽,不是對方也不知,便是為人所拒,實教人猜不透是何緣故。他卻不知這一帶不過是城池邊緣,平日裏本就人少,今日也非集日,門店自然大多是關著的,他想在此尋人問話,那店裏夥計與掌櫃都不過是平頭百姓,哪裏能知曉將軍府發生的事情,而那行色匆匆之人看穿扮也知是武林人士,他們不過是從此路過,心裏想著趕路要緊,哪有心來思理會他問話。正當三人心中猜測是否與鄒平王薄之事相關時,便又見幾個武林中人士迎麵走來,這些人步伐雖也快,卻又不似先前所見之人那般匆忙,且行走間還在討論著什麼。碎空凝神傾聽,便聽得其中一老者這時說道:“張將軍為人仗義,又有功於天下,本是我輩之楷模,可惜家門不幸,竟出了那等混賬東西。”又一老年長者說道:“東郭先生此主差矣,要知那混賬東西本姓薛,不過張將軍妻家侄孫,本不是張家人,何來家門不幸?”那被叫作東郭先生的老者又道:“雖是如此,卻總是沾親帶故,他幹下了混賬事,於張將軍名聲總是有損。”另一年長者辯駁道:“不然。張將軍名滿天下,豈是小小汙點便可染黑。況且今日已是以武定生死最後期限,如此大義之舉,無論結果如何,天下人也隻會稱讚張將軍。”東郭先生笑道:“言之有理,可惜我等未能早些接到消息,未能目睹全程,實乃人生一大憾事。”這時卻聽二者旁邊一年輕之人說道:“雖未能一睹全程,如若能親耳聽到個結果,亦不枉此行。”聽至此處,一行人已是離得遠了,縱然碎空內力深厚、聽力過人,也是隻聽聞那東郭先生與另一年長者兩從哈哈一笑,便再也聽不著了。碎空與兩女互看一眼,說道:“且跟去瞧瞧。”於是,三人便又調頭而行,遠遠綴著方才幾人的身影去了。
隨著前方幾人一路前行,穿街過巷,約走了一刻鍾時光後,街道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從他們言談之間得知,張須陀的將軍府便在前方不遠處,將軍府裏已是接連爭鬥了幾日夜。三人又走幾步,轉過一處屋角,眼前便豁然開朗,卻是來到一座府邸門前,隻見高大的門楣之上,“黜陟討捕使大將軍府”幾字熠熠生輝,便正是郡丞張須陀之府宅了。此時將軍府門前已是圍滿了人,其中大多是武林人士,引碎空三人來此的東郭先生幾人赫然也在其中,隻是這般多人擠在這大門之前不願離去,卻又不進府中,隻是在此議論紛紛,卻也著實怪異。可是再一想此處乃是郡丞府邸,豈是任何人都可隨意進入的,也就不覺得奇怪了。三人上前,也不用刻意向人打聽,隻是隨意聽他們議論,便已知將軍府中發生的事,也知殘龍、驚魂他們此時都在將軍府中,隻是明知大哥與三弟就在裏邊,碎空三人卻無法進門而去,並非張須陀限製人群進府,實因大將軍府中人滿為患比之門外猶甚,不說此時門口為人群所阻進出不得,便是翻牆而入,若不踩著人群頭頂飛身而過,卻也休想到達裏邊見著殘龍、驚魂他們。
了解了大致情形,三人當即便退出了人群,一番商議後,沿著院牆往府宅後邊行去,這大將軍府雖是前方無門,卻不信後方也是無路,碎空也算得上是司徒戟半個弟子,司徒戟作為當世偷盜第一人,與他相處久了,他那套偷雞摸狗本事雖未學成,但其中一些法門卻也知之不少,比如眼前這將軍府,前院雖是人頭聳動,但後院呢?後院作為女眷住所,碎空實不信張須陀能將後院也供出來搞這什麼以武定生死。後方有路這樣之事其實也並非貫偷盜之人才知曉,江湖之人有幾個不曾翻牆入院,隻是這裏乃是張須陀大將軍府,有人是不願為之,有人是不敢為之。碎空卻沒那般多顧慮,三人來到後方,待聞不見前麵啁哳人聲,往四周打量一眼,不見有其他人,便一躍而起上了院牆。這牆高兩丈有餘,碎空能隨意上得,沈惜緣和龍雨軒卻上不去,還是碎空進入後院找來繩索拉二人上去的。進入院中,大白天的四下卻見不到一個人影,想來都是到前方看比武去了,隻是這深家大院中一個下人也無,卻又不正常了。不過管他呢,無人豈不更好,一路無人阻攔,大搖大擺便是到了前方。
三人來到前院,前方似乎是將軍府中一處花苑,到得這裏,才總算真正見識到了何為人多,先不說那進苑之門已被人群堵住,便是那圍牆牆頭也是一排地坐滿了人,觀此花苑之大小,如若整個花苑都被人塞滿,上上下下怕是會有上千號人物。見及如此情形,知要進入苑內已是不可能,而這時一陣叫好之聲從牆內傳來,想來裏麵比武已是到了關鍵時刻。入苑無門,卻總不能一直在牆外徘徊,須得想個法子進到牆內才是正經。碎空左右觀看,隻見不遠處與圍牆相連著一座格樓,因屋頂太高上麵倒是沒人。碎空道:“你們等會,我去拿繩索。”碎空說完,並轉身去了。剛才翻牆時用過的繩索碎空自不會還帶在身邊,眼前這屋頂比先前翻進來時的那牆還要高些,差不多有三四丈高的樣子,也不知為何,這將軍府的建築比別處都要建得高些。如此高的樓頂,如不借助物什,碎空也是很難上去,更別說沈惜緣與龍雨軒二人了。不多時,碎空便折了回來,手裏拿著一根粗繩,卻正是剛才翻完牆後隨手棄掉的那根。找來了繩索,三人來到閣樓下,碎空右手拿著繩子提氣縱身一躍而起,身形掠高兩丈,手腕一伸一抖,手中繩索一頭如靈蛇般往簷下鑽去,正好繞在了他頭頂的房梁上,便在此時,碎空身形上升勢頭已盡,但他拉著繩索的右手微一使力,身形不但不降,反而又往上升,左腳再往牆上一蹬,使一個倒掛金鉤,便輕鬆上了屋頂。碎空上了屋頂後,手中繩索另一頭還纏繞在房梁之上,以使軟鞭的巧勁將繩索從梁上解下,然後垂往地麵。這繩索有三丈多長,雖不足以直垂到地麵,不過卻也足夠了,底下二女抓著繩索一頭,一一被碎空拉到了屋頂,除龍雨軒剛到屋頂時不小心沒有站穩,釀蹌幾步踩碎了幾塊瓦片外,便是沒有再發生丁點意外。
三人站到上屋頂,居高臨下終是可目睹全場了。隻見底下是一個偌大的苑子,苑中靠著閣樓建了個十丈見方的木台,木台不高,不過三尺之高,便是通常十歲小兒都能隨意上下,自不用再多餘設個台階。碎空三人都上得屋頂之時,台上比武的二人也在此時決出勝負,一個中年漢子被驚魂的鴛鴦連環腿一腳踢下台去,摔倒在木台下的空地上,引得四周人群大聲叫好。見驚魂不但在此,且比武勝了,碎空自然高興,但龍雨軒卻不高興了,看著台上驚魂在問:“請問還有何人願上場與在下一較高下?”龍雨軒說道:“不就比勝了一場,有什麼可驕傲的?”還好此時二人未真正見麵,不然非得又吵上不可。碎空知二人向來便是如此,當下不理會龍雨軒,而是到人群中尋找大哥殘龍,隻見比武木台七八尺距離外,三麵都是設了一些席位,在席位之間留了容人過往的通道,而設的席位也不多,每邊都是十幾個連成一排,而此時所有位置早已坐滿,都是一此年紀大了或是在江湖中有些名氣之人在坐,七賢者與八尊者赫然便在其中,卻沒見到殘龍身影。除此之外,還有一方則是三人腳下的閣樓,站在樓頂自是見不到樓中情形。至於席位之後,那是裏三層外三層直到牆壁都站滿了人,殘龍縱然是在人群裏麵,這時也是很難看到。
沈惜緣問道:“為何總要架個台子,平地上不能比武?”碎空道:“建個台子是為了劃定個範圍,比武之時,先落下台者算輸。這種比武不同生死決鬥,乃是點到即止,卻也是真正一決高下,若是沒個範圍規定,假若有輕功高手上場,一但敵不過對方便逃,最後豈非成了輕功大賽?”龍雨軒道:“正是如此。驚魂那小子,武藝平平,隻是仗著輕功了得,別人追他不及,卻還來說什麼好男不與女鬥。”碎空暗道:“他這卻不是胡說,我若是他,也隻有逃的份。”沈惜緣與龍雨軒兩人年齡相當,相處了月餘時日,現已是姐妹相稱,關係相當密切,平日裏隻有兩人在一起時,龍雨軒總是會說些事予沈惜緣聽,其中自是也有她與驚魂的仇恨史,是以這時也隻是微笑,卻不接話。
這邊幾人說著話,下麵驚魂卻一直未找到對手,隻見他搖一搖頭,便往閣樓中走去。驚魂進入閣樓後,便有一人從裏麵走出,卻是個四十幾歲的壯漢。這大漢走到木台中間,反過身來,抱拳說道:“不知哪位高人大駕光臨,何不下來一敘?”卻是對著閣樓頂上的碎空幾人說話,在大漢想來,這樓高三四丈,能上得樓頂之人,必定是一位武林中的前輩,卻不知碎空此時也不過十八九歲,上得樓頂之人也不是一位,而是三位。碎空之所以翻身上這閣樓樓頂,隻因想看看苑中情況,之所以將沈惜緣與龍雨軒二女也帶上樓頂,是因為他不帶上龍雨軒,龍雨軒也必定會來相求,最後還是得帶她上來,是以還不如直將她帶上反而省卻中間許多麻煩。碎空見到驚魂,本也是要下去,這時有人出言相邀,便是再好不過,當下依著上來時的方法,將二女一一送下閣樓後,這才一躍而起直接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