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展文睜開眼,瞧見三浦身後跟著個中式打扮的年輕女孩,趕忙站起了身。
“這位小姐就是你上次提到的香港的同事?”
“是啊,我今天特意把她帶過來了。”三浦答道,“給你介紹下,這就是我說的陶老板。”
“您好。”寶媛禮貌地鞠了個躬。
陶展文拉出一張椅子示意她坐下,這個老板談不上熱情,但寶媛仍可以感受到這個精壯大叔的好客之意。
“走海路來的?”陶展文關切道,“一路顛簸,累了吧?”
“一點兒也不顛簸,船走得很穩。”
“那就好。”
這都是些毫無營養的寒暄,但即便如此,寶媛心中還是漾起了一陣莫名的暖意。
三浦達夫從踏進店門起就時刻關注著寶媛的態度,見寶媛轉過頭來看向自己,他立馬朝寶媛擠了擠眼睛,似乎在說:“怎麼樣?這大叔不錯吧?”
寶媛讀懂了他的眼神,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得到了寶媛的讚同,三浦顯然鬆了口氣。
“陶老哥,我們就把行李暫時寄放在你店裏了。”三浦說,隨後又催促寶媛,“別磨蹭了,快去見店長吧。”“啊,是,是……麻煩老板了,回見。”寶媛趕忙回應道。
“嗯,放心去吧。”陶展文臉上依舊帶著暖暖的笑意,“我會幫你看著行李的。”
三浦在前麵帶路,兩個人來到了四樓的分店。香港那三天的接待工作並沒有白費,店長對寶媛的到來相當歡迎,甚至還邀請寶媛到附近共進晚餐。
三浦桌上的文件堆得老高,顯然,他是放下手頭的工作專程來接自己的,這讓寶媛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對不起,三浦先生。您工作這麼忙,還勞煩您來接我……”
寶媛還是老樣子,並不擅長此類正式的寒暄,短短的幾句日語,她賠著小心一字一頓地說下來,不敢有半分馬虎。
“客氣了。”眼前的女孩可不經常這樣正兒八經地與自己說話,三浦難為情地撓撓頭,“難得你不遠萬裏從香港過來,我幫襯著點兒是應該的。”
“但您還有這麼多工作要做……”
三浦看著桌上那堆積如山的文件,麵露苦笑。
“嗯,是有工作,”他瞥了眼手表,“但也不多,我盡量在5點之前完成。”
“我待在這兒有些不方便,我先到樓下食堂等您,可以嗎?”寶媛建議道。
三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環顧了辦公室一圈。周圍的打字員見他看過來,紛紛收回好奇的目光,辦公室再次被劈劈啪啪的打字機聲響填滿。也是,女孩難得遠離煩悶的工作,遠渡異國享受休假時光,可不能讓這煞風景的辦公室氣氛壞了她的心情。
“也好。那就隻好委屈你先下樓等等了。”
寶媛告別三浦,回到了一層。剛推開“桃源亭”的門,陶展文就殷勤地迎了上來。
“三浦先生還有半個小時就下班了,到時咱們再一起去看房子。”
“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合適……”
“別顧慮那麼多。而且,我有個女兒,你們正好做個伴兒。”
“這樣叨擾您,真是不好意思……”寶媛有些招架不住對方的熱情,“我原本是打算住招待所的,但被三浦先生硬拉到這兒……”
“我那兒比招待所也好不到哪兒去,平日裏都空著,你住進去正好添點兒人氣。裏頭沒什麼家具,就一台礙眼的縫紉機。你就當住招待所吧,不要有心理負擔。”
“怎麼敢白住您的……”寶媛小心翼翼道,“要不您看這樣成嗎?我給您付住宿費,就和招待所一樣。”
“我沒申請營業執照,哪敢亂收住宿費?”
濃眉本是威嚴的象征,但這位食堂老板的濃眉卻像一潭溫泉,不知不覺中,寶媛已經被泡得沒有氣力拒絕了。住處的事就這樣敲定了,兩個人隨後便拉起了家常。
“我哥哥自從十五年前去美國留學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我和我媽媽一起住在香港。”寶媛簡單地介紹了自己的家庭情況,“但媽媽去年過世了,現在就我一個人。”
“令堂過世,令兄也沒回來嗎?”陶展文好奇道。
“嗯,根本聯係不上他。五年前,我聽說他來日本了。”
“那他現在還在這邊嗎?你們有書信來往嗎?”
“很奇怪,大哥從五年前開始就音信全無了。在那之前,隔個兩三年好歹還有一封信。”
“真是苦了你了。”
“所以啊,我這次來日本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打探一下消息,搞不好能找到大哥的行蹤。”
“你哥哥有什麼特征?我也可以幫你關注一下。”
寶媛注視著這位中年大叔,無論是隨口的敷衍還是真正的關心,都是可以從對方的表情中讀出來的。
“大哥叫林東策。”寶媛答道。
“林東策……好名字,我就是喜歡這樣中規中矩的名字。他多大了?”