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消費“後嚴肅時期”文學的“自由”與“恐懼”(3 / 3)

三、遊蕩在“實在界”周圍的恐懼

消費者日常中要服從於法律、倫理、秩序、道德意識等,本能、欲望與恐懼暫時處於無意識休眠狀態,而消費者在閱讀傳奇與驚悚這兩種類型小說的過程中,潛伏的本能、欲望與恐懼會得到相應的釋放,並與“想象界”中的“自由”相遇。在傳奇與驚悚類型的作品中,消費者可以在想象界中完成對法律與日常秩序的違抗、無視及蔑視。各種非法欲望乃至日常生活中的情欲可以成為扭曲的愛情、暴力、攻擊、屠戮,對道德、理性、法律與倫理的恐懼可以變成懸念、焦慮、戰栗、絕望。非理性的認知代替了嚴肅的理性認知,“後嚴肅時期”的新世紀文學用非理性情緒代替理性思維,以獵奇、恐懼、憤怒等非理性情緒去感知和認知外部世界和人的理智的存在,使得消費者通過一種非理性的驚奇與戰栗實現本能與欲望中意識到的“否定性”和想象界的“自由”,重新認知“犯罪”。“新世紀文學”在相當程度上改變了以往文學的被動性,成為消費環節中的一個終端,是否“轟動”和“中心”已經變得不再重要,而和消費者的訴求息息相關。在國內消費者的訴求與全球化語境下,“後嚴肅主義”時期文學的角色和定位開始明晰,文學的影響和範圍擴大到全民。對人性與人文關懷形而上的思考不僅是純文學的關注點,也是傳奇驚悚類通俗文學的關注點、賣點及製高點。在周德東的《第N種複仇方法》中,卞××的妻子與剛剛出生的孩子在一起車禍中喪生,卞××複仇心切,設計了周密的計劃,機關算盡,曆盡周折,卻愣愣讓一個不相幹的人搭進了性命。震驚中,他的這番複仇滋味該當何味?人性是否複蘇?而局外人張清兆卻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恐懼使然,一步一步被設入局,最終殺了自己剛剛出生的嬰孩。作者通過錯殺、誤殺反觀人性中“負極”中的惡,思考社會的症結所在,同時也質疑眼睛所看到的真實,該怎麼去判斷真實?卞××第一次看到的車牌到底是不是真的?它是否是真相?

真相到底是什麼?幻聽與想象是否等同於那個真實的“實在界”?在李西閩的《魂哭》中,到底是誰在哭?是護士的幻聽,還是那個被害的女孩的魂在哭?護士朱紅經過醫院太平間的時候,那個陰森的哭聲到底是怎麼回事?朱紅是被那個女孩的“靈魂”引到了爛尾樓的地方,還是聽憑自己無意識走到了那個爛尾樓的地方?我們內心中的恐懼到底是什麼?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救我”這一呼聲是被害女孩臨死前的絕望呼聲,朱紅聽得真切,走了上去,無意中卻抓到了強奸殺人犯。是男友懷中妖冶女人還是自己對這種安全感缺失的極度恐懼?在這一次幾乎被殺的事故中,護士是否自己給了自己一個原諒別人的機會?

證明人物身份的是什麼?她到底是誰?他到底是誰?在畀愚的《郵遞員》中徐仲良為第一眼的愛戀搭上了一輩子。女人那種“慵懶而淡漠”的表情讓這個小男人一輩子都不願走出她的世界,為她而做潛伏的特工,為她而覺得自己一輩子的意義就是如此。這個如花而敏感的女人在國家給予她的命運中遊走,為得到情報,她做國民黨軍官的妻子、姨太太,一個是英勇抗戰最後策反的國民黨軍官周楚康,一個是故意把抗戰消息透漏給她的國民黨抗戰軍官秦兆寬,最後她和平凡的郵遞員共度慘淡的人生。她是幸福的,又是不幸的,抗戰勝利二十年後,她因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隻能用圍巾裹著被剃光的頭投河而死……。兩位西西弗斯式的英雄僭越了對真實“身份”的束縛,勇敢地直麵“荒誕”而殘酷的世界。

一個世紀之多的磨難中,文學曾經被標簽為“京派”、“海派”,“鄉土”、“城市”,或者“啟蒙”、“救亡”以及“躲避崇高”、“媚俗”等。在當下新世紀的語境中,“後嚴肅時期”文學有了前所未有的新自信與新自覺,當然同時也麵臨著新的挑戰與新的問題。世俗的消費社會對幸福感的追尋、對“欲望”與“自由”的想象、青年對自我身份的認同等這些問題通過多種方式被提到了新的高度,新的精神困擾及其新的精神訴求也已顯示出來,底層、年輕的群體、老齡化問題、社會雜聞、暴力、色情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文學在“後嚴肅時期”優秀的標準是什麼?恩格斯關於優秀戲劇的標準:“思想深度”、“曆史內容”、“豐富性”與“生動性”,用於考量通俗文學作品是否矛盾?傳奇與驚悚文學是否要與純文學相背離?在新世紀的新環境之下,如何重新想象中國,這就給當下“後嚴肅時期”文學提出了新的要求。如何解決對社會雜聞的想象,如何完成對“暴力”與“色情”乃至“欲望”、“自由”的想象,通俗文學中的傳奇與驚悚小說,一邊在延續著傳統純文學的思想,一邊裝進了新的消費需求的內容,讓人們在“驚奇”與“恐懼”中完成自我對否定性、對自由以及對“犯罪”的想象。

在選擇《傳奇與驚悚小說》的過程中,通過對雜誌與網絡的海選,共選出了六部中篇小說與九部短篇小說。由於時間和人手有限,對新世紀十一年以來的傳奇與驚悚小說的篩選必會有所遺漏,在此懇請讀者原諒。在這裏,還要感謝我的學生王岩菲、魏然、賓雪、徐翔雲,以及一些鼎力相助的朋友們!感謝他們在搜集整理資料與聯係作者的過程中給予的幫助!

張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